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条裙子》

埃莉诺·埃斯蒂斯（Eleanor　Estes，1906～1988），美国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出生在美国康涅狄格州西黑文市。她曾担任儿童图书馆管理员，直到1941年首部小说《莫法特一家》（The　Moffats）出版后，才转而专门从事写作。埃斯蒂斯著有多部脍炙人口的儿童小说，其中，《派伊家的金吉尔》（Ginger　Pye）荣获纽伯瑞儿童文学奖金奖，《鬼灵精阿珍》（The　Middle　Moffat）、《小淘气鲁夫》（Rufus　M.）以及《一百条裙子》（The　Hundred　Dresses）获得纽伯瑞儿童文学奖银奖。

下文选自小说第三章。

精彩片段

How　had　the　hundred　dresses　game　begun　in　the　first　place，　Maddie　asked　herself　impatiently.　It　was　hard　to　remember　the　time　when　they　hadn't　played　that　game　with　Wanda；　hard　to　think　all　the　way　back　from　now，　when　the　hundred　dresses　was　like　the　daily　dozen1），　to　then，　when　everything　seemed　much　nicer.　Oh，　yes.　She　remembered.　It　had　begun　that　day　when　Cecile　first　wore　her　new　red　dress.　Suddenly　the　whole　scene　flashed　swiftly　and　vividly　before　Maddie's　eyes.

It　was　a　bright　blue　day　in　September.　No，　it　must　have　been　October，　because　when　she　and　Peggy　were　coming　to　school，　arms　around　each　other　and　singing，　Peggy　had　said，　"You　know　what？　This　must　be　the　kind　of　day　they　mean　when　they　say，　'October's　bright　blue　weather'."

As　they　turned　from　shady2）　Oliver　Street　into　Maple，　they　both　blinked.　For　now　the　morning　sun　shone　straight　in　their　eyes.　Besides　that，　bright　flashes　of　color　came　from　a　group　of　a　half-dozen　or　more　girls　across　the　street.　The　girls　were　all　exclaiming　and　shouting　and　each　one　was　trying　to　talk　louder　than　the　others.　What　they　were　all　exclaiming　about　was　the　dress　that　Cecile　had　on—a　crimson3）　dress　with　cap　and　socks　to　match.　It　was　a　bright　new　dress　and　very　pretty.　Everyone　was　admiring　it　and　admiring　Cecile.

Maddie　sat　down　on　the　granite4）　curbstone5）　to　tie　her　shoelaces.　She　listened　happily　to　what　they　were　saying.

And　it　was　then　that　Wanda　had　come　along　with　her　brother　Jake.　Wanda　slowly　approached　the　group　of　girls.　With　each　step　forward，　before　she　put　her　foot　down　she　seemed　to　hesitate　for　a　long，　long　time.

As　Wanda　joined　the　outside　fringe6）　of　girls，　Maddie　stood　up　too　and　went　over　close　to　Peggy　to　get　a　good　look　at　Cecile's　new　dress　herself.　She　forgot　about　Wanda，　and　more　girls　kept　coming　up，　enlarging　the　group　and　all　exclaiming　about　Cecile's　new　dress.

"Isn't　it　lovely！"　said　one.

"Yeah，　I　have　a　new　blue　dress，　but　it's　not　as　pretty　as　that，"　said　another.

"I'm　gonna　make　my　mother　get　me　one　just　like　Cecile's."

Everyone　was　talking　to　everybody　else.　Nobody　said　anything　to　Wanda，　but　there　she　was　a　part　of　the　crowd.

Maddie　was　standing　next　to　Peggy.　Wanda　was　standing　next　to　Peggy　on　the　other　side.　All　of　a　sudden，　Wanda　impulsively7）　touched　Peggy's　arm　and　said　something.　Her　light　blue　eyes　were　shining　and　she　looked　excited　like　the　rest　of　the　girls.

"What？"　asked　Peggy.　For　Wanda　had　spoken　very　softly.

Wanda　hesitated　a　moment　and　then　she　repeated　her　words　firmly.

"I　got　a　hundred　dresses　home."

"That's　what　I　thought　you　said.　A　hundred　dresses.　A　hundred！"　Peggy's　voice　raised　itself　higher　and　higher.

"Hey，　kids！"　she　yelled.　"This　girl's　got　a　hundred　dresses."

Silence　greeted　this，　and　the　crowd　which　had　centered　around　Cecile　and　her　new　finery8）　now　centered　curiously　around　Wanda　and　Peggy.　The　girls　eyed　Wanda，　first　incredulously9），　then　suspiciously.

"A　hundred　dresses？"　they　said.　"Nobody　could　have　a　hundred　dresses."

"I　have　though."

"Wanda　has　a　hundred　dresses."

"Where　are　they　then？"

"In　my　closet."

"Oh，　you　don't　wear　them　to　school."

"No.　For　parties."

"Oh，　you　mean　you　don't　have　any　everyday　dresses."

"Yes，　I　have　all　kinds　of　dresses."

"Why　don't　you　wear　them　to　school？"

For　a　moment　Wanda　was　silent　to　this.　Her　lips　drew　together.　Then　she　repeated　stolidly10）　as　though　it　were　a　lesson　learned　in　school，　"A　hundred　of　them.　All　lined　up　in　my　closet."

"Oh，　I　see，"　said　Peggy，　talking　like　a　grown-up　person.　"The　child　has　a　hundred　dresses，　but　she　wouldn't　wear　them　to　school.　Perhaps　she's　worried　of　getting　ink　or　chalk　on　them."

With　this　everybody　fell　to　laughing　and　talking　at　once.　Wanda　looked　stolidly　at　them，　pursing11）　her　lips　together，　wrinkling　her　forehead　up　so　that　the　gray　toboggan　cap12）　slipped　way　down　on　her　brow.　Suddenly　from　down　the　street　the　school　gong13）　rang　its　first　warning.

"Oh，　come　on，　hurry，"　said　Maddie，　relieved.　"We'll　be　late."

"Good-by，　Wanda，"　said　Peggy.　"Your　hundred　dresses　sound　bee-you-tiful."

More　shouts　of　laughter　greeted　this，　and　all　the　girls　ran，　laughing　and　talking　and　forgetting　Wanda　and　her　hundred　dresses.　Forgetting　until　tomorrow　and　the　next　day　and　the　next，　when　Peggy，　seeing　her　coming　to　school，　would　remember　and　ask　her　about　the　hundred　dresses.

Yes，　that　was　the　way　it　had　all　begun，　the　game　of　the　hundred　dresses.　Yes，　she　repeated　to　herself，　that　was　the　way　it　began，　that　day，　that　bright　blue　day.

那个关于一百条裙子的游戏最初是怎么开始的呢？玛蒂埃禁不住问自己。很难记起她们还没开始和旺达玩那个游戏是在什么时候了。那个时候，一切似乎都要比现在更美好，而现在，这个一百条裙子的游戏像是每天的例行公事，很难从现在一直回想到那个时候。哦，对了，她想起来了。游戏是从塞西莉第一次穿她那条红色的新裙子那天开始的。顿时，当时所有的场景快速而又鲜活地闪现在了玛蒂埃眼前。

那是9月的一天，天空湛蓝。不，应该已经到10月了，因为当她和佩琪手挽着手边走边唱去上学时，佩琪说过：“你知道吗？今天这天儿肯定就是人们说‘十月秋高气爽’时指的那种天气了。”

当她们从绿树成荫的奥利弗大街拐到枫树大街时，她俩全都眨了眨眼，因为早晨的阳光此时正直射着她们的眼睛。除此之外，街对面的一群女孩——有六个或更多吧——衣服的颜色也十分鲜亮耀眼。这群女孩们全都在扯着嗓子叫喊着，每个人都试图让自己的说话声盖过其他人。她们在大声谈论的正是塞西莉身上穿的那条裙子——一条深红色的裙子，还有配套的帽子和短袜。那是一条新裙子，颜色鲜艳，非常漂亮。每个人都在夸赞那条裙子，也都很羡慕塞西莉。

玛蒂埃在花岗岩砌成的人行道边坐下来系鞋带，愉快地听着她们聊天。也就是在那时，旺达和她的哥哥杰克走了过来。旺达慢慢地向这群女孩走过去。她每向前迈一步，似乎都要犹豫很久很久才落脚。

就在旺达走到站在外圈的女孩们身边时，玛蒂埃也站起来往佩琪身边走去，想亲眼好好瞧瞧塞西莉的新裙子。她忘了旺达的存在，这时越来越多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圈子越围越大，所有人全都在高声谈论着塞西莉的新裙子。

“多可爱啊！”一个女孩说。

“是啊，我有一条蓝色的新裙子，但没她这条漂亮。”另一个女孩说。

“我要让我妈给我买一条和塞西莉那条一样的裙子。”

每个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和其他人说着话，没有人和旺达说一句话，但她确实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玛蒂埃站在佩琪的旁边，旺达站在佩琪的另一边。突然，旺达冲动地碰了碰佩琪的胳膊，说了些什么。她浅蓝色的眼睛闪着光，看上去和其他女孩一样兴奋。

“什么？”佩琪问。因为旺达刚才说的时候声音很轻。

旺达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

“我家里有一百条裙子。”

“我觉得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一百条裙子。一百条哎！”佩琪的声音越来越高。

“嗨，伙伴们！”她大喊道，“这个女孩有一百条裙子哎！”

听到这句话，人群中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刚才还围着塞西莉和她漂亮新装的女孩们这会儿又好奇地将旺达和佩琪围在了中间。女孩们上下打量着旺达，一开始是满眼的难以置信，接着变得满是怀疑。

“一百条裙子？”她们说，“没人可以有一百条裙子。”

“但我有。”

“旺达有一百条裙子。”

“那它们在哪儿？”

“在我的衣柜里。”

“噢，你不穿它们上学吗？”

“是啊。去派对的时候才穿。”

“噢，你的意思是你连一条平时穿的裙子也没有。”

“不，我有各式各样的裙子。”

“那你为什么不穿着它们上学呢？”

这个问题让旺达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的嘴唇抿在一起。然后，她像是在背学校里学的一篇课文一样，不带一点儿感情地重复道：“我有一百条裙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挂在我的衣柜里。”

“噢，我明白了，”佩琪说，她说话的口气就像个大人，“这个孩子有一百条裙子，但她不愿穿着它们去上学，可能是怕裙子上沾上墨水或者粉笔灰吧。”

听到这里，女孩们都哄笑起来，接着立马就七嘴八舌说开了。旺达呆呆地看着她们，紧闭着嘴唇，还皱了皱脑门，好让头上那顶灰色的绒线帽顺势滑下，遮住她的表情。突然，从街那头的学校里传来了敲锣声，那是第一遍上课铃声。

“哦，快走吧，快点儿，”玛蒂埃松了一口气说，“我们要迟到了。”

“再见喽，旺达，”佩琪说，“你那一百条裙子听起来真是美——极——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又爆发出了更大的笑声，女孩们全都跑开了，边笑边说，把旺达和她那一百条裙子的事全都抛到了脑后。就这样过了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四天佩琪看见旺达来上学想起这回事，又问旺达那一百条裙子的事时，大家这才又想起来。

是的，那个一百条裙子的游戏就是这么开始的。是的，她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就是这么开始的，就在那天，那天空湛蓝的一天。

1. daily　dozen：　日常工作；例行公事

2. shady　[??e?di]　adj.　成荫的

3. crimson　[?kr?mzn]　adj.　深红色的，绯红色的

4. granite　[?ɡr?n?t]　n.　花岗岩，花岗石

5. curbstone　[?k??bst??n]　n.　（街道或人行道的）路缘石，侧石

6. fringe　[fr?nd?]　n.　边缘；

7. impulsively　[?m?p?ls?vli]　adv.　冲动地

8. finery　[?fa?n?ri]　n.　华丽的衣服（或饰物、词藻等）

9. incredulously　[?n?kredj?l?sli]　adv.　不相信地；怀疑地

10. stolidly　[?st?l?dli]　adv.　不动感情地；冷淡地；古板地

11. purse　[p??s]　vt.　使缩拢，使皱起；噘起

12. toboggan　cap：　滑雪帽；绒线帽

13. gong　[ɡ??]　n.　（铜）锣

赏

析

《一百条裙子》是一本专门写给孩子的书，不假装天真，也不故作深沉。书中没有曲折的故事情节，也没有华丽的词藻，只有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刻画和细致入微的心理活动描写，字里行间饱含了成长百味。

书中讲述了几个女孩之间发生的关于梦想、自尊和成长的故事。旺达·佩特罗斯基因为奇怪的名字、破旧的裙子和窘迫的家境常常遭受其他女孩的奚落和捉弄。在节选的这部分，旺达的处境变得更糟。一天早上，一向沉默寡言的旺达突然宣称她的衣柜里有一百条式样各不相同的裙子，然而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一百条裙子也成了众人讥笑嘲讽她的一个游戏。女孩们在这个新发明的游戏中恣意取乐，却从没想过，对于旺达来说，走进人群当众宣布自己有一百条裙子有多么艰难，更没有人留意过遭到冷嘲热讽的旺达有多么难堪，也没有人真的在乎那一百条裙子到底存不存在。直到旺达一百条裙子的设计图挂满教室墙壁，老师宣布她获得服饰设计绘画大赛优胜奖时，同学们才注意到她已有几天没来上课了。原来，旺达一家搬走了，去了一个不会因为名字奇怪而被取笑的地方。一百条裙子留下了华美转身的绚烂，也留下了落寞离去的深切遗憾。原以为这份遗憾渲染的会是一个美丽而忧伤的结局，可是故事峰回路转，女孩们意外地收到了旺达的来信。信中旺达表达了对大家的思念，并将她画得最漂亮的两条裙子送给佩琪和玛蒂埃作为圣诞节礼物。直到此刻，这两个曾经伤她最深的人才意识到原来旺达一直都爱着她们，只可惜她们已没有机会当面对旺达说一声“对不起”和“谢谢”了。

旺达说自己有一百条裙子，虽是谎话，却并不让人觉得厌恶，反而让人对她充满同情。因为这不是一个谎言，而是一个不被人“看见”的女孩微小而又宏伟的愿望。旺达没有妈妈，只能自己洗衣服、自己熨烫，有时甚至只能穿着没干透的裙子去上学，但她却从未埋怨过爸爸或是这个穷困的家。这一百条裙子虽不是现实，却一直存在于她的画中、她的心中，承载着美丽的梦想和高贵的自尊。面对欺辱和嘲讽，旺达依然能一笔一划用心勾勒内心美好的期冀，用画笔为贫困灰暗的生活添上一抹绚丽明亮的色彩。试想，一个以这样的才情和心态画出自己梦想的人，她离梦想还会遥远吗？

一百条裙子的设计图布满教室墙面的景象必定是震撼的，对于那些曾经嘲笑过旺达的女孩们来说，在震撼之余，她们心中也许更多的是愧疚。一直以来她们都把目光停留在旺达寒酸的外表之上，却没有注意到旺达深藏的那颗艺术心灵。她们曾刻薄地将她的美丽梦想当做笑柄，却没有想到，这梦想如石缝中的小草一般坚强而倔强地生长，最终令她们所有的优越感相形见绌，令她们的自以为是、故作清高无所遁形。原来，一直躲在角落里胆怯犹疑、小心翼翼的旺达竟是最优秀的，她的灵感和热情令所有人都望尘莫及！她们羞涩地给她写信，含蓄而诚挚地寄送迟到的友爱与祝福，旺达则用爱和宽容原谅了她们，原谅了她们对她的所有讥讽和欺辱。也许“原谅”一词并不恰当，因为她从未有过丝毫的抱怨和记恨。她以她们为模特画画，她心中的她们是美的，她也用她的画笔让她们变得更美。这才是真正善良、美丽而又高贵的心灵！

成长路上，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旺达，在生活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人嘲笑。就像小说中的玛蒂埃，她在旺达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的家境也很普通，所以她会因女孩们对旺达的嘲讽感到尴尬，她能体会到旺达走近人群时脚步的犹疑和胆怯，也了解旺达渴望融入同学中的热切与自卑。然而，在旺达被欺负时她却为了明哲保身而违心地选择与家境富裕的佩琪站在一起，任凭那一浪又一浪的嘲笑声将旺达淹没。可是，令玛蒂埃没有想到的是，旺达在心中一直认为她和佩琪很美，甚至她最美的设计都用她俩来当模特，即使她们从来没有把她当做朋友。旺达的宽容和不求回报的爱也感动了别的女孩，让她们的心灵得到了净化和洗礼。

旺达很普通，普通如你我，同样渴求接纳、渴求友情。旺达又是独特的，她的独特在于她超越了人的自私狭隘，因为她始终怀揣一百条裙子的美丽梦想，更因为她拥有比裙子和梦想更美丽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