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子:深切体恤女性的艰难

方格子是在中国小说学会的短篇小说排行榜中两次入围的青年作家,一篇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有一篇《像鞋一样的爱情》。她的小说,呈现出南方叙事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非常重视素描。不像北方一些作家,大笔一挥,是油画泼墨的感觉,而她是用不动声色素描的呈现方式,丝丝入扣,气韵生动,气场贯通。

就我本人来说,很喜欢小说家在小说当中点滴渗透、不动声色的写法。当然,平地惊雷和很悲壮的写法也很喜欢。就小说而言,我觉得这种丝丝入扣气韵流通的方式更像小说。她的小说主要从个案出发,找一个很小的切口入手,然后到达历史的深处。

方格子对个案的感知是从女性这样一个切口来进入的,在个案当中呈现女性的一种群性心理。比如《上海一夜》这个短篇小说中的女性杨青,她从农村到上海,在一家大酒店里以身体作为交易在上海生活,最后又回到了乡村。方格子写她对幸福的探索,写得非常出奇。杨青在网上认识了上海某高校研究生,在她离开上海回到乡村的前一夜,跟这个研究生发生了肉体关系。这个时候她体验了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感觉。因为在研究生的眼中,她是被作为爱人来对待的,有尊重而没有交易。

《锦衣玉食的生活》中的艾云是画屏风的女子,最后工厂倒闭,靠捡垃圾为生。在生活底层,又离了婚,丈夫把孩子带走,她一直在孤苦折磨中生活。但是对爱情、对幸福她还是有自己的追求。突然有一天她觉得不能就这样死掉,一天晚上,她穿了锦衣找她的前夫,想要回幸福的生活和家庭。在这个夜晚,她出门撞上了一辆卡车。卡车从她身体上碾过,第二天人们发现她尸体的时候,已经弄脏了她的锦衣,人们把锦衣换下,给她胡乱穿了一件衣服进了棺材。这也是比较独特、凄凉的角度。

再如《我在海边等你》的主人公肖凤鸣,一个成功中产阶级女性,原来是一个外科手术医生。肖凤鸣有一天突然下海,在农村买了一块地,在农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和丈夫是恩爱夫妻,但同时,她又跟另外一个男人发生了情感关系。她一直对丈夫是愧疚的,没想到在恩爱夫妻外表的掩盖下,其实她丈夫也已经与别人有了暧昧的关系。

可以见出,方格子在对婚姻以及女性幸福问题的探讨上,是从三个层面展开,女性无论是从乡村来到城市的“乡下人”,还是失业的普通城市女工、衣食无忧的知识女性,她们都有对情感生活的不满和不安宁的心态。她关注的,正是当下社会中年轻女性的幸福尺度。

今年,方格子又发表了中篇《做了一个梦》。小说中的离苏带着孩子在路口擦皮鞋,她认识一个陈先生。她对陈先生的渴望是一个女性对知识男人的渴望。在交流之中,她也受到陈先生对她的尊重,对她的爱恋。她把尊重看成爱情,在梦境和现实中交相呼应。这个小说把女人的精神世界追求写得非常动人。方格子正是从这一个个具体的女性故事出发,探讨中年女性对爱和情感永不放弃的追求。在她笔下,男人和女人之间无休止的、也没有输赢的战争是一个重点,这种战争不动声色,但是有一种沉郁在里头,是心灵的挣扎,而方格子把这种矛盾处理得非常平衡,缠绵和干脆兼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