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风者》看谍战影片叙事风格的新突破

时间:2022-09-25 06:47:00

从《听风者》看谍战影片叙事风格的新突破

[摘 要] 电影《听风者》一改传统谍战影片的叙事风格,在文艺情怀指引下,将重点集中在谍战人员内心独特情感的表现上。影片通过对特殊时期个体普通生活的体味,营造出了不同于以往的简洁叙事;通过对音像的唯美设计和跌宕节奏的渲染,烘托出了浓墨重彩的雅致格调;通过对同志间平实交往的记叙,刻画了谍战人员难以言说的隐忍情感。影片传递出一种淡淡的哀愁,为谍战类影片内容拓展提供了新的空间。

[关键词] 谍战;文艺;《听风者》

电影《听风者》讲述了一个依靠卓绝听力克敌制胜的传奇谍战故事。影片虽然也一如其他谍战影片那样描述了紧张、刺激的殊死斗争场景,但却没有将重心放在故事的血腥和悬疑上,而是借谍战的特殊时空,表达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情绪,并通过对影片叙事内容的简洁化调整和影片风格格调的文艺化处理,使影片更凸显谍战人员内心独特的情感,彰显了一种别样的文艺情怀,这为谍战影片进一步开拓表现空间提供了有益的探索。本文即从“听”“风”“者”三个字的特殊意象入手分析其文艺情怀的展开。

一、“听”:体味不同以往的简洁叙事

“听”,在影片中主要指男主角何兵是个盲人,听力非凡,以侦听敌台为主要工作。听的意思中暗含用心聆听的意思,在这部关注谍战人员内心世界的影片中,面对工作特殊所形成的少言寡语、不苟言笑的个体形象,用心听出(体味出)个体的情绪、情感是必然的选择。影片通过简洁的叙事营造了一个完美的“听”环境。从一开始就着意构建能够尽可能展现建国初期谍战人员个体情绪的环境,因此选取一个耳聪盲人的侦听故事作为叙事蓝本,这种具有较强技术特质的谍战叙事使敌我斗争在正面交锋的频率和强度都大幅下降,有利于对谍战人员生活进行较为详细的描述。故事的进展也一改谍战类型片以事件推动的惯常做法,将叙事重心由事转人,引向对特殊时期个体普通生活的体味和感觉,由此对叙事内容也进行了全新的编排,体现出了符合文艺气质的简洁叙事。首先,影片没有纠葛于敌我的价值判断,避免渲染过多的政治色彩以冲淡主题。在政治取向上,没有口号、宣誓,没有教化、部署,只有简单的命令和任务,通过气氛的紧张营造一种斗争景象。在影片场景中,无论是繁华的大上海,还是701机关内,无论是街头的市民,还是秘密机关的工作人员,都很难看到新旧社会交替的变化,影片在一个相对抽离的时代展开,弱化了以往此类影片突出“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的俗套,将影片的重心集中到了人的情感上。其次,影片也不追求故事悬念、包袱的奇巧,而这正是谍战类型片的最大看点。在剧情正酣的时候女主角就已牺牲,而后剧情也无悬念,在最后的抓捕“重庆”过程中男主角也已抽身事外。这种反悬疑的安排,表面上看是影片的败笔,但却符合影片听风者盲人的身份,也符合真实的谍战生活,没有绝对的传奇,也没有决胜的英雄。谍战人员本就是孤单的、隐晦的,他们有工作的成功,但没有生活的激昂,这为影片整体情感的低沉营造一种很好的气氛。影片还有一些小的旁支,从一般谍战片的视角来看也应埋有伏笔,预示可能会发生一些故事,但影片却并未留有后手。如沈静这个角色的出现,影片讲到了她的家庭敌对的背景、在这里没有亲近的人等,但这些内容只是为了铺垫她与何兵的相熟,而并没有创设一个反派或做其他表现。还如“重庆”究竟是谁是影片设定的一个悬念,但影片其实并不准备在这个环节深究,看似阴沉的管家和突然出现的罗三耳,都没有成为惯常谍战片所选择的“重庆”。这些剧情看似反常规的安排,降低了影片悬疑的力度,却很好保留了影片反映个体情感的格调,避免重心的偏移。因为对于一部本质上反映谍战人员情感的影片而言,谍战时代就已提供了足够的紧张因素,而无需过多的装饰。第三,影片极度追求简单的语境描述。影片中的人物绝少长篇的对话,画面变化很快,叙事干脆,绝不拖泥带水。因为在这种特殊环境中,个体一切都必须简单,行为、话语乃至表现出来的心态都要一简到底。如“简单”这个词就在影片中多次出现,当火车上何兵告诉张学宁要记住好的那段,张学宁反问“就这么简单”;在张学宁调查沈静,说是为了关心好朋友,沈静疑惑地问“就这么简单”;最后在何兵摸索着“200”的墓碑,听着风声,说“简单好”。这种反复的强调无疑提升了故事情节对情感主题的作用。

二、“风”:展现浓墨重彩的雅致格调

“风”,在影片中指监听到的敌台。而风的意味中也包含着采风、风格的味道。影片在叙事简洁的同时,十分重视画面的精美和节奏的起伏,展现出了浓重的雅致风格。这种设计也源于其文艺情怀的表达。在一个较少言说的时代,在一个有着各种神秘、崇高氛围包围的环境中,个性魅力的展现在很大程度上不能靠行动、言语,而更多依赖于移步换景的景物陪衬。影片通过大量的阳光、风景和光影的使用,长镜头的画面捕捉等手段,将物人化塑造并加以渲染,更好表现了个体的情感。首先,为了使人物个性鲜活,影片在开篇用多个场景展示何兵超强的听能力,尤其是张学宁市场追击何兵一段,何兵穿行于纵横交错的闹市,躲避多路追击的特工游刃有余,音画切换如游戏般酣畅,极富有节奏感,把角色特性展现得十分充分。在后面监听、破码等场景中,影片将很难用视觉表现的听功渲染表现,由重影到固定,由虚到实,将五个敌人的形象都听得真真切切。虽然这明显有夸张的成分,但是在一种欢快的、勇往直前的情绪中,这些渲染较好凸显了何兵的实力,树立了他高大的形象,为以后的情愫暗生奠定了基础。其次,在普通人看来,从事谍报工作的人是神秘的,而且从事实上看,他们一旦进入其中,即便是在当代也永远会成为无名战线上的一员,不能荣耀于现世,甚至终身失去了自由的生活。这种生活下所蕴涵的复杂情绪非常适合用雅致的格调表现出来,于是在何兵刚进入701基地时,影片的场景,由荒草丛生苍茫大地,成片成片光秃秃的白桦林,柔和的日光,交替着闪过的车灯路灯,等等,构成了一幅深沉、壮丽的画卷。而何兵与沈静相遇、交往时的恬淡,周遭环境的静谧、美丽,又像是一幅甜美的诗歌画卷,这些都突出了他们工作的神秘,人生的独特。第三,影片用宏大的场景和激昂的乐曲取代了血腥的杀戮,在维系谍战片剧情完整的基础上有效预防了暴力可能对人物情感渲染的破坏。在影片最后,使用了平行蒙太奇手法,将工商人士大会的场景与张学宁的葬礼镜头交替进行,一边是热烈喜悦的新政权,一边是沉寂冷峻的英雄挽歌,同时,穿插着特务“重庆”在现场的活动以及谍战人员的防卫、抓捕,画面和声音不停转换,激昂、振奋的音乐响起,最后几个特务都被击毙,而基地的战友们继续在张学宁的遗照前默哀,沉默依然。影片用时而精致、时而简约间或粗糙的画面来推进剧情的发展,用时而华丽、时而庄严又间或低沉的背景音乐来展示人物内心情感,通过这些美轮美奂的画面,声音传达着强烈的个体的情绪,凸显了那个信仰时代的华丽悲壮。

三、“者”:揭示难以言说的隐忍情感

“者”在影片中是谍战人员的意思。影片既突破了以往的精英战士的框架,也没有使他们沉浸在普通人的悲喜生活之中,而是为我们呈现了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说的真实的谍战人员情感。表象上看影片里是一群完全为了任务而忘我奋斗的特工形象。仅有的另类何兵,也在一步步教育中成为可以一头扎进工作几天不眠不休的人。但在为完成任务的努力和个体间简单的交流中,依然能够感觉到他们与以往谍战片人物情感的不同。影片以宗教般的虔诚处理了同志之间的交往,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一个情感纠葛的环节,片中人物连一声“我爱你”都没有留下,但是却让人深深感觉到了男女主角彼此的关心、体贴的爱怜。同时,影片在感情出现可能的碰撞时总是以退让、弱化的情节结束,这种隐忍的表现手法让观众看得十分苦楚,但也升华了情感的内涵。如在若有若无、轻描淡写的交往中,何兵对张学宁的情愫潜生,这直接使他连带生出了对信仰的追求和对工作的执著。两个人内心里都在为对方考虑,甚至执拗地给对方自己以为的美满生活,张学宁甚至一手包办了何兵的婚姻,但何兵难以忘怀对她的爱怜,在新婚之夜听到她来激动地跑出来抱住了她,但双方的话语依旧含蓄,直说着“好朋友来闹新房”,到此情感已不再向前。在这种特殊的生活和环境下,他们都深知不能纠结在没有未来的感情中,只好把情愫都埋藏在心底,只剩下一句“平安回来”,说出了所有的惦念和不舍。这种极为压制的情感具有极深的震撼,但这同时也是影片的可悲之处,还有什么比相爱而不得更可悲呢?影片中郭兴中和张学宁之间也是一个苦恋的故事,当他们互相不知对方是同志时,他们在任务要求下半真半假谈着恋爱。当他们是上下级关系时,他们之间谈话没有闲话,只有不掺杂情感的工作要求。当郭兴中接受要去接近某位大人物女儿的任务时,张学宁成为“老鬼”,问其能否终止任务,郭兴中一愣,继而回答说,“你不会的。”这里是影片中惟一显示张学宁感情波动的地方,而郭兴中也只是最后在看到张学宁的遗照时才不禁失控痛哭,这些场景显示出了两人心里的情愫,但却都是片刻闪过,丝毫没有渲染。影片中甚至对张学宁的感情塑造也很模糊,她究竟更喜欢谁仿佛是个谜,但这已不重要,因为在她心里,只有情愫,而没有任何把它要公之于众的感情。用导演的话说“这个角色,她每说一句话,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①。这是极端环境下的个体。他们既无力改变,也在内心里无奈,他们只能认为,这世界上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东西,要把自己放在最后考虑。太过压抑、平淡、无所求,使他们丧失了表达的欲望,但在人性最深处的情绪还是时不时迸发出来,而这留给观众的回味是无穷的,也是最令人动容的。这里的爱情演绎的是结婚的人并非是你最爱的人那种无可奈何的情感,事实上更现实、更贴地气。而将这种极端情况下的情感推而广之,也有其普遍的意义。如同每个人儿时对初恋的懵懂,从没有表白却念想一生,还如唐人古诗中的“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②一样,渴望爱情,但却难以跨越时代的阻碍。客观的事物总会阻挡人生的选择,但越是这样的情感就越容易引发人的共鸣,就连何兵扮演者梁朝伟自己都解读说:“现实生活里面的确可以有这样的,你结婚的不一定是你最爱的,可能也是一直在牵挂一个人,但不代表你跟她有什么关系。”③这种淡淡的站在爱的边缘、隐忍克制的爱传达了一种淡淡的哀愁,它牵引着我们的情绪,引起我们深深的感慨。

总之,《听风者》不是一个轻松的谍战影片,它用充满文艺情怀的影像,表达出了一种淡淡的哀愁、一种难以言表的苦闷乃至虐心,但同时也是谍战影片人物的真实精神。谍战类型片在经过长足的发展、繁荣后,就必须通过更繁复的思考来挖掘人物本身的内涵和情感,只有这样才能使类型片能够不断取得艺术上的进步,同时,使它也不再为谍战片、商业片这样的标签所困扰,成为真正具有艺术价值的影片。

注释:

① 朱子:《〈听风者〉:谍战降格爱情成主题》,《北京电视周刊》,2012年8月17日。

② 陈尚君辑校:《全唐诗续拾》卷五十六,无名氏五言诗,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1642页。

③ 张燕、邱致理:《三大主演解密“红色”三角恋》,《南都娱乐周刊》,2012年第31期。

[作者简介] 李存(1974— ),女,河南唐河人,硕士,南阳理工学院文法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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