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史小说特点在苏童小说《米》中的呈现

时间:2022-09-21 07:27:31

新历史小说特点在苏童小说《米》中的呈现

内容摘要:20世纪90年代的新历史小说以其全新的历史观念和反传统的写作手法与以往写历史的小说区分开来,苏童作为新历史小说的代表作家,一直沉迷于对历史的叙述和重构,他的长篇小说《米》向我们展现了贱民五龙逃亡一发迹一返乡的一生,小说中体现出了鲜明的新历史小说特点,如历史的主观性、荒诞性、循环性和偶然性,民间视角与个人体验的强调,叙述空缺和再现原则的瓦解历史的存在等。

关键词:新历史小说 特点 苏童 《米》

《米》是苏童在90年代初创作的一篇长篇小说,属于苏童新历史小说创作的代表性作品,它具有苏童创作鲜明的个性特征,但它同时也体现出了新历史小说创作的一些共性。

一、全新的历史观念

相对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革命历史小说”和九十年代的“历史小说”,新历史小说作家们近乎偏执地想颠覆渗透于前者中的历史观念,他们以自己的历史观念和叙事态度来改写、解构或颠覆被既往的话语赋予了特定的价值和意义的历史叙事,将“正史”中有关“革命、进步、解放、真理”的宏大叙事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历史”的偶然性、荒诞性、世俗性,甚至遮蔽性和不可知性。

《米》向我们展现了一个极其丑恶污秽的城市图景,“城市的北端是贫穷而肮脏的地方,空气中莫名地混有粪便和腐肉的臭味”,街角有已经冰冷僵硬的死人,码头有作恶多端的流氓,这样的城市,不仅环境污浊,纯良的人性在这里也会受到侮辱与打压,夫妻之间毫无爱情,只有裸的和变态的相互折磨,父子之间毫无亲情,只有相互的鄙视与唾弃,哥哥会毫无顾忌地杀死妹妹。父母会亲手打断儿子的一条腿,除了金钱、权力、享乐,人们再无别的追求,人性的丑恶面与变态面在这部小说中无限放大,向我们展现出一个如地狱般光怪陆离的世界。这样的社会图景,必然不是完全真实的,作者为了表现的需要,隐匿了社会和人性中所有美好与温情,仅仅将那段历史中人和事的丑恶面展现甚至夸大了出来。

同时,《米》中还有许多偶然的、不可知的因素存在,五龙的子女都像极了他,甚至一个比一个下流,米生心狠地杀死了小碗,柴生无情地从亡父口中掏出金牙,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更为神秘的是,冯老板柜台上珠子的数字是五十八,正好是他的年龄,他的死期如天意一般不可抗拒。甚至对于活着,《米》中的人物也抱有一种荒诞的态度,“冯老板捶着腰往店堂走,他的话使五龙发出了会意的微笑,他说,不死就得天天起床,天天打开店门,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滑稽”。这种种荒诞偶然又不可知的因素,使作品增添了一种“野史”的神秘感,丝毫没有“正史”中宏大叙事的影子存在。

二、民间视角与个人体验的强调

对抗于“历史小说”中的官方意识,新历史小说更喜欢采用民间视角,强调个人体验。对应于这种强烈的“自我”体验的抒发,新历史小说不同于以往历史小说,把官方人物或在历史上有所记录的名人至少是正面人物作为故事的主角,而是往往把土匪、地主、罪犯、等社会边缘人物作为自己描写的对象,构成小说故事的也往往不是正史书籍中所提供的材料,而纯粹是一种个人的自我生活体验。

《米》中的主人公五龙本是从乡村逃亡到城市的贱民出身,在城市,他凭借着对仇恨的一贯执着,从大鸿记米店一个身份卑微的伙计做到恶霸一方的码头会老大,而最终的结局却是悲惨地在回乡的火车上死去,一生的变数浸淫着他身世的单薄与孤苦。而小说中的其他人,如大鸿记米店里的冯老板、织云、绮云等都是城市里最平凡的市民,在瓦匠街的一角经营着世代相袭的米店,与城市中千千万万的小市民毫无区别。六爷在他显赫之时虽然称霸一方,不过也是凭着他码头会老大的地位在当地作威作福。当五龙炸了吕公馆后,他被迫离开,他的存在与离开对那段历史都毫无影响,终究也只是那段岁月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小说《米》恰好将这许多历史中的小人物组织起来,着力描写他们的欲望与仇恨,争斗与痛苦,展现出一个独特的社会场景。这一社会场景与任何史料中记载的历史大事都毫无关系。

同时,新历史小说还力图打破传统历史小说中将人物性格与其社会角色相混同的思维模式,抛弃了简单地以“好”与“坏”来定义人物的审美定式,展示了这些边缘人物被历史身份所遮掩的正常人性,表现出人性的复杂性丰富性。单从五龙这一人物形象上看,在人们眼中,五龙彻头彻尾是一个“恶”与“强”的化身,他靠仇恨活着,无恶不作,心理极度扭曲,又凭借码头会老大的强势身份帮助他干一系列坏事。他感情淡漠,甚至对妻子、孩子都是一样的心狠与冷酷,但他内心却不是毫无温情可言,而有着某种深深依恋的感情,小说中有这样一段细腻的描写:“五龙在瓦匠街头看见两个卖拳的少年,从他们的口音和动作招式中透露出鲜明的枫杨树乡村的气息……他只是怀着异样的深情默默观望着两个少年乡亲……他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铜板,一个个地扔进破碗里,他想对少年说上几句话,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对于两个萍水相逢的少年乡亲,他竟有着如此的温情,可见五龙心中虽然充斥着仇恨,但他心中并不是毫无爱的存在,在充满罪恶的城市里,仇恨使他生存了下来,但对于家乡,他依然深切地爱着,始终把那里当作自己的根。

三、叙述空缺。再现原则的瓦解

新历史小说强调历史的审美性和想象性,打破了以往历史叙事的时序、因果、整体化结构,采用回忆、联想、闪回、蒙太奇、抒情等多样叙述手段。特别是他们的历史叙说是残缺不全的,他们“借某个历史框架甚至是历史虚纵,来诠释变化无常的历史表象背后的人性法则,来表现生存意志和情感需求的历史内涵,来升华那种根植于现实地基上的历史幻想”。

《米》的故事是随着五龙入城开始的,是以他搭乘着火车回枫杨树乡村结束的,它的叙述中无意再现历史,无意把那段岁月的社会历史风貌展现在读者眼前,它所描写的历史是破碎的,是为了成就五龙这个人而存在和展开的,所有与五龙无关的历史在小说中都没有存在的价值。对于人物,它也不是以个人传记的形式叙述,而是在其中融入了人物大量的真实感受和心理活动,使人性通过它们裸地展现在人们面前,如当五龙初到城市,在码头碰上了阿保,阿保逼他喊“爹”时,五龙在心中问自己“谁是我的爹”,接着就展开了对于他自己身世的回忆,思绪回到了枫杨树乡村。当织云试图勾引他时,他想到了青年时见到的枫杨树乡村那些的女人。回忆与联想是《米》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叙述手法,尤其是五龙,经常会在做一些事的时候想起枫杨树乡村的一些人和物。这些心理活动描写,使五龙的形象不断丰满了起来。

小说《米》的叙述还极具审美性,其中夹杂着非常优美的环境和景物描写,他善于调动人的一切感觉,使景物显得真实而生动。写那座古旧的砖塔,“砖塔高出地面大约五丈的样子,微微发蓝,有鸟群在塔上飞来飞去,风铃清脆的响声传人五龙的耳中。”这里就运用了视觉和听觉描写。还有写米店午后的景象:“午后阳光突然消失了,天空阴沉,是一种很冷的铅灰色,空气中蕴含着雨前的潮意,他看见晾衣杆上仍然挂着米点姐妹的内衣和丝袜,而旁边米仓的门敞开,飘散新米特有的香味。”这里又调动了视觉、触觉和嗅觉感受,真实的感觉描写,使人觉得小说中的每一处景象都鲜明地出现在人眼前。苏童的《米》还具有很强的色彩感,“花花绿绿的广告画”、广告画上“嘴唇血红搔首弄姿的女人”、街边死人头上“白色的霜粒”、“黑漆漆的店铺、工厂和瓦砾”、“雪白的米粒”、小城“青黛色的石板路”等,为我们构建出一个色彩绚丽却又阴森可怕的世界。

四、小结

新历史小说吸收和继承了前代和同代文学创新的积极成果,同时又注入先进的西方现代思潮,使新历史小说自觉走出了历史小说的时代局限,摈弃了一般现实主义文学的庸俗,秉承新历史主义,注重对历史的解构,对社会意义的消解,昭示了一种新的历史观的形成。苏童的《米》作为新历史小说的代表作,继承了新历史小说的这些优势,并借助新历史小说的一些特点和手法,向我们揭示了人性的复杂和命运的轮回,以新的历史观念,把一个以往历史小说无法呈现的历史画面展露在我们面前,给予了我们阅读审美的新奇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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