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的眼泪

1

我是个猎艳高手，只要被我盯上的女人，一般难逃我的魔掌。

别说我，我只是成就了大多数男人的想法。

其实在这个欲望横流的尘世里，搞定一个女人很容易，只是难易指数不一样。

比如楼梯间这个女人，衣着时尚，妆容妖媚，秋波流转。她的攻克难度只有两颗星。

你看，她出电梯的瞬间，回眸给了我一个风情的眼神。她可真灵敏，这就嗅到了我旺盛的雄性激素的味道。我接住了那眼神。

我决定上前两步跟她搭讪。可就在那时，我的身体被突如其来地撞了一下，一个声音急急地飞过来：“顾总，顾总，您等一下。”

形随音出，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从我身后飞奔出来。很不幸，她的莽撞，不仅把我撞了个趔趄，还把她自己怀中的资料弄撒了一地。她一边快速地捡地上的资料，一边跟我说对不起，一边又抬头冲两颗星喊。我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的容颜，是一张很清丽的脸，没施粉黛，却精致动人，像刚刚绽开的白莲。

那一刻地球的引力很强，我弯下身子帮她捡散落在地上的资料。她仓促地跟我说谢谢。资料收起的瞬间，她没浪费一秒钟，起身去追赶两颗星。

在大厅的门口，她追上了两颗星，热情得卑躬屈膝，两颗星却姿态傲慢。看那情形，两颗星应该是她的一个重要客户。同是拜访客户，我想到了“同病相怜”这个词，还想到了“我见犹怜”这个词。我突然想帮这个女孩子。

我上前，冲两颗星递上我饱含热度的眼神，然后又递上我的名片。我说，这是我表妹，初出茅庐，请关照一下。然后我又说，如果您方便，可否赏脸吃饭。

两颗星扬了扬嘴角，笑了笑，就答应了我这个有些唐突的请求。

真是一场美妙的饭局。女孩子签约有望，兴奋地对我笑，露出的两颗小虎牙异常可爱。她告诉我她叫沁谧。

2

我脑子里开始掠过两颗星和沁谧的影子。这两个女子于我是两种温度，一热一暖。我既迷恋于热，又渴慕于暖。

两颗星很主动，没隔两天便打了电话给我，问我可否出来一起喝咖啡。声音黏得不容人拒绝。

在灯光昏黄的包厢里，她一副守株待兔的范儿。她的裙子领口很低，以至于雪白的胸脯大半个都炫了出来，很有弹性地跳跃着。

我想是时候了，我开始扳过她的肩吻她，顺势把她推倒在沙发里，整个身子压在她那团白白的棉花球上面。她却嘤咛着挣扎了一下，制止了我的热切。

我不解，这个时候了，还耍弄欲擒故纵的伎俩?

她稍整了一下衣裙，说，我想跟贵公司合作。

我哈哈笑了，原来是这点心思。

我重新推倒她，说，先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宝贝儿。她会意，立刻迎台。

3

我仔细看了两颗星给我的合作资料，又私下摸了她公司的底，觉得合作没有问题。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大项目。两颗星说，合作可以从小到大，由浅入深。我完全理解她的心思，想借我们这个实力雄厚的集团公司打开他们的名声。

我暂且满足她吧。毕竟她的身体真的让我一下子难以回复平静。

可是每次和两颗星欢愉之后，我的精神又会陷入另一种空落。

我的心海会时不时泛起另一圈涟漪，那是沁谧投下的。

沁谧给我打电话，谢我帮她签单，说有空请我这个表哥吃饭。后来，就突兀地飘到了公司来找我，逢人就说，找她表哥。

同事笑我，说我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我尴尬地笑笑。

我告诉她，还是喊哥吧。

她果真改口，一声声地喊着哥，有时还喊亲哥，说我就是她亲哥。

我心里便一动。对于女人，我向来只是像嗜血的蚊虫一样，动身不动心。可沁谧却像清风拂面，撩动了我的心池一角。

她真把我当成了亲哥，周末时，会跑到我家里帮我做饭，洗衣。常常，我看着她挽着衣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胸腔里就漾起了那股原始的善良和疼惜，随着那份温馨，让我沉醉。

我开始依赖这份温馨，遂将家里的钥匙拿了一把给她。

沁谧还会按摩。有空就玲珑着十指在我的脖颈上游走，缓解了我的颈椎病之痛。

那次，我的身体第一次对这个女孩子蠢蠢欲动。

我拉了她的手臂，她颤抖了一下，轻声喊了声哥。我顿觉羞愧，忙找话，问她工作可好。她说好，又换了份新工作。我不在状态，随口答复，好。

4

两颗星也经常找我，多是探讨合作的项目，当然顺便享受的还有肌肤之亲。她每次都是眉开眼笑地来，然后神情怡然地离去。

我沾沾自喜于在女人身上的魅力，却没想到很快就是当头一棒。

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各部门经理以上领导阶层与会。

看到董事长正襟危坐在主席台，神情严肃，面色阴暗，我知道公司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果不其然，董事长说彩虹集团即将上市的软件跟我们公司的机密软件如出一辙。

我的头猛然涨起来，彩虹集团不是两颗星所在的集团吗?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敢深想下去。

可是我的担心还是裸地被抛上了案桌，我成了百口难辩的内奸。

我想打电话找两颗星证实，她却心有灵犀地打了过来，我冲动地按了免提键，两颗星慢条斯理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拷贝了你的材料，感谢你的支持。

众人面面相觑，我瘫倒在座椅里。

我跑去找两颗星问罪。她却出乎我意料地给我抖出了另一个事实。

她说是沁谧帮她搞定了这份机密材料。她说她才是个高手，不愧是按摩院里出身的丫头，阅人无数，仅凭清纯的脸蛋就蒙骗了我。

我惊愕。

一刹那，纯真的笑，热腾腾的饭，娴熟的按摩技艺，在脑海里回放。

我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心如刀绞。

5

我发疯似的找沁谧，这个天使面容、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要她付出代价。

没想到在家门口碰到了她，她自投罗网。

我一把将她捉起，狠狠地摔到床上。今晚，我要揉碎了这朵表里不一的白莲花。

沁谧的眼神恐惧，惊叫了一声。

我只顾扑过去，猛烈地撕扯她的衣服，强势进入她的身体。原来复仇的竟是如此的强悍。

火焰渐渐熄灭。我从她柔弱无骨的身上爬下。这才发现她的脸颊已挂满泪痕。心里一疼。她默默坐起，穿衣。抬腿的瞬间，我蓦然瞥见了床单上那朵红梅。鲜红，刺眼。

内疚的潮水汹涌着扑打过来，但我很快听到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假的。再造处女膜多少虚伪的女人都有的吧。一个按摩女，一个窃取过我材料的女人，她哪还保得住那层膜?

我的冷漠像北极天，任何温度都融化不得，冷着眼神看她一步步趔趄着离去。

6

我失去了工作。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反思。反思的结果是，从此戒女人，从此不再相信女人。

三天后，我穿着风衣，萧瑟地踱步在街头。

迎头却碰上两颗星的秘书小澈，那也是个有着干干净净面容的女孩子。

她非拉我到僻静处坐坐。我麻木，随了她。

她盯着我的脸，幽幽地说，我听说了你的事情，艾米真是阴险，怪我没有及早提醒你，当时不想失去那份工作，现在好了，我辞职了。

艾米就是两颗星。长期以来，我还真忘却了她还有这样一个名字。

我懵懂，抬眼询问她。

她也睁大眼睛疑惑，你不知道这都是艾米搞的鬼吗?她先是利用跟你合作，试图达到窃取的目的，未遂，又命我去，我不从，便又威胁前来签单的沁谧去。可是沁谧宁可失去工作也没答应她。但她还是把一切都嫁祸给了沁谧，还揪住她曾经做过按摩女，污蔑她不干净。

我终于懂了。

抓起风衣起身离去，丢下一脸迷惑的小澈。

好在这个城市不大。我找到了沁谧，她在一个画室里做刺绣，很安静。

我站在门口望着她，没有勇气上前拥抱她，没有勇气跟她道歉。我的残忍，我的罪恶，那是万劫不复。

我走了。

我决定去另外一个城市发展，那是很遥远的一个城市。

在机场，我作了最后一次回眸，我决定不再来这个城市，这里种满了我的罪孽。

收回眼神，登机。

耳边突起一个嘹亮的声音，似一把绳索套在我的脖子里，让我前进不得。

是沁谧的声音，我怀疑我的耳朵。可是我转首看时，的的确确搜到了那张让我心动让我感动让我不忍让我内疚的笑脸。

她还在喊，哥，不要走。

我的眼泪在灿灿的阳光里猖獗地爬满脸颊，三十年的岁月里，对于我这样一个浪子，这是我最真诚的一次眼泪。

我决定留下，这个城市里有我留下的愧疚，我要赎罪，我要拯救我沉没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