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描绘生活的荷兰画派

荷兰人是喜欢描绘生活的，这也是荷兰绘画的特点之一。尤其是17世纪荷兰画派画家哈尔斯、伦勃朗、维米尔等一批大师，都是以描绘生活为主要题材，涉及到的题材有教堂、城镇、风景、牛群、家庭、食物等。17世纪荷兰的绘画被看作是对荷兰和荷兰人生活的描绘，这种生活描绘性绘画对整个欧洲古典绘画也有很大的影响。欧仁・弗罗芒坦认为，荷兰人描绘了他们自己及其祖国的肖像，我们也从中感到一种心灵的崇高与善良，一种对真理的挚爱、对现实的热恋，所有这些使他们的作品具有一种深刻的价值。

16世纪下半叶的欧洲，由于尼德兰北方地区在反抗西班牙统治的革命中取得胜利，1581年宣布独立，后于1609年建立了荷兰共和国，这也是欧洲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荷兰独立以后，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很多方面都得到了自由发展，很快便成为欧洲最先进的国家之一，也形成了一套很完整的资本主义制度。资产阶级的上升也极大地影响了荷兰的艺术，对荷兰画派的形成与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他们首先摆脱了天主教会与宫廷贵族的束缚，在尼德兰传统艺术及卡拉瓦乔主义的影响下，更加适应平民阶层的审美情趣。绘画从为教会和宫廷服务转向面对代表资产阶级的新兴市民，又伴随着绘画市场和画商的出现，以描绘生活、生动写实、朴实无华的绘画语言为主流艺术品，从而主导了社会与那个时代的荷兰。画家描绘着丰富多彩的市民生活与优美庄严的自然风光，从富商到平民、从教堂到茅舍、从豪华的会客厅到普通人家的厨房、从田野的牧群到乡村的小道、从花鸟走兽到盘中餐食、从酗酒斗殴到妓院等，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成了荷兰画家绘画创作的题材，也为他们提供了艺术的灵感。欧仁・弗罗芒坦在1876年有一段这样的论述：“荷兰绘画不是也不可能是别的什么，只能是荷兰的肖像，其真实的、准确的、完整的、栩栩如生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外表。”弗罗芒坦甚至认为荷兰画家在作画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主题思想。正如法国学者丹纳在其《艺术哲学》中所讲的那样：“意大利人看到人生在阳光下发出枝条，而荷兰人看到的是在地下生长的根株。”德国著名美学家黑格尔也说过：“荷兰画家的艺术表现的内容是从他们本身、从他们的当前现实生活中选择出来的。”

现实生活是多元化的，也正是因为其本身多元化而为艺术家提供了广阔的创作空间，这便使得艺术风格呈现出多样化的面貌。如果说17世纪的荷兰艺术是一种描绘性艺术，那么区别于它的意大利艺术便是以叙事性为主。但是，这种区别并不是绝对的，从中其实可以发现无数的变化或者例外的情况，有些法国画家、西班牙画家的作品甚至包括意大利的某些画家的作品，都完全可以被看作是描绘性的，描绘生活也是某些艺术家两面性的一种表现，生活的多元化使得画家具有这种两面性。鲁本斯这个深受意大利艺术影响的北欧人，在很多情况下用两种形式来表现其作品。区别的价值能帮助我们看清历史的事实，人们不该以地理界限而区别于这种变化，这两种形式的关系就是历史的体现。在整个欧洲，17世纪以前及17世纪以后的一些最有才华的艺术大师，如意大利的卡拉瓦乔、西班牙的委拉斯贵支、法国的库尔贝等画家都有其两面性，也都信奉这种描绘性绘画，更早的扬・凡・爱克也有其特点。我们也可以将“描绘性”与“写实主义”并称，把人物形象在动态中凝固住，然后把它画下来，如维米尔的《倒牛奶的女仆》，连牛奶都被凝住了。这种先把生活凝固后再描绘下来的绘画，虽说不是荷兰人创造的，但17世纪整个荷兰绘画的主题特性及描绘手法是前无古人的。

荷兰早期绘画在17世纪被看作阿姆斯特丹前期，主要艺术家有弗朗斯、巴登斯、拉斯特曼、皮纳斯兄弟、克雷斯・莫亚特等，他们以历史画为题材。如果说伦勃朗之前以历史画为主，伦勃朗之后转向肖像画，那么这些历史画家也被称为前伦勃朗画派。他们使历史画从样式主义向前进了一步，探索了叙述性很强的题材，但还缺少描绘性，更不反映生活状态。这些题材中所描绘的人物的形体和精神向他们的表现能力提出了挑战，这就为伦勃朗奠定了基础。他们与当时的作家和戏剧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对当时文化生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弗朗斯・哈尔斯是荷兰美术史中现实主义肖像画的风俗画的奠基者，他是伦勃朗以前最出色的肖像画家，也是荷兰绘画由历史画向肖像画转变的关键人物。哈尔斯把历史画向集体肖像画转变，他面对荷兰共和国成立初期的社会各阶层人物，以流畅奔放的笔触和响亮透明的色彩，传达出他们朝气蓬勃、无拘无束的精神面貌。

伦勃朗是17世纪荷兰绘画黄金时代最具影响力的艺术大师，也是整个欧洲古典绘画史上最杰出的画家之一。伦勃朗也是阿姆斯特丹人，曾师从于历史画家拉斯特曼，拉斯特曼从意大利留学回来后带来的卡拉瓦乔明暗技法，对伦勃朗影响巨大。这种描绘手法结合荷兰民族写实传统，加上时代因素和自我意识，以油画、版画为主。伦勃朗早期以历史画为主，这显然是受到阿姆斯特丹前期画家的影响，后转向集体肖像。《夜巡》是伦勃朗集体肖像的代表作，也正是这张画标志伦勃朗的绘画开始转变，转向以个人肖像和描绘生活为主题的作品，至此便开辟了荷兰画派对生活描绘性的开端。如果说伦勃朗早期的历史画受拉斯特曼、克雷斯・莫亚特的影响，后来的集体肖像更像弗朗斯・哈尔斯，那么把个人肖像推向成熟的便是伦勃朗。伦勃朗的肖像画和文艺复兴早期的肖像画大有不同，就绘画技巧不说，只从肖像画本身来看意义就大不相同。文艺复兴早期的肖像画大多是为宗教和贵族画像，有照相留影的意思。而伦勃朗甚至包括哈尔斯的作品，不管个人肖像还是集体肖像，都是具有描绘性的。肖像画和留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这种现象也是从荷兰开始的，它的社会作用也类似于今天的艺术品，而不是实用性的。绘画作品作为财产从画店或市场买来，挂在墙上用以充实空间或装饰室内，这是有明显的艺术独到之处的。伦勃朗后期把这种描绘性绘画直接深入进生活，画家庭、画仆人、画妻子、画书桌等，直接描绘生活的绘画便从这开始了。伦勃朗寿命较长，他经历了历史画、集体肖像、个人肖像、描绘生活场面的若干的转变，这种转变不但是荷兰绘画的一种转变，也是整个欧洲古典绘画的转变。这种转变是欧洲人在艺术观念上的转变，这也与资产阶级的建立和经济的发展有直接的关系。

荷兰人把他们的绘画说成是描绘实际所看到的世界，在对世界的观察中，荷兰绘画显得丰富多彩，在技巧的表现上令人眼花缭乱，他们关心的题材充满了家庭温情。对肖像、风景、静物和日常生活的描绘表现出这个充满欢乐的世界里的人们所获得的愉悦，有家庭团聚的愉悦，富裕生活的愉悦，城市、教堂、小镇、乡村和大地的愉悦。荷兰艺术使人们的眼睛得到了享受，然而这种绘画如果说在伦勃朗那里还不是主要的，那么维米尔则是更直接描绘生活小场景。维米尔早年师从伦勃朗的学生法布里丘，他也画肖像，但更善于从平静悠闲的生活瞬间发掘诗意，通过和谐微妙的光影与虚实变化，以简洁洗练、朴实凝重的造型处理，强调出画面的空间感，他被称为“歌颂宁静生活的诗人”。从哈尔斯到伦勃朗再到维米尔，荷兰画派从历史画转向群体肖像，又从群体肖像转为个人肖像，最后从肖像画到风俗画。风俗画主要以社会生活风俗为题材的人物、风景包括静物等，反映了当时荷兰市民阶层的审美情趣。描绘生活已经成为那个时代荷兰绘画的基本特征，霍赫、鲁伊斯达尔、霍贝玛、卡尔夫等画家的出现，也更加让人们看到这个描绘生活的荷兰画派。

这个时期荷兰绘画有着良好的市场，荷兰画派的画家也把这种描绘性的价值判断传达给了观众和画商。这种凝固生活再描绘生活的绘画还在延续，有善于画夜景的尼尔、善于画牧场和牛群的波特、善于画城市的海顿、善于画教堂的萨恩、善于画海洋的维尔德、善于画餐桌的克拉斯、善于画水果和花卉的海姆、善于画鱼虾的贝耶林、善于画野味猎物的阿尔斯特等。这种延续，虽然说继承了荷兰绘画的特点，但也变得更加世俗化。

我们再来回顾一下描绘生活的荷兰画派发展脉络。早期受意大利的影响，以叙事性绘画为主，强调情节性、故事性，这种历史画的画面是动的，以克雷斯・莫亚特为代表。之后向群体肖像转变，虽说少了叙事性，但仍缺少描绘性，有集体留影之说，以哈尔斯为代表。再向个体肖像转变，留影减少，艺术描绘性加强，并与生活场景相结合，以伦勃朗为代表，可以说他是一个关键转折，而他一个人也包含了前三种不同时期的特点和三种转变。再后来又向描绘生活小场面的风俗画转变，以维米尔为代表。最后转变为迎合市场的世俗画，以卡尔夫为代表。

如果说15世纪强调的是理解和解释，是一种对科学的诠释，那么17世纪则是观察和表现，是对生活的感悟，这也是整个欧洲的一种现象，正是荷兰把这种理解世界的方式充分地体现在生活形象的塑造中。在荷兰绘画的黄金时代，17世纪的荷兰画派画家怀着民族独立后的自豪感，将艺术的表现对象推进到社会生活方面，以描绘性的手段、写实的手法、平凡的语言，丰富了绘画艺术的表现力，为以后的现实主义艺术的发展开辟了道路。

参考文献：

[1]马延岳.外国美术史[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7.

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