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29 05:02:20
人生就是这么一代一代地等、盼,那份温情,那份缠绵与不舍……
半岁的小儿子
路上堵车,堵得那个死,副驾驶座上的强子睡着了。何佳文把后座上的薄毯扯过来,盖在丈夫身上,无可奈何叹口气。忙,成天地忙。好不容易两口子都不加班,时间又耗在路上。终于到家了。
泊好车,遥遥地看见自家阳台,明亮的客厅衬托下,一个人抱着个孩子,站在那里。那是妈妈,抱的孩子是小夫妻刚半岁的小儿子,佳文眼角突然就湿了。想起小时候,自己一个人趴在窗台上等父母下班。
进了家,桌上有扣着的一碗碗一盘盘的热菜饭,怀里有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胖儿子,妈妈系上围裙去厨房热汤。佳文动情地跑过去,在妈脸上蹭了一下,撒娇道:妈,辛苦了,我来我来。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强子直撑了三碗饭下去,直夸太好吃啦。
妈妈突然说不晓得你爸在家里吃的啥哟。何佳文愣了一下,她知道老爸一辈子受妈的侍候,是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角儿。本来是要接老爸一起住的,可他舍不得他那些花呀草呀鱼呀鸟儿呀,总不能让那一大阳台的植物动物都搬来佳文这里吧。于是呢,为了孙子,老爸老妈就只好分居了,虽说在一个城市里,但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穿过整座城,不堵车也得一个半小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还有一个原因,佳文还有一年就要修完博士学业,而强子就一本科。老爸总认为女婿不思进取,安于现状,配不起自家闺女。其实,佳文知道,强子应试能力不强,但实际工作能力却强于一般人,在职场发展很好。
但这些个道理是没法给老爸说清楚的,老人家就认一个理,年轻要上进,上进的标志就是证书。这也是老爸和强子要么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原因。
给老爸打电话
何佳文说:妈,后天就是星期天了,我们一起回去吧。妈看她一眼,只管喝汤不说话。吃完饭,妈不让别人洗碗,她手脚利索地收拾好,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不用说,她要给老爸打电话。这一打一般半小时打不住。
强子歪在沙发上看电视,笑对佳文说:你爸你妈真是热烙哈,天天都要煲电话粥,老两口比年轻人还懂得恋爱呢。佳文说:就是啊,天天这么说,有什么可说的呢?强子来劲了,说:有啊,有得说哦,一个说,哎,今晚你吃的啥呢?一个说,你不在,我还能吃个啥,面条!一个说,要煮熟哦,放蔬菜没有,卧个蛋吧,卧蛋没有啊?一个说,蛋?蛋在哪里?一个说,你个老傻瓜哦,在微波炉旁边的篮子里呀……
强子突然不说了,他看见泪水已在妻子眼里汪了一圈。把妻子揽进怀里,说:星期天,我们都回去,在那边过。佳文说:你要保证不跟老爸顶嘴。强子举手过头:不顶,我保证。
但是,星期天没有回成父母的家,因为强子公司接了紧急业务,要加班,周六一大早就走了。两个女人要弄一个大胖孩子回家,还是觉得手脚、力气都少了些,就取消了回家计划。她说:妈,下星期吧,下星期强子肯定不会加班了。佳文看见母亲虽没有说什么,把已经装好的奶瓶啦、纸尿布啦往外拿,但脸上还是挂着失望。佳文知道这已是第N个星期天没有回去了。
妈和儿子去哪了
这天,何佳文在公司开会,正发言,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当然不能接,任它一直振动。发言完毕,佳文出来一看,上面五、六个电话,家里的!是妈妈!佳文拨回去,没有人接,一直没有人。妈妈几乎不给她打电话的,尤其是在她上班时,肯定有事,有急事。佳文拨通了强子的电话,万一妈打不通女儿的,就打女婿的呢?没有。妈也不用手机,她执意不要,佳文给她买了一个,她说一个老太婆用不着那个。佳文突然觉得十分地恼火,这个固执的老太婆!请了假,飞车回家。
家里没人!天!儿子生急病了?吞了什么异物?被烫着了?摔着哪儿了?儿科医院远着呢,妈连坐哪路车都不知道!佳文惊慌起来,急忙拨通了强子,都快哭起来了。强子说妈肯定是回家了。啊,对呀,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呢?佳文急忙拨通了老爸的电话,老爸说没有啊,你妈没回来啊!佳文哇一声哭出来了。
父亲在电话里严厉地训斥起来:哭什么,这么大个人了!你妈还会把孙子拐跑了!佳文赶紧收声,决定去儿科医院,想想,又拨通爸的电话:爸,今天你给妈打电话没有?老爸说:搞清楚哦,不是我打,是她打我接的。都什么时候了,这鬼老头儿还计较这个!说什么没有哇?老爸说:想不起来了。停了一小会儿说,我被开水烫了。佳文问:哪里?爸说:手背。佳文问:严重不?爸说:起了几个泡。佳文收了电话,知道往哪里去找妈和儿子了。
回家路上
何佳文一边驾车往父母家赶,她知道,妈是肯定不会打车的,她嫌贵。佳文赶到家,妈刚好到。儿子在床上睡着了,妈正在给爸抹红花油。佳文大松一口气,全身都酥软了。
佳文看看放在沙发上的那个大帆布包,塞满了儿子的一切应用之物,说:妈,你真是了不得啊,我都弄不动哦。妈额头上全是汗,轻描淡写地说:弄不动也要弄,你小时候比他还胖,都是我一个人弄进弄出。佳文说:爸,听见没,妈在控诉你耶,你从来没有帮她一把。老头儿坐在圈椅里,很享受老伴的侍候,一脸满足和得意。
然后,妈就开始打扫卫生,洗衣服,买菜,做饭。佳文干脆请了一个下午的假。晚上,强子也来了。一家三代在灯下吃饭,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妈给老爸剥鱼刺,挑半天,老爸一口就吃了。这个景象,佳文从小就习惯了。
老头儿即使老了都高大伟岸挺拔,母亲呢,身板单薄,最多一米五。佳文想,真不敢相信在他们年轻时,是老爸追的老妈!
是的,那时爱慕老爸也远比妈漂亮的女孩儿可以编一个加强排,然而,老爸选择了瘦弱、长相一般的妈,因为,爸说过,妈出身不好,老受人欺负,他看不惯,要站出来保护她。为了对得起这份情谊,妈侍候了爸一辈子,几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
酒足饭饱的老爸又在教育强子了:年轻人,要有上进心,要学习,不要小富既安。强子听话地点头再点头。佳文一边帮妈收拾碗筷,一边悄悄对强子竖起大拇指,以资鼓励。
回家路上,妈抱着孙子,两人在后座上睡着了。佳文让强子停了车,把儿子抱过来,又仔细给妈盖好毯子,又接着上路。佳文说:强子,以后,我们每周末都回家过,你一定要答应我。强子头也不回说:肯定肯定,如果遇到加班,我们尽量错开。佳文又有想哭的感觉,她把头扭过去,看道旁闪烁的荧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