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弱越要忠

晚唐时,有个军阀叫李茂贞。这位老兄,兵痞出身,原本是天下第一号大魔头。魔到什么程度?他敢两次把皇上劫到自个儿地盘当人质,还强抢皇帝宠爱的公主做儿媳妇。晚唐几位皇上都是没权没势的窝囊主儿,如其不然,这老兄怕是被剐过几回。

照一般人看来,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结果,他以忠臣的形象载入史册。

原来,唐朝让朱温篡夺后,李茂贞愣是守着大唐的年号不改,虽然被朱温打得满头包,地盘缩小六七成,最终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号称“继承大唐遗志”的山寨唐朝――后唐灭了朱温,他也容光焕发地做了亲王。他寿终正寝后,儿子被人排挤出地盘,跑到京城,跟皇上一番哭诉,竟然还能再封回来。您说,就这么一顽主,不但有前科,而且又穷又弱,到了关键时刻,为什么咬牙当起忠臣来了?

当然,不是因为他跟大唐的李姓皇帝沾亲带故――李茂贞本来姓宋,这个“李”不过是皇帝没钱发奖金,弄来搪塞功臣的一张立功喜报罢了。说到底,关键时刻,他当忠臣,不是因为别的,还是因为又穷又弱。

要说群雄割据的当儿,那叫有枪就是草头王,只要兵强马壮,就有当皇上的可能和念头。李茂贞有光荣的革命造反史,可是,贼心贼胆都有,单没实力,那也是白搭,让别的野心家盯上,连死都不见得能好死呢。

这会儿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忠。扯一面前朝的破旗,打出一个兴复的堂皇旗号,就能让其他二流军阀退避三舍:打你吧,你又穷又弱,没油水捞不说,还得背上个戕害前朝忠良的骂名,不划算;还不如留着你,牵制别的军阀,横竖你那点儿实力,也碍不着咱啥事。李茂贞真是这么熬过来的:周围的几个小军阀,像四川的王建什么的,因为顾忌前面说的那些事情,轻易不来打他;就算打,也总留三分余地。其最大的对头朱温,忙着对付更厉害、对他皇帝宝座更有威胁的敌人,没工夫对他那个跟烂尾楼似的草窝动气。

越弱越要忠,因为除了这张虎皮,您这一亩三分地,实在拿不出什么可以罩得住自个儿的东西。十六国时候,甘肃的前凉,死守晋朝年号,在一堆胡人虎狼之国的魔爪下,苦挨几十年之久。后来虽然亡国,但是,末代君主张天锡脱险,跑到东晋建康,还混了一个高级冷板凳,一直坐到死。

谁说“自古忠臣无好死”,您哪,好好忠一回吧。

(摘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