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样改革

时间:2022-09-25 04:39:23

今天怎样改革

21世纪初,中国社会发生了深刻变化,我们已进入有限权威时代。在有限权威时代,政府及其决策者正式的权力并不一定减少,决断力和执行力却明显受限。在有限权威时代,学者自己的权威也有限。

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凝聚社会的共识,如何推进有意义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呢?这些问题已转换为如何识别社会上多数人的偏好,也就是说,如何识别推进社会改革的约束条件。据此,我们讨论改革必须从社会的基本偏好入手,不妨称其为中国改革的社会禀赋。这种禀赋概括地说包括三大变量。

第一大变量是民众对市场经济的理性度,也就是民众对市场经济的理解以及在市场经济中活动的能力。举例来说,民众在一个波动的资本市场中的运作能力在不同地区是完全不同的:中国香港民众明显比内地民众更理性,他们更懂得如何应对波动的股票以及房地产市场。

第二大变量是民众在社会秩序与个人自由之间取舍的偏好。关于这一点,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安德鲁·施莱弗在他的著名文章《新比较经济学》别强调,不同的社会在社会秩序和个人自由度上的选择是不同的。

人们一般认为,美国社会更强调个人自由,而欧洲大陆国家(如德国)也许更加强调社会秩序。中国社会是怎样的呢?我们有理由相信,相对于西方国家,中国的民众更加注重秩序。当然,对社会秩序的理解应该是广义的,它不仅包括较低的犯罪率,也包括收入差距和福利水平的差距。

第三大变量是政府的能力,是指政府能否有效地执行一套经济制度和经济政策。有的国家或地区的政府能力极强。新加坡政府能够做到低腐败,比较高效地贯彻执行一套经济体制。而一些发展中国家的政府容易出现腐败和能力低下、执行力不强等情形。对于当今中国而言,随着政治体制改革的推进,随着政府对民众负责任程度的提高,这一变量会相应改变。

那么,中国社会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经济改革?要讨论这一问题,我们必须先厘清中国经济制度的社会禀赋。在面对市场经济的理性度方面,中国的社会禀赋仍然处于演进过程中。普遍说来,中国民众不如有长期市场经济经验的发达国家的民众理性度高。

在对秩序以及个人自由的偏好上,中国民众几千年来受封建传统以及儒家文化的熏陶,应该说比美国等国家的民众更加偏向于社会秩序。同时,中国政府的执行能力在不同地区、不同领域也是参差不齐的,比如在高考方面执行力度比较强,腐败比较少,但在其他方面则远非如此。

给定了这些社会禀赋,再来看中国需要何种经济体制改革。首先,需要开阔视野,把目光从美国式现代市场制度扩大到欧洲大陆(尤其是德国、荷兰)及亚洲(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各发达国家的市场制度。在一些重点领域,包括大企业所有权和控制权安排、住房、商业银行、基本福利制度、教育培训等方面需要比较系统地分析研究和借鉴。与美国相比,这些国家的经济制度禀赋在不少方面都和中国更接近,要仔细研究。

其次,一个应该没有太大争议的结论是,中国的改革首先应当大幅度放权,应该由各个地区根据自己的情况,因地制宜地推行改革。由于不同地区的社会禀赋差距很大,不同地区的政府应当积极探索适合自身的改革方向。比如,江浙一带的农村居民的市场理性度比中西部高,土地所有权问题的相关改革不妨先行一步。有一个简单的推论是,依赖立法搞改革不一定是最符合实际的。作为一个大国,中国各地的社会经济禀赋差距巨大,全国一刀切地立法搞改革,即便所立之法可以执行,其效果也不一定好。

最后,中国的经济体制应该有足够的应变能力。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中国民众的社会禀赋不断演进,市场理性程度不断提高,对社会秩序与个人自由的偏好不断改变,政府的执行力也不断改变——改革本身事实上就是在不断推动政府执行力的提升,因此,中国在改革中需要更加强调制度的灵活性,而非僵化性。

一个基本的结论是,今天的改革需要开阔思路,下放权力,由地方根据自己的情况探索自己的改革方向,从而以分权的、不断演进的改革方式取代自上而下一刀切的改革方式。这样也有利于企业在不同的地方之间有可选择的余地,而企业的选择有助于地方提升改革的积极性与效率。

《舌战中国:21世纪属于中国吗?》,(美)亨利·基辛格等著,中信出版社2012年10月。本文选自该书序言,有删节,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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