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亦能浓于血

水亦能浓于血

“妈，你一定要撑着，哥马上就回来了！”抢救室里尹梦晓一副哭腔，她母亲已经徘徊在鬼门关了。

“孩子”，母亲吃力地抚摸着梦晓的头，“妈快不行了，答应妈，你一定要完成学业，不要辜负乡亲们的厚望。至于学费问题，你不要担心，你哥在外面打工为的就是给你赚取学费。”

“不，妈，你一定没事的。”此时的梦晓已经成了泪人。

“梦晓，20年来，有一件事妈一直瞒着你，今天趁妈还有一口气，妈要把实情告诉你，其实……其实……其实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说完，她似乎一下子心碎了。

梦晓一听到这事，整个人似乎傻了：“不，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是——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此时她濒临崩溃，一方面要面对的是母亲撒手人寰的打击，另一方面突如其来的养母女关系令她措手不及。

“孩子，原谅妈，这是真的！”母亲肝肠寸断。

（二）

二十年前，一个秋风瑟瑟的清晨，在村子的一角传来了一个女婴的哭声，她循声前去，只见稻草堆旁边一个裹得严严的婴儿，里面有一张纸条：1969年6月9日子时出生，希望好心人能收留她，谢谢！

善良的她有些心寒，她抱起这个孤苦伶仃的婴儿，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我可怜的孩子！”她想把这孩子抱回去，但现实允许吗？她想，丈夫去世以后，留下她和一个未满五岁的儿子，家庭的重担完全落在了她的肩上，如果要收留这个婴儿，本来贫困的家庭无疑是雪上加霜，不仅仅是抚养成人的问题，还要承担教育的费用。一时，她陷入了无奈中。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狠狠心决定放弃，放下孩子准备回去。在她迈出第一步时，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又使她心软了，她停住了脚步，像圆规一样立在那里。猛地，她又突然一转身抱起了孩子，“孩子，不要哭，妈妈带你回家，从今以后，你是妈妈的好女儿。梦醒了就会是黎明。梦晓！”孩子的名字应运而生了。

（三）

女婴的到来，不仅加重了这个残缺家庭的经济负担，还加重了她的家务杂事量。冬天的深夜，很冷很冷，可她总是三更半夜起床，为她换尿布，为她盖好被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复年，从不抱怨。

冬去春又来，当年的婴儿在养母的精心呵护下长大了，8岁，她入学了，尽管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好。此时她的儿子已经13岁了，也是上学年纪，双重的学费负担压在了这个单薄而坚强的女人肩上。对儿子她极少给予新衣，儿子身上的衣服是补了又补，修了又修，一个个补丁正是最有力的见证，而对梦晓，她总是把最好的给她。不知情的人总会以为她儿子不是她亲生的。

（四）

时间一晃又是几年，梦晓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中长大，她没有辜负母亲的一片苦心，从小学到初中她的成绩都是优异，并以优秀学生的名义被保送到乡重点高中。

在这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能读完9年义务教育的孩子是屈指可数的，但是对于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梦晓不忍放弃。梦晓爱学习，她多么想继续学业实现大学梦，可是面对家庭的困难，面对母亲憔悴的面容，她只能选择放弃。

晚饭时刻，全家人一言不发地吃饭，梦晓打破了安静的局面：“妈，我不想上高中，我决定和哥一起在家帮忙务农。”

“傻孩子，你心里怎么想的妈还不知道？家里的农活我一个人能行！强，你妹可是我们村的骄傲，再怎么穷也得让你妹实现大学梦啊！”母亲无助地叹息。

“妈，我真不……”梦晓的话被哥打断了，“妹，你什么也别说了，你只管上学，钱的事不用你费心。我明天去城里找工，一定没问题的！”

梦晓望望哥，望望母亲，泪眼汪汪。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饭都快凉了。相信你哥！”

……

（五）

哥哥出去打工后，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母亲肩上，这使得原本瘦弱的母亲加速地衰老了。看着母亲劳碌的身影，梦晓心痛不已，从此她更加努力地学习，优异的成绩使学校破格让她跳级。终于又一次成为该校乃至该乡唯一保读大学的学生。

大学的梦是可以实现了，但有没有条件上呢？梦晓想着苍老的母亲，想着宿风露雨的哥哥，痛定思痛，作出了决定。母亲知道后，扇了梦晓一巴掌，泣不成声了，“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哥任劳任怨为的是什么？乡亲们寄予了你厚望你能辜负吗？如今，即将如愿以偿了，你却……今天，如果你想放弃，你就马上滚出这家门，就当我没生过你！”母亲瘫坐在了凳子上。

“妈！”梦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着。从小到大，母亲从没有骂过她，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梦晓明白自己这样的决定深深伤害了母亲，母亲这样的“威逼”只是希望自己能真正圆梦。一时，母女俩哭成一团。

那一天，学校开车来接梦晓，所有的村民们都来欢送她，她成了村里第一只飞出的金凤凰。在母亲的“逼迫”下，梦晓踏上了别亲之路，开始了梦的追寻。哥哥在得知妹妹的好消息后，更加忘我地工作，每月，他给自己留下了少量的伙食费后，把剩余的钱都寄给了妹妹。

（六）

大学里，梦晓依旧很出色，这给远在家乡的母亲带去了莫大的欣喜。可是，突然有一天，梦想接到村里乡亲们的电报：母亲病危，速归！梦晓接到电报，犹如晴天霹雳，火速回了家。

母亲已经在抢救了，透过玻璃窗，梦晓看见母亲的头发都已苍白，心酸的同时泪如泉涌。

这时，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梦晓急切询问状况，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梦晓失声痛哭起来。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抢救室，母亲微弱的呼吸牵动着梦晓每一次心跳。20年来，母亲含辛茹苦地养育之恩历历在目。“妈，妈……你醒醒”，梦晓一次次地呼唤，终于母亲微微睁开了眼睛。

“梦晓，你哥呢？我想见见你哥，这些年来我对不起他！”

“不，妈，是我对不起您和哥！”

“以后你要好好做人，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知道吗？我恐怕见不到你哥了，我对不起他！”母亲眼角的两道泪淙淙而下。

“不， 妈，你没事的！”

“记住妈的一句话：水，同样可以浓……浓于……血……”母亲永远闭上了眼睛。梦晓痛哭欲绝。

强气喘吁吁地倚在门口，双腿瘫软下去，他迟了一步！

啜泣声惊动了沉浸在痛哭中的梦晓，“哥，妈她……”悲伤的心情使她泣不成声。

强蹒跚地走近母亲的病床，双手紧抱着头缓缓地蹲下来，一句“妈！”发泄了无数的话语和悲痛。

（七）

办完了母亲的后事，家里显得异常萧条。“哥，妈临终前说我……”

“妹，什么也不要说了，”强把梦晓搂住，“你是我的好妹妹，是我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唯一妹妹！”

“哥！”梦晓的泪又忍不住夺眶而出。

水能浓于血吗？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