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宏:我不靠脸走到今天

时间:2022-09-23 11:24:30

2012年,是段奕宏事业见证成效的一年。这一年,《白鹿原》上映,段奕宏在剧中扮演一个为尊严叛逆,桀骜难驯、有自我魅力的野性男人。他将这个名叫黑娃的男人诠释得入木三分,观众大呼性感。

另一部影片《1942》,他饰演身边的宣传官员陈布雷。一个克制自我,不苟言笑却内心波澜纠结,颇富个性与情怀的人。这个角色是段奕宏颇见效果的戏,区区几场镜头,外媒便记住了他并作此评价:整部影片最富气场的人物。

戏如其人,生活中的段奕宏是一个内心柔软,外在刚劲的男人。他介绍自己时语调笃定,“我是段奕宏”!重心词落在那个“我”上,似乎他要从一切物种之中,挑拣出自己,和你强调我的独特性。

从包裹着长大衣,腿使劲儿往下弓着溜进电影院蹭电影看的伊犁少年,到不远千里,“像在水里需要空气那样强烈”连考四次才进入中戏的青年。不断地冲突与克制,纠结与调适,他的内心总需要一步步往外探试,在自我掌握与了解中,他开始松软、自我、自信起来。

“将焦躁从心态里剔除,这样一来,找到的突破口反而越来越多。我一直在等待一个人,希望他给我更多的突破。”段奕宏说。

“韩信是个有梦想的人”

时势好像专为段奕宏量身锻造,2012年,他炖了锅火候正好的汤,2013伊始,这锅汤的余味不仅未见余尽,倒有再添把柴的劲道,继续供人品尝。

2013年度开年大戏《楚汉传奇》,由导演高希希执导的史诗剧集,段奕宏饰演古有“兵仙”之誉的韩信一角。

韩信其人,先后辅佐两位帝王,有将才之风。前几十集他安分律已,低调行事。剧情进展后半部分,他慢慢崭露头角。段奕宏演绎的韩信,是一个睿智孤傲的将才,霸气十足。

谈到自己所扮演的韩信,段奕宏语调明显高了几度,“我是一个演员,还不能对他做一个评价。他是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对于他整个人的认识,还得根据一定的历史题材”。

但,段奕宏有野心。

接演韩信,不仅仅因为他是帝王身边的“兵仙”。

“创造是要看一个演员智慧的东西。对我来说,我还是不甘愿,不甘心只是依照大家对韩信原有的印象(去演)。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这才是我关心的。”段奕宏说。

段奕宏决心要为这个角色赋予一些新的注解。“(要让)韩信身上呈现一种向上的,有力量的东西,这也是当下需要的东西”。 段奕宏说,“他想给大家认识一个通过自己奋斗拼搏,胸怀梦想的男人,他是有努力方向的”。

果然,“段版”的韩信为了保守梦想,忍辱负重,不仅抓住机会向萧何毛遂自荐,还直率地面向萧何说:“你们的冷漠怠慢了我的热忱”,即使是大叹自己生不逢时亦傲气凛然。

评论认为,在段奕宏的演绎下,韩信自由的精神,孤傲的风骨,流露出了独特的霸气,霸气之中又带几分深情,使得韩信其人更立体,更多维。

接受采访,段奕宏谈韩信这个角色也比谈自己要来得兴奋,他说,“每选择一个角色,一定需要感受到一个人物的可爱之处,赋予人物性格。虽然他最后被人称为兵圣兵仙,但是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得过日子”。

赋予人物个性的同时,你似乎又看到,努力刻画的人物身上,隐约能见到演员自己的影子。

“韩信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始终想着没有人能料到他自己五年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他性格和他身上的特质,就是等大家对他更多的关注。他内心最深处,最理想的状态,远大的向往是没变的。于是最后呈现给大家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韩信,压抑隐忍又不失可爱。”

段奕宏在建构这个人物时,希望观众在接受的时候会为他的性格和处境悲哀达到一种情感上的同步理解。

在剧中,与陈道明的合作并非第一次。陈道明是老牌演员里学识丰富的人物,问到是否和他演戏会有逼迫感,段奕宏又一次抬高了声音,称并不喜欢以势利的心态去看待演戏。合作是相互尊重。“无论是陈老师也好,或者刚跨行的新人也好,做这一行,更需要一个很平静的心态。我和别人合作从没有障碍。”

“我从不高看或低看别人,因为尊重别人的想法才是合作。可能陈老师也是看我有这种心态比较欣赏,私底下也比较关照我。”段奕宏说,正是这样的心态让他从陈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这是后话。

一副集体覆灭的长相

很难想象,段奕宏,来自中国巨大版图上的一个非常遥远的西北城市——新疆伊犁。

段奕宏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在家中排行最小。因为家庭这个“最低”的位置,从小身边就充斥着哥哥姐姐和父母的指责声,并养成逆反心理。

他儿时的把戏,便是常常跑到危险的伊犁河里游泳,等着哥哥姐姐赶来,一路撕扯着回家。年幼的孩子希望得到父母的关注,他专门等到家人快到了再下水。

从小段奕宏的身边,关于爸爸的记忆并不清晰,反而妈妈是家里最能干的人,更多地支撑着家庭。一到冬天,妈妈就会提早一小时起来,把他的鞋垫放在热炉旁边烤着。一个男童最初的温暖与安全感,来自每日踩在脚底热乎的一双脚垫。

段奕宏从小爱看电影,每次进电影院时都穿长大衣,腿往下弓着,让自己千万别超过儿童线……“我总被管理员从电影院里拽出来。所以看电影的过程总是不安的”,段奕宏说他直到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有朋友请我看一场话剧,我都要问一句‘有票吗?’”

段奕宏有种超越同龄人所没有的细腻感知,生就一种忧郁的心态。看电影至动情处,会为角色潸然泪下,也认真地以为人可以在电影中为所欲为,甚至模仿他们。

那时年龄尚小的段奕宏,怎么也不会想到,从小惹人嫌的调皮刺头,有朝一日,被作为新疆名人,放在政府网站上以示荣耀。

改变命运的,是他18岁时中戏老师来伊犁招学生。在此以前,整个18岁前的青少年时期,段奕宏在伊犁这个安静的小城度过。中戏的老师没将他带走,却把这个孩子的魂勾跑了。发了疯地要去北京。

为了成为一个演员,他坐着20多个小时的班车到乌鲁木齐,再乘78个小时的火车到北京。

中央戏剧学院,他考了四年。最后对考入中戏的愿望就像“在水里需要空气一样强烈”时,第四年,他以西北片区考生的名额成功考进中央戏剧学院。

段奕宏曾讲过这样一个段子:那一年班上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女生们说没一个长得帅的。她们盼星星似的等到最后一个男生到来,段奕宏一站在大家面前,女生们瞬间集体覆灭。

虽然是玩笑,却有几分真实。用段奕宏的话讲,他不是靠脸走到现在的人。进中戏之后,段奕宏顿然失语,性情大变。身边围绕太多才识渊博,光鲜靓丽的同学。遇事他常控制、压抑自己。班上常常没女生愿与他搭戏。

回想起那时的窘境,他说:“少年老成是境遇给逼的,现实生活境况逼得我这样做,我就拼命排话剧。我前两年挺浮躁,大家都说我戏演得好,但是却没有人找我拍戏。在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坚持住了,只能多看书,没人找我拍戏,我就多排戏,久而久之,反而让我找到些踏实感。”

时隔15年,谈起求学经历,段奕宏说,他其实不愿意多说过去苦、日子难,他觉得男孩子应该经历这些,“要么站直了,要么被打趴下,人得活一口气”。

表演,也要学会控制

大学期间,段奕宏一直未曾外出拍戏。用他的话说,“不是我不愿意,是没人找我拍”。没戏拍,段奕宏就拼命演话剧,那时他自认在舞台上的感觉特别好,更能发挥自己的能力、价值。“被舞台包裹我还能安全一点。”

“我曾看过一本心理学的书,专门谈脸面的,其实永远是这张脸和你的心理在作怪。”段奕宏说。跟田沁鑫导演合作话剧《断腕》,那么多演员,导演很少批评他,却常骂别的演员:不行,不行,你是演员吗?你是中戏毕业的吗?“当时我还挺得意,(导演)从来不说我。直到后来我的一些作品逐渐被大家认可,她终于跟我说了实话:‘奕宏,你知道吗?那时我跟你说每一句话,都得措词半天,生怕无意中哪句话挫到你的自尊心’”。

说到这里,段奕宏笑了,“我那时真的是神经绷得很紧。别人总觉得这么认真的好孩子,怎么忍心再说我!”

和他一起演话剧的演员也曾经评价他:较劲、有强迫症、太直接。

在段奕宏看来,大学期间虽然没有外出拍戏,反倒多出了练功的时间,专业课表演课样样成绩优异。毕业时他正是凭着这份门门专业第一的成绩单,争取到一个实验话剧院(即现在的国家话剧院)的名额,留在了北京。

毕业后,段奕宏接拍过一部与王志文、李幼斌合作的荧屏作品《刑警本色》,剧里他演一个被迫走上“歪路”的少年。作为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段奕宏还保留着大学期间“沉默寡言”的习惯:每场戏拍完,他就在一边,从不和人说话。

“当时王志文就跟制片人说,你赶紧找这小孩谈谈,我看他好像随时要爆发什么事儿似的。”段奕宏笑着说。

“我记得当时拍戏,是快过年了吧,王志文老师拿出他的手机递给我,说,‘给家里打个电话’,其实我内心感受到这种温暖的东西,我全部感受到了,但就是不擅于表现出来。”

“后来有一天,制片人非常和蔼地到我房间问我,‘拍戏感觉怎么样啊?’还说‘大家挺担心你的’。结果他跟我一谈,觉得我挺正常、挺有善根的。”

《士兵突击》走红之前,段奕宏已经默默无闻拍了八年的戏,他常常把那八年的时间归结为厚积薄发,或者就如一块烈火上的烙铁,在享受并等待着火候,硬得要命,吱吱冒着热气。

段奕宏也曾说过,给予他人生启发的,是一位50多岁的朋友。有一次在这位老朋友家喝咖啡,在煮的过程中,咖啡突然从容器里喷涨着四溅了出来,洒了两人满脸都是。段奕宏顿时尴尬无措,正想说句什么解解围,没想到朋友大笑出来,觉得这突然的插曲太有意思了。那一刻,段奕宏意识到自己太“紧”了,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了。那一年,段奕宏30岁,带着新的、开阔的生活态度,他放下一切重返戏剧舞台。

“我开始有意识地找到一些方式来解压,听音乐,慢慢地学会放松自己。”段奕宏说。“好的演员,不全然是情绪的饱满倾泻与冲撞,学会控制拿捏火候,力量的爆发才更精确内涵。”

这些年,他和角色互相给予、互相汲取。从《士兵突击》以及《我的团长我的团》,随着演绎事业的每一步进阶,又从《大时代》到《我愿意》,他的内心也一步步往外探试,开始松软、自信。

在他看来,自己实际上一直在内心里冒险,试图挖掘出自己未曾发现的新大陆。虽说这脚步没有停过,但却逐渐放慢了下来,他在这个过程中学会控制自己。

快乐,不一定在最喜欢的事情当中

跟普通城市的青年比起来,段奕宏拍戏一直带着自我、执拗、憨直的西北男人个性。

“我喜欢直接,别藏着掖着,大家精力有限。一个人撑不起来一个大戏,一定是大家一起拾柴。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好东西的面世,你有智慧就提供智慧,我也不是靠一张脸走到今天。”

有时也因为这样的直白与认真,曾经在某部戏的片场,一位老演员看不过去,便提出来:“你这是想当导演呐,哪是排戏。”

段奕宏也意识到,这是在拍电视剧,不是在学校的话剧舞台,做事不能只有自己。“排练话剧,大家都会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但电视剧不是这样,那我就要做调整,这不是妥协。”

“我觉得听话要听音,不在于声音大小,要听道理,见解。这样对于一个年轻演员才有进步空间。有一次陈道明老师就直接跟我说,‘这句台词处理你再斟酌一下,我觉得不太合适’。我特别开心,因为没有人有责任提醒你。而且他是本着他在旁边,可能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尝试。”

拍《1942》时,段奕宏一开始也有些拘谨,“第一是语言带来的,要求说英文。虽然头一天让我背了,但是我也顾虑是否准确流利,第二是我比较担心给冯导的印象会不会不好”。

“我发现这是个问题,后来我及时调整过来。”段奕宏说。

不断探索发现自己,规整自己的心态,段奕宏的事业和生活,变得越来越顺畅。

何东在先后两次采访段奕宏之后,这么评价:“我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至柔的东西出来了,但是就怕有的人至柔,最后那个刚就没有了。他依然把身上刚的东西保持着。”

曾经他并不乐于拍杂志封面,“觉得自己好像模特一样,有什么意思”段奕宏说,突然有一天,当他进入到一个规定情景中时,发现拍照也能进入到一个创作状态。而他之前有一种固守自己想法,有种井底之蛙的感觉。

“以前觉得我排排话剧上上班觉得挺好挺满足的,也不嫉妒不羡慕,当我涉足更多时,让我看到了弱点,让我心慌,这种心慌让我必须走进这个领域,适应这个领域,所以拍电影电视这样,拍杂志也是这样。”

在段奕宏看来,生活对他垂青太多,他还有好多东西来不及去体味。“人慢慢松下来,看待生活中的东西,转换一种心态,什么都不一样了。快乐,有时不是在最喜欢的事情当中才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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