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27 10:15:48
生活并不只是安放在一处，在安定和流离之间，你选择哪种？在来来往往的列车中望向窗外的风景，总会产生对生活的思考和对远方的向往。作者写的就是一段旅途中的所感所想，一种人有既定的目的地，没有颠沛流离之感，一种人流浪自由，在黑暗中有莫名的恐慌。火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再见”声一再响起，在长鸣声中忘却之前，每个人都会走向既定的目的地。（清扬）
这一路很漫长。
从登上长长的月台观望火车开始，再学人们将行李顶在头上，盯准时机――冲，憋气，挤！然后才恍然发现入错了门。穿行在车厢之间，就像颠沛流离的生活的开始。所幸，这不属于我，我不是漂泊者。
他却像，或者就是。
我不确定邻座间该保持怎样一种陌生关系，我是不善于交际的人。然而这一路确实很长。
正是秋末的季节，车内车外是两重天。我想到目的地，那个遍地浪漫白桦的地方，心中就充溢着美好的幸福。列车已经驶出了小城，车窗外很快地过滤掉单薄的风景。我发现窗沿上栖息着一只小巧的甲壳虫，只有半个小手指般大小，我要去的那个地方也是有很多这样的生灵四顾，人们都在沉睡，空气温湿安宁。我靠近玻璃窗，丝丝清细的风透过罅隙，竟开始很渴望这样的寒冷。
渐渐睡着，出乎意料地做了一个无比长的梦。梦中入夜，透过很长很长的光，看不清楚颜色。恍惚若一条无尽的隧道，我踽踽彳亍在这饱和的光亮中，任它拉扯着或长或短的影子。不是怀念或者厌倦，重复又是为了什么。隐约间，有一个男孩出现在这条隧道上，我不确定他是向我走来还是离我而去，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直在我刚刚好看得见的地方。
慌慌乱乱地醒来，列车已到一站，那个坐在我身边的一对父女已经悄然离去。男孩把帽檐压得很低,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我偏过头，回忆那个离奇的梦，如此的似曾相识。
身旁的过道上人来人往，那些喧嚣似乎与我没有关系，我没有看热闹的心情。
列车在这一站停靠了将近两个小时，有些慌张和不安。mp3里的歌不断重复，月台上的人潮涌来又退去。
“火车出了一点小故障，要停靠一段时间。”我猛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他依旧偏向窗外的眼睛。他的声音很低，有一些沙哑。
莫名地想起《秒速五厘米》，贵树在雪夜乘坐电车与明里相见，“车站与车站之间的距离难以置信的远，电车每到一站停留时间难以置信的长。车窗外陌生的雪中荒野，缓缓流逝而去的时间，隐隐作痛的空腹，让我愈是觉得心慌。这之后电车在荒芜的野外停了两个小时，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无比漫长，时间带着明显的恶意，缓缓在我的头顶流逝。”
“这该是今年最后一场秋雨了吧。”我循着他的声音，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飘洒起雨来，但我渐渐地能听到细雨盛开在地面的声音，所有的喧嚣都像此刻的阳光一样绝尘而去。“这是预兆吧，冬天要来了。” 我自言。
他终于转过头来，我能够看清他的面容了。他的眼睛太奇妙，与他对视的片刻，我的思绪瞬间回溯到很远很远的年华，童年或是幼年。
他只轻轻一笑：“也许。现在我开始怀疑很多东西，我的家人是基督信徒，我很小就开始去教堂做礼拜，读《圣经》。后来那座小小的教堂被拆迁搬走了，他们要离开，我不想轻易改变，就独自留了下来。可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我不会在那个小镇停留一辈子。”
他叙述得极其平淡，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像是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长时间的沉默。他对我感激地笑笑，“说了太多无聊的东西，车开了。”
长长的汽笛声如释重负般蔓延开去，火车启动的时候，莫名的激动，心中所有混沌感瞬间无比空旷明媚。“你不打算回去了吗？如果是我，一开始就不会冒险，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气馁。”
“你是不是想说，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很糟？”他的眼睛俏皮地眨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看懂了里面的内容，但是只有那么一瞬，随即就消失不见。“我从来没有亲人的概念，那里的神父收养了很多我这样的孩子，他的善良带着虔诚与人性的救赎，但不可能有亲人的爱。”
从来没有见到过像他这样决绝的少年，流浪、自由，根本不会与快乐画上等号。有人形容这样的人眼里会躺着沙漠，可是我看不到那样的干旱。
“你寂寞吗？”
这句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火车声响湮没，随之而来的是无限的黑暗。骤然从充裕的光线里坠入深渊般的黑暗中，宛似踏入雷区后一切化为灰烬的恐怖。不同的是，出隧道后，能一切如初。
“每次坐火车都有这样失明的感觉，到现在都没有习惯。”
他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寂寞就是这样啊，永远都习惯不了，但这是一个过程，或者悲观一些讲是宿命。既然这是属于我的生活，我也无法拒绝。”
广播里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是新的一站，又是一些离家或者归家的人们。一切都好像无限制复制着的生活，只是不是同样的角色。
突然间对于那个长满白桦的地方无限向往，因为那是我的家，我要到达的幸福。
火车渐渐驶近，我不经意间想起，问这个有着漂亮双眸的少年：“你要去哪里？”
汽笛长鸣。我到了自己的归宿地。他抬起眼：“再见。”意外发现火车上的人少得可怜。
那么祝你幸福吧。
也祝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