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中的隐居者:阿米什人

阿米什人的独特不仅在于他们的与世无争,勤劳合作,更在于他们对物质享受的淡漠和对真实生活的执着。也许他们的信仰在物欲世界里被看作愚昧,但无可否认的是,阿米什人的坚持就像是在美国现实社会中一只朴素的奇葩,努力而又顽强的盛开着。

远离现代化的隐居者

记得我刚到美国,在印第安那州一家超市里购物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一群衣着打扮明显与大众格格不入的女人。她们穿着样式雷同,颜色素雅的连衣裙,戴着白色的侍女帽,安静的穿行在人群中。朋友告诉我说,她们叫阿米什人 (Amish), 是十八世纪初, 为了避免宗教迫害,从欧洲移居到美国的。二百多年来,他们依旧保持着独特的生活方式,至今仍过着与世隔绝,简朴而自然的生活。

在美国,阿米什人群居的区域通常被称为Amish County。大部分的Amish County 分布在宾夕法尼亚,俄亥俄,和印第安那州。提起阿米什,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远离现代化设施:他们不开汽车,以四轮马车 (Buggy) 代步; 他们不用电灯,电话,电视之类的电器,因为电的广泛使用会使他们简单的生活受到外界的影响而复杂化;他们拒绝照相,因为相片是对个性的宣扬,会减弱他们的集体意识;他们崇尚和平,远离纷争,与世无争的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当你走进阿米什人的社区时,就会情不自禁的被那一片浓郁的欧洲乡村风情所吸引。简朴的农舍,广阔的草坪,一望无际的稻田,和随处可见的红色禽舍与喧嚣都市里的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阿米什人的衣着非常简朴且实用。这样的打扮是他们恪守信仰的力量超过物质欲望的一种切实体现。阿米什男子一般穿无领无兜,直上直下设计的黑色外衣。夏天的时候,他们会穿黑色的马甲和以蓝色或白色为主的衬衫。他们的裤子是黑色的,没有拉锁,也不用皮带。他们戴黑色宽沿帽,穿黑色的靴子。男孩没结婚以前要剃胡须,而结婚以后一定要蓄络腮胡,但上唇之上却不许留胡须。阿米什女人通常只穿单色的长袖连衣裙,裙子长及脚面。她们身上不能佩戴任何首饰或者饰品,更不要说纹身之类的现代艺术。她们不允许剪发,而是把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然后再用帽子盖住。

男主外女主内

阿米什人过着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父系氏族的生活。结婚以前,阿米什女人可以在只有一间教室的学校里当老师 (阿米什孩子的教育只持续到初中三年级,之后他们就要实地学习如何管理农场,如何做铁匠工艺,女孩则要跟妈妈学习其他女红之类的技能。阿米什的学校就是由一间屋子组成,里面有不同年级的学生一起上课),可以在家庭式的商店里销售诸如奶酪,点心,果汁,手工艺品之类的本地特产。然而结婚以后,阿米什女人的唯一工作就是成为家庭主妇,照顾她的孩子和丈夫。她可以在家里的农场帮忙,她也可以做手工刺绣,如果丈夫允许的话,她还可以在街边摆摊或者在菜市场里卖东西。但是婚后的阿米什女人不允许再在学校里教书,也不允许为其他人工作。对于阿米什女人来说,家庭是她生活的全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丈夫和孩子,让他们衣食无忧。每年的八月都是阿米什女人最忙碌的时候。她们要给孩子制作上学的行头,要给丈夫做衣裤,还要忙着制作手工艺品。

在阿米文化中,女人的主妇角色是受到普遍尊敬和认同的,尽管女权主义者认为阿米什女人的社会角色是对女性的歧视,但还是有许多既要上班又要顾家的现代女性对阿米什女人主妇的地位羡慕不已。阿米什女人不会面临工作还是家庭的两难选择,不必面临激烈的社会竞争,更不用学着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戴上虚伪的面具。她们聚在一起,要么做点心,要么做被子,无忧无虑的享受着工作的乐趣。

美国荣获金书奖的新晋女作家露碧儿 (Beverly Lewis) 以描写阿米什女人的情感历程为题材的系列小说所闻名。和露碧儿一样写阿米什女人的还有其他畅销书作家,如Wanda Brunstetter,Cindy Woodsmall。她们相信,抓住读者的眼球并不需对每个浪漫场景都进行煽情的描写。《秘密》里Lettie Bayler 21岁的女儿Grace和她的男朋友从来没有拉过手,也没有接过吻。只需要一句饱含感情的 “你愿意成为我的新娘吗?”他们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如此的求婚场景也许只存在于阿米什的社区内,因为它与大众习俗明显格格不入。然而也就是这种独特性使得看惯了都市言情的人们越来越热衷于阿米什清新风格的爱情故事。

免疫不在?

遗憾的是,在信息化的时代,阿米什人纯自然的生活模式不再对外界具有完全的免疫力。他们不可避免的需要主动亦或是被动的与文明社会接触。在未成年之前,阿米什少年可以有机会走出自己的社区去体验外面的世界,然后决定是继续留下做阿米什人还是永远的离开。很难想象,阿米什社区长大的孩子,当他们离开熟悉的家园踏进喧闹繁华的都市时,是如何适应这里的生活,又如何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的。因此有许多青年不堪压力,选择回去接受洗礼,继续做阿米什人,继续过原始自然的生活。

而那些选择留下的阿米什,那些适应了城市生活的阿米什人还会怀念当初远离世俗的简单生活吗?我的朋友安妮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阿米什。她17岁的时候离开宾夕法尼亚州的兰卡斯特郡,独自开始在完全陌生的城市里闯荡。由于对电脑以及现代化电器一窍不通,安妮只能在一家超市里做着最基本的体力劳动。“最初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孤立无援,又没有亲人朋友,好几次我都想直接回去了。”安妮感慨地说。但是,凭着阿米什女人坚强的毅力和吃苦的精神,安妮很快学会了收银机的使用,学会了电脑,学会了开车,渐渐适应了现代社会的生活。几年后,她又被泽维尔大学录取,开始攻读宗教学的课程。如今,摘掉了帽子,脱掉了长裙的安妮已经完全一副时髦女人的打扮。我问她,对阿米什的生活是否留恋。她承认,她时常回想起自己在农场里的场景,想起一家人围坐在温暖的火炉边,想起简单生活的点点滴滴。“我们都很努力的工作,而阿米什的生活也确实太单调了。” “那你最怀念什么呢?”“当然是我的家人,”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我经常会回去看他们,但是感觉是不一样的。我们曾经的亲密无间已经不复存在了,而我对阿米什的归属感也渐渐消失了。”我能听出她嗓音里流露出的思乡之情。“但是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像安妮这样离开了阿米什又能融入现代社会的人其实不多。大部分的阿米什年轻人还是会毅然决然的选择继续过他们田园牧歌般的生活。阿米什人的独特不仅在于他们的与世无争,勤劳合作,更在于他们对物质享受的淡漠和对真实生活的执着。也许他们的信仰在物欲世界里被看作愚昧,但无可否认的是,阿米什人的坚持就像是在美国现实社会中一只朴素的奇葩,努力而又顽强的盛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