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导演的收藏故事

时间:2022-09-25 06:39:35

王希:导演的收藏故事

导演王希在拍戏之余,最大的业余爱好是古玩收藏,在香港路古玩城辟了间小店,自娱且娱人。既导又演的他,在讲起收藏相关的故事来极其生动形象。因为拍戏的便利,王希能有机会走遍大江南北收集古玩,收藏道路上的种种趣闻和经历,让他成为香港路古玩城中最有故事的藏家之一。

“投资和回报是现代人入收藏行当的首要目的――对于我不是。”王希评价自己,对收藏的喜好更是出于天生,“按照武汉人的说法,就是有这根‘筋’。”王希说,和收藏是自小结缘。革命军人的家庭出身:母亲是部队医生,父亲是军人。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军区大院边就挨着部队的锅炉房,每天都有专车来运送烧锅炉的煤,同时拖走烧过的煤渣。当年仅6、7岁的王希却看上了那些烧成中空且带各种不规则孔状的煤渣。“我把它们都搬回院子,垒成自己喜欢的各种形状。现在想来,这就是天生对‘美’的一种意识。其实收藏并不神秘,完全在于持之以恒培养出的一种感觉。日积月累地看真品的话,哪怕不看书,也能够有一定的分辨能力。”

拍戏拍出的收藏

王希14岁就进了湖北省话剧院的班子,逐步发展自己的舞台事业;如今在湖北电影制片厂做导演,同时也参与各种拍戏和演出。对他来说,外出拍戏的时有诸多的便利潜入各种地县级村落古巷,贴近民间,有着常人垂涎的机遇和优势来第一手接触各种珍稀的藏品。

“拍电视剧,尤其是晚清民国之类的宫廷剧,可接触百姓手中藏品的机会还是很多的。”王希最乐于接的题材就是这类古装剧――驻到一处偏远地区的市县,一段时间就扎在那儿,道具都是东家借西家凑――这种时候,有可能从某家搬出来几件真东西。一边拍一边掂量着结束后的兑换可能,如果碰上古装剧中的打斗场面,那则是属于天赐良机。

“阿婆啊,您看看我们这戏拍的,有武打场面啊!凳子都砸烂啦!要不我们买一些新的给您补齐了?”

“这样啊,没关系,破烂东西不值几个价,算啦算啦!”

按照规矩,王希通常会去家具市场淘一些类似的仿式家具来替代下这些值得被保护的文物,同时也会给借出的人家进行各种实物和金钱上的补偿。

上世纪90年代末,王希在广州花都县拍戏。又是古装剧,仍旧去当地人家借道具。王希指挥着两人抬一张能容4人的长椅,却不料被压得趔趄。最终是4个人才勉强移动了这张椅子。王希来了兴趣,后在得空的时候围在一边细看了一番,确定了这把极沉的硬木长椅属明式家具,是明代晚期的紫檀木。

“这种家具叫罗汉塌。”王希比划着说,“形制类似于床,扶手和靠背都比较低,起伏有变。马蹄脚,内弯。而塌面较宽,可供两人躺卧,能放置小桌,用来吸鸦片烟的。”在硬木家具里,红木和黄花梨都不到明朝,而紫檀木引进南洋,为明式家具的“御用”,愈显珍贵。“紫檀木分为三种,最上等的是‘金星紫檀’,其乌黑的木质纹理中有金色的星状物闪烁。当然,这种金色斑点的出现一定是不规则的,否则就是仿冒。次之为‘银丝紫檀’,如同雨丝一般掠过,其硬度和密度都呈现玻璃质感。最后一种是‘牛毛纹紫檀’,如牛毛一般带有漩,三种均为不规则纹样。当时那把椅子应该属于银丝紫檀,品相均非常完好。”

王希琢磨这拍完戏后,去家具市场采购一批红木家具,把这罗汉塌换回来。不料世事难料,拍完戏后剧组立马奔赴下一据点,没能办成。等了数月有空周折这事儿,得知早已被剧组的另一位小青年用6把新椅子轻松换得。罗汉塌搬回,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新加坡某位专门张罗拍卖行的老板以13500元的价格套走。“那人倒腾文化产业,识货,在新加坡就开了个自己的私人博物馆。”王希表示惋惜,这么好的家具,从民族情结的私心上,还是期待能够留在国内。

“那时候海关的控制是有漏洞的。名家字画,青铜器和古玉器不能出境,但是没有限制家具木材。”王希拎了下自己脖子上系着玉坠的绳儿,“而且这类的小玉器,佩戴在身上作为使用物品,也是能够允许出境的。很多走私的就钻了这种空子。”

王希最终没缘分将这件明式家具挽留下来。罗汉塌经由深圳蛇口去了新加坡,几经辗转,王希最后一次看见这件家具是在新加坡的佳士得拍卖会的图录名册上了,“曾经的成交价是100多万港币,而在佳士得的成交,翻到了700万。”

收藏四“境”

理论派的王希善于归纳总结,他将收藏归纳成4个关键词:眼、钱、闲、缘。

“眼,指的眼力。此为第一位要素,培养正确的眼光和品位是必须的。钱,是指必须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作为支撑,从小件着手,慢慢升级。闲是指千金难买的时间――有闲空去外地、古玩市场,必须要有很多空余的时间去全国各地收藏。最后的缘是最重要的――收藏的最高境界就是缘分,好的东西不赏识,失之交臂;或者自己没有机会看到,错失良机――此为结缘;藏品到手,是能拥有,还是仅仅过客,归属权其实并不重要――此为随缘。”

2004年某个周末,王希在香港路古玩城的地摊上,无意间看见穿着朴素古板的老者,拖着一板车的旧报刊物来卖。王希驻足看看,觉得老人不像是专门做古玩的营生,倒像是临时处理掉旧物的卖主。一打听,老人是中学老师,教物理化学之类的理工科,这批废旧报刊正是他偶尔清理,准备处理掉的无用之物。王希侧目一瞟,晃眼看见“伟大的舵手”之类的字,遂明白这是特殊年代的旧物。再细细分辨,还有很多朝鲜画报――这年头恐怕没人见过多少,但在末期都是属于每个单位中必订的刊物之一。王希信手抽出一本杂志,拂掉封面的蒙尘,翻开,一张貌似是随意夹在内页的折叠着的画芯呈现在眼前。

王希用两只手指捏起,微微掀开陈年的宣纸页。粗略扫了一下,是一张写意山水,然而,落款处署名的“李可染”,让他当时惊了下。但是没有过多由犹豫,王希并未细看,就跟老人解释说,因家里有人学画,想买回这张画回去练练。当时以30块成交,离开时,老者有反悔的意思,王希折回顺势又补了10块,将画买回。

“为什么这么确定就是李可染大师的亲笔?”

“这个靠的不仅仅是眼力了,而完全是逻辑推理。”王希提起这事儿来仍旧觉得侥幸,“因为是夹在那么一本现在绝对不会出现的刊物里,各种客观条件说明这幅画就是来自那个年代的。极有可能是画家自己都忘记了这回事,随手就往书页里一插。若是一本新杂志,断不敢做此决定。那时候也不可能展开来细看,交易古玩,最忌讳的就是惊动卖家,这其中的心理战术是很有趣的,要拿捏的恰到好处。”

王希买回画,送到荣宝斋,请一位79岁的老师傅来精心裱画,“他是老手艺了,1942年就来武汉做装裱行当的学徒。”这幅不起眼被遗忘在过刊中的画芯,被王希的火眼挑出,最终在荣宝斋鉴为24000元的估价。“现在拿到拍卖行,估计拍至7、8万没问题。”

“当然,收藏也要讲德能。曾有一次拍戏,我在偏远地区祠堂看见一个30cm直径的大香炉,粗略估算为清中期,同治窑变釉的红釉香炉,非常好的品相。”一起同行的人本想拿走,但王希阻止了:“这么做其实不吉利。相信很多人也都想要,但是出于德的考虑最终没有下手,也正是基于此,这个香炉能够日积月累地在祠堂里安然放置。收藏是这样的,很多东西不一定要拥有,见过眼上过手,即可心满意足。”

收藏四“学”

提到收藏,王希的典故和故事层出不穷。“大家都跑古玩城,但是对古玩市场历史却没什么兴趣考究――古玩市场最早是叫赶“早市”,又叫“鬼市”。因普遍交易都是在凌晨4-6点,故得名。这规矩是在晚清民国时候形成的,那些前朝的遗老遗少,要维持生计,不得不将祖传的东西拿出来当掉,换钱花。俗话说了,‘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贫难改旧家风。’虽然家道没落了,但过去那种阔绰日子的姿态还是要端着的。所以隔段时间,没有钱花,捉襟见肘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出于传统的情面和碍于在外人面前显得自己数典忘祖,只得趁着天未亮之时,偷偷摸摸地兜一件东西出来卖――这就是所谓的出早市,也是最早古玩市场的由来。”

上世纪90年代初,武汉古玩市场这种交易模式才刚刚起步。最早的古玩市场是在汉口江滩的滨江公园,各种旧货都可出售。1998年,滨江公园整套班子搬到了香港路,形成了迄今为止武汉最老牌的古玩市场,在武汉收藏界中的名声甚响。

王希即是90年代最早泡在滨江的那一拨人。说起来,他的兴趣广泛,杂项玉器、金石书画均有涉及,但最主要和擅长的还是瓷器项。“大家都说收藏是陶冶性情的事情,这说起来很虚。但这个陶冶性情是可以落到实处的。”王希归纳说,“要掌握收藏,至少要在以下项目上有造诣:首先是美学哲学,收藏要有归纳和概括总结的能力;其次是造型学,对绘画乃至艺术品的制作工艺等都要有所了解;还有化学这门学科――尤其是瓷器的釉料在烧造过程中,牵涉到各种化学反应;最后,历史学。古玩收藏本身就是一门历史的学问,在收藏过程中,对中国历史的大致脉络一定有一个清晰的梳理,在此基础上再继续细分。这一整套程序走下来,学养的丰富不谈,最关键的是,一个人的品性可以变得沉静。收藏后,人的性情可变得释然而豁达,不浮躁,稳重,遇事从容。”

面对鱼龙混杂的收藏市场,王希一直觉得现在入行,面临的挑战比以往要多得多。“现在的形势自然是很好的,民间收藏意识的提高,整个社会的导向和市场环境也是对民族文化的宣传,艺术品拍卖会和古玩市场的前景通常很被看好。当然,弊端就是:东西比以前贵很多,成本高了不少。因为以前大家并没有觉悟,现在都在抱着投资的心态,水涨船高。然而古玩就那么几件,好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当然,小圈子里的交流在王希看来也足以能支撑古玩市场的运作:“收藏里面讲究的是以藏养藏,不光是只进不出;拥有过的藏品,到了一定的阶段,若其他人喜欢,就会以合适的价格转让出去,再买更高一层适合自己层次的藏品。因为人的水平和鉴赏能力是逐步提高的,这种‘生物链’的方式也是健康的收藏市场所具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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