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H.劳伦斯眼中的现代女性

时间:2022-09-26 04:24:24

D.H.劳伦斯眼中的现代女性

摘要 D.H.劳伦斯在其小说中塑造了众多的女性形象,他的女性观也引起了诸多争议。通过对《恋爱中的女人》中两个女性雕像进行解析,可以发现劳伦斯的菲勒斯意识和对现代女性的偏见,以及他希望现代女性回归传统、回归家庭的思想。

关键词 《恋爱中的女人》 雕像 现代女性

中外劳伦斯研究者一直关注D.H.劳伦斯作品中塑造的众多现代女性形象,并通过对这些形象的分析来探察劳伦斯的女性观。一些女权主义者对劳伦斯的女性观进行了批评。如西蒙德波伏娃(1997)在《第二性》中对劳伦斯的“菲勒斯骄傲”进行了尖锐的抨击后,凯特,米利特(1971)在《性政治》一书中分析了《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和《骑马出走的女人》等几部重要作品,认为劳伦斯是借女性之口宣扬男性,宣扬菲勒斯崇拜,摧毁女性精神和女性意识。有的批评家则认为劳伦斯是替女性传播福音的作家,如美国激进女作家爱内斯宁(转引自卢敏,2004)相信劳伦斯大多数时间描写的女性正如女性所为,他近乎完美地理解女性:英国作家卡罗尔迪克斯在《劳伦斯与女人》一书别评论了米利特批评劳伦斯的几个最引起争议的地方。她说:“我这本书的宗旨是想说明劳伦斯根本不像凯特米利特说的那样蔑视女人,把他们当作低等动物,相反,他比他同时代的任何一个人对女性和女性的思想都有更深的理解”(1980:17)。

批评家们认为,劳伦斯笔下的女性形象引起诸多争议是因为其作品的内在矛盾和多重性,以及他对某些问题态度的转变,使得不同时期不同社会不同背景的读者对劳伦斯都会下不同的结论(刘须明1999)。美国女权主义批评家希拉里,幸普森(1982)在《劳伦斯与女权主义》一书中,明确提出劳伦斯对女性的观点在一战前和一战后是有明显变化的。战前,劳伦斯对女权主义运动抱着支持和拥护的态度,而到了战争快结束时,他认为女权主义运动已经过了头,因此这个时候他的男权统治思想就越来越强烈。《恋女》创作于1916年,发表于1920年,这个时期正是他的女性观过渡时期。在此之前。劳伦斯作品主要是以女性统治主题出现,如《白孔雀》、《儿子与情人》等,这些女性形象显现出男性本位神话中的大母亲女性原型。而《恋女》是第一部劳伦斯流露菲勒斯意识的作品(卢敏2004),他小说中对两个女性雕像的描述反映了他的菲勒斯意识和对现代女性的偏见。

一、雕像与菲勒斯意识

劳伦斯认为,现代女性不但取得了争取独立、自由的斗争的胜利,而且“还超出了胜利的范畴,变成女性的暴虐,家庭中的暴君”(D.H.Lawrence 2006:33)。“男人被攥在女人的手心里是无法容忍的”(258)。在劳伦斯的代言人伯金的眼里,他的女友厄秀拉是一位可怕的、阴险的专权的大母亲。她对自己的男人有把握的时候,她象女人崇拜自己的婴儿一样崇拜他,而这种崇拜是一种完全占有的崇拜。这自然是具有男性沙文主义思想的伯金所不能接受的,他要求的是一种女性完全的服从。

伯金和厄秀拉之间的完满关系是经过激烈的斗争之后达成的。在思想冲突过程中,伯金脑海中出现的是一个西非黑木小雕像。“她身段欣长优雅,脸被揉成小小的,活象是甲虫的脸。她脖子上套着一圈圈沉重的圆形项圈。象是由铁圈堆成的一个圆柱体。”她“高高隆起的臀部在细长的腰下显得那样笨重而出人意外”(327)。在伯金看来,这个雕像代表着一种神秘的血性本能。“在她身后有着几千年的纯粹和纯粹肉体方面的知识”(327)。她了解那个肉体内黑暗的自我,能在冥冥中感知生命的强大洪流,本能、直觉,她知道那已死亡的创造的精神。所以,她是他“灵魂中的一个老相识”(327)。现在,由代表现代知识文明的北方文明摧毁了这一切。神秘的知识(古老的血性意识)在北方文明知识中分崩瓦解。作为埃及人所崇拜的太阳之神,甲虫,也只能“活在冰冷的溶解的世界中”(328),套着沉重项圈的雕像具有象甲虫似的脸表明存在于具有创造力的西非人中“菲勒斯”意识受到了禁锢。

在这里,劳伦斯借助伯金,开始昭示他的“菲勒斯”崇拜意识。神秘的血性意识曾经存在于西非人中,使他们获得了满足,但是现代文明溶解了这具有创造性的意识。而这种由杰拉尔德所代表的冷冰冰的知识是带有毁灭性的。伯金想到,“难道他(杰拉尔德)命中注定要死于这种知识、死于这种对严寒的了解过程、在彻骨的寒冷中死去吗?难道他预示着宇宙要溶入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吗?”(329)要拯救这面临毁灭的世界,要对抗工业社会对人性的扼杀,就必须使受到禁锢的神秘知识得到复归,恢复人的本能和原始。“因为血是灵魂的载体,是最深层的意识的载体,决定我们的存在的是血液,决定我们的生存、活动和存在的是心脏和肝脏。只有在血液中,知识、生命、感觉才浑然一体,不可分离……”(D.H.劳伦斯1999:239)。所以在小说中劳伦斯竭力强调厄秀拉和伯金之间的爱情完全源于两性之间本能的吸引力,伯金的每一块肌肉都唤起她对菲勒斯的崇拜。

然而,作为一位受过现代教育的知识新女性,厄秀拉不可能立刻服从于伯金。反之,在伯金的眼里,她还是一位贪婪的大母亲。于是,他们之间展开了激烈的关于两性关系的讨论。在“水上游园会”一章中,伯金对厄秀拉说:“我向往爱情,它如同睡眠,如同再生,又象是刚刚降生的婴儿一样脆弱”(239)。对于伯金的爱情观,厄秀拉无法与之争论,她只有伤心地问:“为什么爱情要象睡眠呢?”伯金的解释是“人就象赤条条的婴儿从母腹中出来了,所有的护身物和皮囊都没有了,新鲜空气包围了他,那是他从没有呼吸过的”(240)。伯金在这里想要的爱情其实是一种避离女性控制的,由男人为主导的爱情。他要避开女性的保护。对厄秀拉来说,放弃女性的权威是痛苦的,她看到小孩子时,她“想要紧紧地拥抱他们,保护他们,给他们以生命。但这种爱的基础却时怜悯和绝望,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束缚和痛苦”(315)。屈服于伯金是痛苦的,但她却抑制不住地爱着他。“在痛苦的黑暗之中她能感到肉体的可怕的要求”(248)。于是,她变得屈从、柔顺了。当伯金嘴里念叨着“该死的叙利亚女神”,朝湖中一遍遍地扔石头要赶走月亮时,他要赶走的是厄秀拉身上的女性的专权,并且控制她的心灵,使她在精神上对他降服。厄秀拉对此进行了反抗,她说:“你想让我成为你的附属品”你想让我仅仅成为你的一件东西!不,谢谢你啦!”(324)然而,使她很快地放弃了自己的立场。虽然她感到对他怀有强烈的仇恨,但是她觉得自己被占有了。她觉得伯金“就像一道自发的仇恨的闪光,这闪光不仅毁了她,还否定了她整个的人,废弃了她的全部世界”(255)。

禁锢的女性雕像在此具有了双重的意义。一是象征了受到现代文明禁锢的古老的 血性意识,要对抗现代文明对人类的异化,拯救人类,就必须解放这神秘的意识,回复“菲勒斯”中心意识。而“菲勒斯”中心意识的回归必然要使劳伦斯所谓的现代骄横女人回归为旧式娴静的跟在公鸡身后的母鸡。从这个意义上说,劳伦斯要求的是以厄秀拉为代表的现代女性放弃独立自主、追求平等的新女性自觉意识,而事实上厄秀拉也逐渐放弃了自己的立场,与伯金的思想达成了一致。

二、雕像与现代女性

劳伦斯对女性跨越传统角色进入到男性世界和男性一争高下是非常反感的。他把现代女性比喻为模仿公鸡喔喔啼叫的母鸡。虽然她把所有的感情、精力和整个一生统统变成某种企图,某种追求,尽管她像公鸡一样骄横,但毕竟还是只母鸡(D.H.劳伦斯2006:172)。在小说“大陆”一章中,雕刻家洛克向厄秀拉和古德伦展示了一座小雕像的照片。“小雕像是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巧的姑娘,骑在一匹高大的光溜溜的马上。姑娘年轻娇嫩,纯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她侧身骑在马背上,双手捧住脸,似乎感到伤心和羞愧,又有点儿任性纵情。她的淡黄色的短发向前披落下来,散开在两边,把两只手遮住了一半儿”(566)。小说重复强调了雕像中姑娘纤细娇弱、尚未发育成熟的四肢。这个惹人爱怜的姑娘却坐在一匹魁伟健壮的种马身上。种马紧绷着身子,“马脖子弓了起来,瞧上去挺吓人,如同一把镰刀:脖子两侧被压向后面,强劲地坚挺着”(567)。

厄秀拉把种马解读为洛克的化身:“我知道这是他的概念,我知道这是他自己的画像,……”(567)。她觉得这马生硬得象铁一样。对于厄秀拉的解读,洛克极力否认:“它是艺术品,艺术品。它是一件艺术品,一幅无所描述的图画,绝对没有描述任何东西。除了自身,它同任何东西都没有关系。它同这个或其他日常生活世界没有关系。决定没有。他们是彼此分离的两个不同的存在层次”(569)。对于洛克所宣扬的观点,古德伦由衷地赞同。在狂喜中,她脱口而出嚷道:“这一点儿也不假”(569)。洛克和古德伦的艺术观充分揭示了他们作品的僵化和缺乏生命力。作为工业主义的急先锋,他们在积极地对工业主义进行装饰,(如洛克满怀热情地为一家庞大的花岗岩砌成的工厂雕花岗岩立柱的中楣。花岗岩象征了冰冷机械的工厂。)他们认为,艺术应当阐释工业,而他们却忽视了人和事物活生生的联系,表现的只是工业主义的机械和僵化。

在这样一个机械工业社会中,女性要走出传统家庭争取独立、争取胜利,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雕像中姑娘的原型剪着短短的头发,从良好教养的家庭中走出来,遇到洛克这位雕刻大师,成了他的情妇,却被他冷酷地抛弃。他利用她来完成他的作品,当他觉得她不肯安生,影响他的创作的时候,他就用他“一生中打任何东西从没用过那样的狠劲儿”抽她。在洛克这里,女人只是一件工具,她的存在是屈辱的。

劳伦斯在《生活的真谛》中说:“今天的女人很紧张。一触即发,异常警觉,不是为了爱,而是为了干仗而挽起袖管。瞧她那模样,那仅能遮体的衣裙,那头盔般的帽子,那齐平的短发和刻板的举止”(D.H.劳伦斯2006:34)。雕像塑造一位尚未完全成熟得女性,她剪着齐耳短发,有一双稚嫩得小脚,呆板地坐在强劲得大马上。劳伦斯表现的思想是,现代女性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出传统家庭,争取独立,争取权力,然而在这机械主义的时代,等待他们的必然是迎头一击。劳伦斯强调雕像稚嫩的脚,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表明女人想要脱离传统角色,取代男子地位的想法未免过于天真和幼稚,她们的行为只会给她们带来毁灭和堕落。因此,他分析说,从群体上说,女人的斗争是政治斗争。但作为个人,女人则是在同作为个人的男人斗争,在同父亲、兄弟,尤其是在同自己的丈夫斗争。在以往的历史长河中,除了短暂的几次反叛以外,女人一直是男人的附庸,也许是男人和女人的天性决定了女人的这种恭顺。但它必然是出自本能的、无意识的屈从,在无意识的信仰中形成的。

三、结语

劳伦斯在《恋女》中通过雕像的描写传递了他的女性观。小说中描绘的女性形象都是走出传统家庭的现代女性,她们跟男人之间的相处是充满斗争的,不自然的。在劳伦斯眼里,虽然在表面上女性的独立自由斗争取得了胜利,一些女性也变成了凶恶、专权的大母亲,但比起悠长的男权统治时期来说,这种成就未免显得幼稚。他们虽然经过多次反叛,但最终仍是男人的附庸,仍然要回到家庭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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