繁荣一定包含“错误”

埃德蒙·菲尔普斯认为美好生活“除了物质的丰富，还有个人生活的繁荣”。这句话出现在本期“十问”栏目中，他说所谓个人生活的繁荣，是“越来越多的人获得有意义的职业、自我实现和个人成长”。

我喜欢这种说法，原因也显而易见，因为我们这本杂志也在做同样的事。对于公司人来说：每个人都能做自己所愿意做的工作，每个人过得快乐、充实，每个人正直而且体面……而对于我们所报道的公司、社会或是政府，我们所希望的，也只是提供形成繁荣的个人生活的方便和可能性。实际上对于后两者来说，他们所应该做的也仅限于此。

而对于“个人生活的繁荣”的追求，它应该更多来自于我们自身的信仰，它不应该因为时代丑陋、恶政不绝而动摇。我们所掌握的知识和获得知识的能力足以教会我们识别美丑、善恶、真假，如果我们相信高尚、正直、智慧这些美好的词汇于我们是信仰的一部分，那么我们就不会因为丑恶而改变，更不会因为愤世嫉俗而犬儒，而同流合污。

我们也总是希望找出那些充满朝气与活力的公司，我们喜欢讲他们的故事。比如这一期封面故事中提到的“中国好声音”团队，比如大公司特写中提到的优衣库中国，还比如这一期“单行本”所讲述的乐高故事，我觉得他们的工作，他们的产品和服务是促进“个人生活的繁荣”的一部分。我们报道这些成功者和成功公司的故事，当然是希望出现更多的成功，就像更多个人生活的繁荣才能构成真正的繁荣一样。

当然，对成功的认可和剖析也同样可以帮助我们找到答案：电视娱乐节目监管部门“发现”各地卫视一窝蜂地办娱乐选秀节目，于是提出了“限歌令”，抛开对市场运作主体干涉这一点，它们确实发现了一个真问题，但是更深层的问题则在于，人才供给不充分导致节目雷同、质量低下，也导致创新能力不足，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个结果？市场定位趋同的各省级卫视频道背后是整个官本位的治理体系；承担着宣传和盈利双重目的的新闻传播机构缺少足够自主空间；此前一系列“限制令”让电视节目可扩展的空间和路径越来越少，而各种限制令又进一步让市场优胜劣汰的链条断裂；借助着前面几个资源垄断所形成的人才的国有机构的垄断，让民营公司丧失做大机会……我们看到监管部门做了一件“正确”的限制，而背后原因则是此前他们一连串错误的“限制”，说得确切一些，这是一个错误的体制的结果。

这也可以回应对埃德蒙·菲尔普斯的质疑，他认为带来“美好生活”的现代价值观包括三个因素：个人主义，从个人立场出发考虑问题，为“我”而工作；活力主义，与众不同，或大或小有锻炼自己创造力的欲望；个性自我表达，想去表达自己的独特性和贴上个性标签。很多人会说，你看看现在这些人他们是如何从个人立场考虑的问题，他们自我表达又有多少哗众取宠和错误之处—我想说的是：对任何错误的思考方式和错误的表达的宽容才是现代文明社会的根本，如果只认可正确的意见，那么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意见，那么正确将变得毫无意义。而个人生活的繁荣也将失去它的意义，因为它最终将只让位于一种繁荣—波将金式的繁荣。麦迪逊说，一切政府都建立在意见的基础之上，这其中一定包含被允许，而且可以自由表达的，错误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