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在老挝的“澳门”

神秘的境外招聘

出生于1990年的王金娜，是福建省泉州市人。其父母都是当地的公务员，家境优渥。王金娜大学期间在一所财经名校读书，大二下学期时，父母就督促她备战考研。此时她已与外校一个名叫林风的男生相恋，男友家在福建省安溪县农村。在一次同乡聚会上相互认识后，一来二往，日久生情，偷偷在校外租房同居。自此，王金娜整日与林风卿卿我我，再也无心读书。一直到大三下学期，父母感到不对劲，双双赶到学校了解情况，得知女儿与林风同居的隐情，又了解到对方的贫困家境，遂对王金娜连打带骂，坚决阻止其与林风来往。粗暴的干涉却适得其反，王金娜表示非林风不嫁，结果被父母断了经济支助。

2014年毕业季，王金娜勉强拿到了本科文凭，而论文几次都通过不了答辩，没有获得学位。经过一段时间求职，她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岗位，不免为生计发愁起来。

2015年初，林风的发小张英向他发来微信，称有一家境外集团公司正大量招聘员工，待遇不菲，只是工作地点在老挝。自己干了几个月，已经升职为部门主管，作为发小，有了发展机会，自然忘不了老同学。而当林风进一步询问这个企业做什么行业，张英回话：“你来了就知道，暂时保密。”

发小的邀约，虽然很神秘，但对正在四处求职没有着落的林风来说，犹如雪中送炭，他不禁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女友时，王金娜先是一阵兴奋，接着又疑虑重重。去老挝做什么工作，这么神秘？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能干啥呢？她心里直打鼓。对女友的疑虑，林风早有预料，“这个问题，我与张英有沟通，集团内部大多是福建老乡。”“但是如何出境和办工作签证呢？”王金娜又提出疑问。“办两张旅游签证就成”，林风的回答干脆利落。

经多方筹集，林风准备了一万多元，除了两人的路费，还留了近万元人民币备用。2015年春节前，他们踏上了去老挝的行程。临上飞机前，王金娜犹豫再三，还是给父亲发了短信：我随林风到国外工作，发达了再回来，您和母亲多多保重。

沦为网络帮凶

2015年2月18日，正是中国传统的除夕。此时的王金娜却在不停地查找中国大陆公民的微信和QQ，试图加好友或发出邀请，寻找目标客户。从跨进老挝境内那天起，王金娜真实地觉知自己被“绑架”了。

去老挝要从西双版纳景洪市中转，在飞往加嘎洒国际机场的航班上，王金娜的心里充塞着兴奋、刺激和紧张，她和林风憧憬着异域风情。临行前，两人在网上查了大量的资料和图片。万象、琅勃拉邦、塔銮、凯旋门、玉佛寺、香昆庙、湄公河等风景名胜都熟记于心，他们急切地盼望尽快到达这个神秘的国度。

飞机在机场徐徐降落，已有两名接机者等候在出口处，对方叫了一辆摩卡接了16人，以旅游团的名义通过磨憨口岸出境。接机者自称是38集团外联部工作人员。辗转到达磨丁经济特区的黄金大酒店时，已经傍晚。张英以登记住宿为名，要走了林风和王金娜的护照及身份证。之后，张英来到住处，叙谈了一番同乡之谊后，径直说：“这个房间既是住处，也是你们的工作室。”林风忙问到底干什么工作，“噢，很简单，就是做客服，拉拉客源。”王金娜诧异地打断话头，“找什么样的客源？”张英自我介绍，他是澳门网络38集团的营销一部主任。“这里是老挝经济特区，的投资项目是经过老挝政府批准同意的。”同乡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当地对他们洗脑。临走时不容商量地说：“既来之则安之，你们的护照、身份证已经被扣押，不得出酒店半步。”

张英走后，王金娜想想十分后怕，哭了起来：“你这个老乡就是黑社会的，我们该怎么办？”林风也不明就里，只好劝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不如边干边看吧。”

第二天，张英通知他们在外联部接受培训。主要内容是，通过手机短信、微信和QQ聊天，与中国大陆公民在网络上取得联系，设法引诱他们来老挝黄金大酒店，或者直接在网络上参赌。培训人员提供了常用的客服台词，“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您好，请问您是怎么知道彩金活动的？您好，目前我们公司提供两种入款方式，A、公司入款；B、在线支付”等等。“只要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培训师加重了语气强调，“比如穿得露一点，就是也没什么嘛！”经过短短2天的培训，两人基本熟悉了操作流程。张英拿了一台白色苹果平板电脑和一部手机交给他们，电脑内已经有登录一个QQ，交代其要加一些微信、QQ群和微信、QQ好友，然后在群里向好友发送“新葡京”等网站信息。

根据“38集团”的所谓规章制度，从业者实行“零底薪”，食宿由部门主任免费提供。其报酬主要从接收的赌资中按百分之一提取。林风与王金娜分工合作。林风主要通过恶意篡改网页，在互联网发网站页面截图，一些国内的正规网站经过篡改，用户登录时，跳出来的却是“澳门新葡京”网站首页，页面上有名人馆、旗舰馆、国际馆等板块，等待中招者上钩。王金娜则四处搜索微信、QQ加好友，然后勾搭聊天，直至语音视频。林风向王金娜约法三章，只要尺度不是太大，比如对方要求，是绝对不允许的，其他方面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争取客户的赌资进账，多挣提成，王金娜除了吃饭睡觉，整日在网上和手机上硬拼。但受骗上当者极少，起初3个月，两人每月加起来的收入不到两千元人民币。林风向老乡张英叫苦连天。岂料，张英眼睛一瞪，反过来责怪说：“都怪你太保守，给人看看有什么呀？”暗示他让王金娜放开尺度。

在林风默许下，王金娜放开了尺度后，客户资源果然逐渐多了起来。他们的提成额也不断上升。截至2015年12月30日，林风、王金娜累计接收中国大陆客户转账人民币297万多元。

法庭上的悔恨泪

从2015年6月份开始，陆续有人向福建警方反映，时常会收到所谓澳门知名的网络招赌短信，涉嫌诱赌诈骗。一名做家用电器生意的老板许伟报案称，一次，他在手机QQ上接受了一位美女头像加好友的请求，他点了同意。接着便开始聊天，对方自称是“澳门新葡京”的客服，并发来视频，一个衣着暴露的“真人美女荷官”在线发牌。对方称，这是正规的澳门，不用去现场，在网上就可以玩，运气好的话，一天能赢几十万。美女客服的一席话，说得许伟心痒痒的。平日里，他喜欢打麻将，有时也在上赌一赌，经常输赢上万。自己也曾动过去澳门见识见识的念头，只是抽不开身。听闻在网络上就能体验澳门的惊险和刺激，他当即同意加入。对方给了他一个专用账户，叮嘱说：“不能将密码告诉别人哦！我自己也看不到您的密码。”于是，他先买了1万元的筹码，小试了两天，竟然进账两千多元。之后，美女客服让他在账户上追加资金。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输了30多万元，方才醒悟过来，自己被骗子摆了一道。许伟的老婆发现后，逼着他前来报案。

接到报案，福建警方迅速展开调查，通过对网站链接进行技术分析，发现其网站操作后台竟设在老挝境内。涉案网站页面精致、体验流畅，提供“”“21点”等多种常见形式，每天活跃在网站上的人有成千上万。但其声称的澳门知名，经核实并不提供网络服务。

案情引起警方高度重视。福建省公安厅经与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警方协调，取得境外配合。2015年12月30日，全省公安统筹行动，安溪县公安局抽调刑侦力量积极参与。于2015年12月30日，仅安溪警方就在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磨丁经济开发区黄金酒店内，一举抓获张英等百余名犯罪嫌疑人，林风、王金娜亦当场归案。次日，在相关部门的配合和支持下，安溪警方用包机将该批犯罪嫌疑人押解回国。

2016年10月14日，林风、王金娜作为共同犯罪中的从犯，与张英等30人首批同庭受审。让王金娜感到悲哀的是，大多数被告人是高中以下文化水平，最低的还有小学。

安溪县人民检察院指控，自2014年以来，陈某等人（另案处理）在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磨丁开发区金都酒店等地成立38集团，下设营销一部、营销二部、营销三部、金沙部、微信部等部门，通过互联网经营开设“新葡京”“威尼斯人”“金沙”“118网投”、“波音”“小鱼在线”等多个网站。上述网站以吸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为主要客源，设置、时时彩、等多种方式，通过银行账号、支付宝、微信接受赌资，接受福建地区多人。至被查获时止，该犯罪集团接受赌资数额累计达到7.3亿元。

开庭时，王金娜站在被告人席上，泣不成声，表示认罪悔罪。她的辩护人辩称其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是初犯、偶犯，建议法庭减轻处罚。法院查明和认定的事实，与公诉人指控的事实一致。对王金娜辩护人的意见予以采纳。

2017年1月18日，福建省安溪县人民法院以王金娜犯开设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一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千元。其男友林风也受到同样的刑罚处理。

从一个名校大学生，堕落为犯罪集团的帮凶。当王金娜的父母接到法院的判决书时，悔不当初。他们说：“早知道，就不粗涉女儿的恋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