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王子》的文体学分析

摘要：本文从文体学角度对《小王子》一书进行了分析研究，认为《小王子》一书文字简约，句法时态简单，时有图像绘画介入文本，具有鲜明的儿童故事书的特色；但是，文中也不乏形象的比喻、隐喻以及重复等修辞手段，用以加强故事的生动性和趣味性。《小王子》文字上的这一特色，可以部分地解释该书自出版以来在世界范围内所取得的巨大成功。

关键词：《小王子》 ；文体学；简约；生动

法国作家圣・埃克苏佩利的《小王子》一书，自1943年在纽约问世以来，便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以全法售出600万册，全球售出2500万册的销售记录，排名仅次于《圣经》。但是看过该书的读者肯定知道，这不过是一本平实无华的童话故事，既没有离奇的情节，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由于和自己心爱的玫瑰产生误解，小王子只身出发去寻找真正的朋友。在这个过程中，他逐渐获得了生活的真知。

这么简单的故事和它巨大的成功让人禁不住要问：《小王子》何以吸引了全世界的瞩目？作者怎么能够以一个看似简单的故事，既感动小读者又让“大”读者们动容呢？本文拟从文体学的角度对这一现象进行分析，尝试回答以上两个疑问。

一、文本的简约性

对于《小王子》文本的简约性，我们将从其词汇、句法、时态及文本中出现的图画等方面予以阐述。

（一）词汇

《小王子》本来就是一本儿童故事书，或者如作者所言，是“给曾经是孩子的大人”的书，因而其在语言上的最大特色就是简约。以该书第二十一章小王子和狐狸的对话为例：

就在这当儿，跑来了一只狐狸。 “你好。”狐狸说。

“你好。”小王子很有礼貌地回答道。他转过身来，但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在这儿，在苹果树下。”那声音说。

“你是谁？”小王子说，“你很漂亮。” “我是一只狐狸。”狐狸说。

“来和我一起玩吧，”小王子建议道，“我很苦恼……”

表达言语动作的动词很简单，有“说”、“回答”、“建议”，词汇还表现出重复的特点：“狐狸说”、“那声音说”、“小王子说”。这种简单的用词给人一种故事即在眼前发生的感觉，非常有利于儿童理解故事情节。

再举第二十章中小王子和玫瑰的一段对话：

“你们好。”小王子说。 这是一个玫瑰盛开的花园。

“你好。”玫瑰花说道。

小王子瞅着这些花，它们全都和他的那朵花一样。

“你们是什么花？”小王子惊奇地问。“我们是玫瑰花。”花儿们说道。

“啊！”小王子说……。

以上例句所用词汇均为生活通用语言，在阅读的过程中，读者往往会与书中人物融合，好像他们就是我们自己或周围的人。事实上，《小王子》通篇采用的均是这样的词汇，作者圣・埃克苏佩利对于用词的选择极为谨慎，唯恐小读者无法理解。

（二）句法和时态

就句法而言，笔者对《小王子》一书的法语原文进行了整体的统计，统计结果如下：句子总数：1490 短句：664 长句：28 简单句：322

简单句“结构简单，只保留句子主干成分”。该书中短句和简单句数量众多，极其方便小读者阅读，举第一章中的一段为例：

J’ai donc d choisir un autre métier et j’ai appris à piloter des avions. J’ai volé un peu partout dans le monde. Et la géographie， c’est exact， m’a beaucoup servi. Je savais reconnatre， du premier coup d’oeil， la Chine de l’Arizona. C’est très utile， si l’on est égaré pendant la nuit.

J’ai ainsi eu， au cours de ma vie， des tas de contacts avec des tas de gens sérieux. J’ai beaucoup vécu chez les grandes personnes. Je les ai vues de très près. a n’a pas trop amélioré mon opinion.

（译文：后来，我只好选择了另外一个职业，我学会了开飞机，世界各地差不多都飞到过。的确，地理学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中国和亚里桑那。要是夜里迷失了航向，这是很有用的。

这样，在我的生活中，我跟许多严肃的人有过很多的接触。我在大人们中间 生活过很长时间。我仔细地观察过他们，但这并没有使我对他们的看法有多大的 改变。）

就时态方面而言，简单过去时的运用对于童话的讲述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了，同时，这本书中还运用了未完成过去时、愈过去时、复合过去时等过去时态，不断提醒着读者，此书是叙述者的回忆（第四章作者写道：“我在讲述这些往事时心情是很难过的。”）但我们还注意到，直陈式现在时在整个过去时态的语流中时时出现：

Les grandes personnes ne comprennent jamais rien toutes seules. Elles ont toujours besoin d’explications. （第一章，译文：这些大人们，靠他们自己什么也弄不懂，还得老是不断地给他们作解释。）

Les grandes personnes aiment les chiffres. Quand vous leur parlez d’un nouvel ami， elles ne vous questionnent jamais sur l’essentiel. [...]（第四章，译文：这些大人们就爱数字。当你对大人们讲起你的一个新朋友时， 他们从来不向你提出实质性的问题。……）

Les grandes personnes， bien sr， ne vous croiront pas. Elles s’imaginent tenir beaucoup de place. Elles se voient importantes comme des baobabs.（ 第十七章，译文：当然，大人们是不会相信你们的。他们自以为要占很大地方，他们把自己看 得象猴面包树那样大得了不起。）

似乎在谈到大人的时候，作者就偏好使用直陈式现在时。而直陈式现在时在法语里正是用来表达客观事实的，显然，书中流露出的对大人的看法并不那么令人愉悦，甚至常常表达了对那些所谓的大人们的不满。

（三）图像和绘画

“儿童故事书归根结底还是图像和绘画的运用，因为这能够帮助孩子理解故事情节，并且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因此《小王子》中运用图像和绘画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不同于一般的儿童故事书以图像和绘画作为点缀，《小王子》中的图像和绘画超越了仅仅对文本进行说明的地位，图像和绘画本身成为了文本的中心，它们时常处于文本的中心地位，因此，故事开头便呈现出一幅绘画，随之才是文字（Voilà la copie du dessin 译文： 页头上就是那副画的摹本。）文字是对图像进行解释，而非相反的情况。另外，还有小王子的画像，后附的文字是Voilà le meilleur portrait que， plus tard， j’ai réussi à faire de lui. （译文：这是后来我给他画出来的最好的一副画像。） 除此之外，整本书中没有一处对小王子的文字描写。可以说，《小王子》就像一本连环画，文字退居幕后，是对图像和绘画的解释说明，这样的处理方式毋庸置疑非常有利于小读者的阅读理解。

二、 故事的生动性

诚然，修辞手法并非《小王子》的作者着重用力的方向，但是，他运用到的那些修辞手法却极大地增加了故事的生动性和可读性。

（一）比喻

这种修辞手法“在于突出两种生物、两种事物或某种生物与事物之间的相似性或差异性。” 我们举例来看：

他们（大人们）把自己看得象猴面包树那样大得了不起。

这句话，作者用 “猴面包树”来比喻大人们的自以为是。这一方面新颖独特，另一方面因为喻体本身源于故事，所以即使读者不知道猴面包树，也明白作者的意义所指。

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象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我对麦田无动于衷。而这，真使人扫兴。但是，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

这段中有两个比喻：将朋友的脚步声比作音乐，将头发的金色比作麦子，这样的比喻充分表现出友谊的温馨甜蜜，让读者禁不住浮想联翩。

（二）首语重复

Vous êtes belles， mais vous êtes vides， leur dit-il encore. On ne peut pas mourir pour vous. Bien sr， ma rose à moi， un passant ordinaire croirait qu’elle vous ressemble. Mais à elle seule elle est plus importante que vous toutes，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arrosée.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mise sous globe.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abritée par le paravent. Puisque c’est elle dont j’ai tué les chenilles （ sauf les deux ou trois pour les papillons）.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écoutée se plaindre， ou se vanter， ou même quelquefois se taire. Puisque c’est ma rose.（译文：“你们很美，但你们是空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罗，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除了留下两三只为了变蝴蝶而外）是我除灭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在这段法语原文中，圣・埃克苏佩利使用了首语重复的方法，四次以Puisque展开句子，后面紧跟着c’est elle结构的强调句来突出主体玫瑰花的重要性，以及小王子对花儿的关爱和呵护中，与她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

还有另外一个很精彩的例子：

Il était vraiment très irrité. Il secouait au vent des cheveux tout dorés：《Je connais une planète où il y a un Monsieur cramoisi. Il n’a jamais respiré une fleur. Il n’a jamais regardé une étoile. Il n’a jamais aimé personne. Il n’a jamais rien fait d’autre que des additions. Et toute la journée il répète comme toi：“Je suis un homme sérieux！” Je suis un homme sérieux！ et a le fait gonfler d’orgueil. Mais ce n’est pas un homme， c’est un champignon！

-Un quoi？

-Un champignon！》

Le petit prince était maintenant tout ple de colère.

（译文：他着实非常恼火。摇动着脑袋，金黄色的头发随风颤动着。

“我到过一个星球，上面住着一个红脸先生。他从来没闻过一朵花。他从来 没有看过一颗星星。他什么人也没有喜欢过。除了算帐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做过。 他整天同你一样老是说：‘我有正经事，我是个严肃的人’。这使他傲气十足。 他简直不象是个人，他是个蘑菇。”

“是个什么？”

“是个蘑菇！”

小王子当时气得脸色发白。）

这段中，通过首语重复的方法，小王子对那些所谓严肃的人进行了批判，凸显出他们生活的单调无趣。

（三）隐喻

以上所举的例子也是一个隐喻的典范，在小王子看来，“严肃”的人不过是一个骄傲又虚荣的蘑菇而已。

事实上，《小王子》一书的整体情节就是一个隐喻的现实世界，值得读者认真揣摩：分布在六个不同星球的居民代表着六种不同的人；玫瑰花代表了爱和责任；狐狸代表了友谊；撒哈拉沙漠则是退隐等等。这方面的深入研究可参看胡玉龙对《小王子》一书象征意义的解读。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小王子》一书文字简约但不简单，处处隐含着生活的哲学，真可谓“辞约而质丰”。这可以部分地解释为什么《小王子》作为一个童话故事能够取得全球性的巨大影响：其文字的简约符合了儿童的理解力，而其生动的一面则给成人留下无限回味的余地，或者说，无所谓年龄，其文字的双面性正是满足了我们每个人身上所具有的天真烂漫的一面，和深刻沉稳的一面。语言上的这种特性使《小王子》具有一种独特的审美魅力，对它在全球的热销和成功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作者单位：华北水利水电大学）

参考文献：

[1]Antoine de Saint-Exupéry. Le Petit Prince. 2014.5：

[2]郭麟阁. 《法语文体学教程》[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

[3]胡玉龙. 《法国文化论集》[M]. 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0.5

[4]Joёlle Gardes-Tamine. La stylistique. Paris： Armand Colin Editeur， 1992.

[5]Laurent de Galembert. La Grandeur du Petit Prince. 2014.5： http：//home.tele2.fr/～fr-16809/@.htm

[6]圣・埃克苏佩利著；白栗微译. 《小王子》[M]. 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4.1

[7]王文融. 《法语文体学教程》[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