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搜神记》看介宾短语句法位置之前移

时间:2022-10-01 10:44:51

[摘要]受吴波论文的启发,联系《搜神记》中的相关用例对介宾短语句法位置前移的原因作具体分析,并得出如下结论:介宾短语在语义上是否表示终结点是决定其能否前移的前提条件;谓语(不包括状语)复杂与否是影响不表示终结点的介宾短语前移与否的主要因素;言语表达美有助于理解这一主要因素起作用的原因,但其作用有限。

[关键词]介宾短语 前移 《搜神》 终结点 谓语复杂

介宾短语作补语的历史悠久,在甲骨文中就已出现:西周时开始出现由两个或多个介宾短语并列构成的补语:从两汉开始,很多介宾短语就出现句法位置前移作状语的趋势:六朝时期,其作状语的比例越来越大:六朝以后,大多数位于谓语动词之前作状语,现代汉语中更是如此。

《搜神记》中的介宾短语很多,本文结合其相关用例具体分析介宾短语句法位置前移作状语的原因。下面分三节作详细介绍。

一、介宾短语语义上是否表示终结点

石毓智、李讷(2001)根据何乐士对《左传》、《史记》的对比研究,认为《史记》中结果、趋向、程度补语的迅速发展是介宾短语大量前移的原因。后来,石毓智(2003)又进一步指出:“跟动补结构的语义格式一样,那些给谓语动词确定一个终结点的介词短语仍留在谓语之后。但是这类动补短语古今也是有变化的。……现代汉语里,动词和表终结点的介词短语之间不再能为受事名词隔开,表明它们已经融合…一”“相对地,没有这一语义特征的介词短语则必须出现于谓语动词之前。”所谓“终结点”是指补语为动作行为设立一个时间(或空间)边界,表示动作行为在某一时间(或空间)点上结束(或停止)了;广义上也包括表示给予的对象这一情况在内。例如:

(1)奉送蛇於野中。(卷十四)

(2)寄生因夫高木,女萝托乎茯苓。(卷十二)

例(1)中的“於野中”表示空间终结点:例(2)中的“因夫高木”表示凭借。即例(1)表示终结点:例(2)不表示终结点。

下面,将上述两例中的加点部分按现代汉语语序排列(前为古代汉语,后为现代汉语):

(3)送蛇於野中――(把)蛇送於野中

(4)寄生因夫高木――因夫高木寄生

例(3)中的“於野中”表示终结点,在译为现代汉语把字句时仍作补语,它与动词“送”之间不再被受事名词“蛇”隔开:例(4)中的“因夫高木”由于不表示终结点,在现代汉语中只能位于动词前作状语。

《搜神记》中另有与例(1)、例(2)相对应的介宾短语作状语的例句:

(5)晋怀帝永嘉中,有韩媪者於野中见巨卯,持归育之,得婴儿,字曰“撅儿”。(卷十四)

(6)竺因私请之。(卷四)

这似乎可理解为所有的介宾短语都可以既作补语,又作状语。其实不然:例(5)、例(6)中的介宾短语皆不表示动作行为的终结点,也就是说例(5)与例(1)表义不同。可见,就语义而言,当介宾短语表示动作行为的终结点时,必须放在谓语动词之后作补语,古今相同,不存在句法位置前移的情况:当介宾短语不表示动作行为的终结点时,其位置的前后古今不同:在现代汉语中只能作状语,在古代汉语中则可以作补语或状语。

总之,只有语义上不表示动作行为的终结点的介宾短语才可能出现句法位置前移的现象。

二、谓语复杂与否

由上节能否作如下推论:在古代汉语中,所有不表示动作行为终结点的介宾短语都可以作状语?当然不能。这与句子两头的结构是否匀称有关。

(一)谓语动词(或动词性短语)复杂

这包括动词本身复杂,如连动式:也包括动词后带复杂宾语或者补语。例如:

(7)泰即於梦中叩头祈请。(卷十)

(8)蛇在皮中动摇良久。(卷三)

此时,谓语动词及其后面的成分已较多,如果介宾短语再作补语,句子结构势必出现前轻后重的现象,所以介宾短语一般前移作状语。随着句子表义的日益精密化,谓语动词势必渐趋复杂,这类介宾短语大量前移也就不可避免了,以致在现代汉语中只能作状语。

(二)谓语动词简单

这时的动词多为单音节的。如上一小节中的例(1)、例(2),又如:

(9)江人以术方抑之,则得沙石於肉中。(卷十二)

此时,谓语动词(及其后面的成分)较少,介宾短语完全可以跟在谓语动词(及其后面的成分)之后作补语,不会出现句子结构势失衡的情况。当然,由于受到上面第~种情况的影响,《搜神记》中开始出现了一些即使谓语动词简单,介宾短语也前移作状语的用例。如上一小节中的例(5)、例(6)。

总之,在古代汉语中,对于不表示终结点的介宾短语来说,当谓语动词(或动词性短语)较复杂时,它一般前移作状语。

三、其他相关问题

上文讨论谓语复杂与否时,笔者将其中的状语排除在外,下面对此以及其他相关问题加以分析。

(一)其他状语的有无及言语表达美问题

吴文(2004)有四处谈及这一问题:第一处,“於+处所”作补语时,谓语动词前无其他修饰语;第二处,“在+处所”作状语时,谓语动词前还有其他状语修饰:第三处,“在+处所”作补语时,谓语动词前一般没有其他修饰语。并分别举例为:

(10)《搜神记》养虎於山……

(11)在剡为戴公起宅,甚精美。(《世说新语・栖逸》)

(12)顾长康画谢幼舆在岩石里。(《世说新语・巧艺》)

以上三处没有冲突,似乎可理解为谓语动词前介宾短语与其他状语应同时出现。但《搜神记》中却存在不少与前三处表述相反的用例,如:

(13)楚炕阳举兵,军师大败於野,故乌众而金色者死。(卷六)“於野”作补语,“大”作状语。

(14)蛇在皮中动摇良久,须臾不动,乃牵出。(卷三)“在皮中”作状语,“动摇”前无其他状语。

(15)卓觉,果有衫在侧,污辄火浣之。(卷十)“在侧”作补语,“果”作状语。

可见,“於/在+处所”作补语时,谓语动词前完全可以出现状语,但并非必须出现,这要根据表义的需要来决定。至于“在+处所”可否作状语,则与其他状语的有无无关,其前移的前提是它不表示终结点。

另外,吴文在第四处谈到“言语表达美”这一问题时,提出了与第二处相反的观点。

(16)械成,使置门壁下,坚闭门在内,有马骑麾盖来扣门者,慎勿应。(卷七)

吴文认为:为了句子两头的匀称,“在内”要移到动词后。对此,笔者的理解是:由于谓语动词“闭”简单,介宾短语完全可以跟在动词之后作补语:如果前移作状语,反而打破了语言结构上的和谐美。可见,言语表达美有助于理解“谓语复杂与否”起作用的原因,二者相辅相成,应结合起来考虑。不过,古代汉语中存在不少与言语表达美规律不符的语句,如吴文在说明“在+处所”短语作状语的第二个特点时所举的六例,谓语动词前皆有其他状语修饰。这是因为语言在使用过程中不可能做到每言必美,一般情况下,只要能满足表义需要、合乎语法规范即可,对言语表达美的要求自当降低一些。

总之,谓语动词前有无其他状语修饰并非具有区别性的语义特点,言语表达美的影响也有限。

(二)谓语动词是否表示方向性

吴文将其当作“在”字结构的一个区别性特点,并且确实举了“落、来”等相关用例,与所持观点相吻合,但在说明另一个特点时所举例句中却有不少与之不符的情况。如:

(17)谋曰:“用旧义在江东,恐不办得食。”(《世说新语・假谲》)

此例中的“用”无方向性可言。这样,谓语动词是否有方向性也不是具有区别性的语义特点。

(三)介词“於”后的宾语复杂与否

吴文认为“於+处所”作补语时“於”后一般不带复杂宾语,在作状语时可带复杂宾语。实际上在其所举的例子中可发现许多与之相反的情况,尤其是在作状语时所举的17个例子中,除了在“‘於’后可带复杂宾语”这一小节中所举的4个例子外,其他13例皆与作补语时的情况相同,即介词的宾语较简单,如“於终南山、於道上、於平板上、於田中、於梦中”等。在作补语时所举的例子中也有一例介词后的宾语较复杂;

(18)汉武徙南岳之祭於庐江潘县霍山之上,无水。(卷十三)

根据前文的观点,由于此例中的“於庐江潘县霍山之上”表示动作行为的终结点,即使再复杂,也只能作补语。可见,介词后的宾语复杂与否也不是具有区别性的语义特点。

当然,我们绝不能由此得出这样的结论:影响介宾短语句法位置前移的因素只限于前文谈到的两个方面。至于到底还有其他哪些因素,则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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