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张《美国人》

罗伯特・弗兰克（Robert Frank，1924-）的作品《美国人》（The Americans）无疑是迄今为止最具影响力的摄影书之一。尽管在1950年代末出版时，本书遭到了批评―美国《大众摄影》杂志（Popular Photography）把这本书称为“反常的”，“封面上长了个瘤子”，甚至是“不美国”的―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弗兰克的这些给人以深刻印象的摄影作品启发了无数的艺术家。

“他的书激发了我们这一代人”，摄影家拉尔夫・吉布森（Ralph Gibson）在一次关于这一作品的专题研讨中说，他一度曾与弗兰克共事。“不妥协的内容，强有力的观点，移民的矛盾心理，以及使用相机时的高超技巧……《美国人》将始终是最伟大的摄影书。它将永远有其价值。”

很多摄影家都熟悉这本开创性的书中的作品，但是他们中很少有人看到书中的作品以冲洗照片的形式出现。这一摄影集共有83幅照片，构成了摄影史上的一个经典。在1980年代初，弗兰克冲洗了4套完整的作品集，并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安多弗的艾迪生美国艺术画廊（Addison Gallery of American Art in Andover）、巴黎的欧洲摄影画廊（Maison Européenne de la Photographie in Paris）、洛杉矶的当代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in Los Angeles），以及休斯敦的艺术博物馆（the Museum of Fine Arts in Houston）展出。这是仅存的4套完整的作品集―弗兰克总是对自己的作品控制很严而不大量冲洗。但是现在我们却获得罕见的机会，能够欣赏到大量展出作品。

来自弗兰克这一里程碑式的摄影书中的一组照片，属于洛杉矶收藏家卢斯・布鲁姆和杰克・布鲁姆夫妇（Ruth and Jake Bloom），这组照片于2015年12月在纽约苏富比拍卖行（Sotheby’s）被拍卖，其卖点是这对夫妇多年来收购的77幅照片。此前这家拍卖行称，照片将会被拆分单件拍卖，并估计整个收藏将会以250万至380万美元的总价售出，这也反映了弗兰克作品目前的市场行情。

此次销售是弗兰克的作品首次大规模拍卖，也提供了难得的机会，能够看到这些标志性的作品以冲洗照片的形式大量呈现，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只是印在书上。

布鲁姆夫妇于1990年代初开始收集这些作品，意图追踪《美国人》摄影集中发表的所有83幅照片。“这些作品的主题遍及美国，要想知道美国那时候是什么样的，没有什么比这些作品的描绘更好的了。”杰克・布鲁姆在一次采访录像中谈及这一作品集。尽管布鲁姆夫妇尚未收集全，但是在经过20多年的持续收藏之后，他们已经拿到了83幅照片中的77幅。

杰克・布鲁姆被公认为好莱坞最有势力的律师之一。他和他的律师事务所多年来为很多的明星案子，包括约翰尼・德普、阿诺德・施瓦辛格、席尔维斯特・史泰龙和布鲁斯・威利斯等。他的妻子卢斯经营一家画廊，并且是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的董事。

布鲁姆夫妇通过自己在美国的旅行，也逐渐变得对弗兰克的作品主题非常痴迷。这对夫妇曾在他们在爱达荷的家中展出这些照片。实际上，要想完整收藏这83幅照片是非常困难的。“对于他不太喜欢的作品，弗兰克很少冲洗。”斯图亚特・亚历山大（Stuart Alexander）在苏富比举办的研讨活动上向与会人员解释说，亚历山大是研究罗伯特・弗兰克的主要学者之一。弗兰克在处理底片的同时就在做编辑工作，有时如果一些照片不符合他的编辑需求，他甚至会把整卷底片全部扔掉。《美国人》在拍摄和编辑的过程中，就明确要作为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呈现出来，因此弗兰克本人不喜欢的作品就直接裁掉了。他总是只把自己喜欢的照片印出来，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布鲁姆夫妇很难完成他们的收藏任务。

“实际上，当我们20多年前开始收集时，我们的确希望把全部照片都集齐。”卢斯・布鲁姆在一次访问中说，“但我们遇到了困难，我们无法完成它。”她补充说，“现在我们决定其他人应该分享我们所做的。”实际上，这对夫妇共收购了78幅照片，他们的儿子目前拥有其中一幅照片。虽然《美国人》系列在包括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MOCA）等几大博物馆都有完整收藏，但据苏富比的摄影部主任克里斯托弗・马奥尼（Christopher Mahoney）透露，布鲁姆夫妇收藏的照片是“已知的私人收藏家中收集《美国人》中的照片最全的”。

广为人知的作品“新奥尔良（电车）”（New Orleans-Trolley），最早是作为第一版的《美国人》的封面，估价是20万至30万美元。“迈阿密海滩旅馆（电梯）”（Miami Beach Hotel-Elevator）），据苏富比称，此前从未拍卖过，预估价是15万至25万美元。这幅照片的12.5×18英寸的冲洗版，在布鲁姆夫妇的收藏中是极为独特的，因为它证明了，最初在出版的书中的图片是经过剪裁的。“政治集会（芝加哥）”（Political Rally C Chicago，估价为5万至7万美元）同样也有一些特殊的变化，因为我们在画面的右边看到一个狭长的女人的轮廓。“每次当他进暗房，他都以不同的方式冲洗。”卢斯・布鲁姆在专题研讨中就这些作品解释道。

“当你拥有得多不胜数的时候，你无法只专注于其中一个。”卢斯・布鲁姆谈及她的收藏，“每一幅作品都有一个要诉说的故事。每一幅作品都向你独自诉说”。事实上，收藏界对这些作品被拆分拍卖有着不一样的声音。《收藏家日报》分析：“收集一整本摄影书中的所有照片，尤其是像《美国人》这样一本极具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书谈何容易。这一收集工作延续了几十年，可能要有那种列出清单后逐一核对的热情才可能做好这件事。鉴于组合成这一收藏所需的时间、精力和资本，当我们看到它被拆分的时候我感到有一点惊讶；会有大量的私人买家和博物馆，由于有机会买到标志性作品《美国人》的现成的、几乎是完整的全集而兴奋不已。收藏家和艺术品经销商都会对这些冲洗照片有极大的需求，而只有当这些照片（无论是标志性的还是不那么知名的）、冲洗日期（大多是1970年代的冲洗片，有些是1960年代，还有其他一些只注明“随后”的）、实际尺寸（标准的与过大的）与照片状况以最佳方式共同组合起来，这才算是真正开始了。照片放在互联网上，难以区分这些细微差别，如果某些作品的估价过高，可能会出现有些看似热门的拍卖品意外出现流拍的情况。一如既往，冲洗片越好，结果也可能越好，亲自去看这些作品会显得更清楚。”

拍卖结果显示，该系列中的两幅重要作品，“新奥尔良”（电车）以23.75万美元的价格成交，“霍博肯（游行）”（Hoboken’-Parade）也以同样的价格成交，其估价为12万至18万美元。这两幅的成交价高于其他照片是因为它们分别是不同版本的封面。在1950年代，出生于瑞士的弗兰克前往美国旅行并拍摄美国人的战后生活。但此书的初版并不是在美国本土。1958年5月，在巴黎由出版商Robert Delpire（1975年他也首次出版了约瑟夫・寇德卡的《吉普赛人》）作为Encyclopédie Essentielle系列的一本而首次面世的，次年由格罗夫出版社（Grove Press）在美国首次出版，也就是杰克・凯鲁亚克作序的那一版。在原书出版（2008年5月15日）50周年之际，史泰德出版社（Steidl）新出了一个版本。弗兰克本人参与了这个新版本的设计与制作（包括新的印刷工艺，新的版式设计，新的封面），他还亲自挑选了书籍硬壳的书面布料、压凸工艺，甚至包括书籍卷首及卷尾的空白页。值得一提的是，书中的图片，是原始底片用现代的扫描仪扫描电分的，使用了三色印刷。有意思的是，可能是考察到弗兰克在中国的拥趸众多（2007年弗兰克在平遥因一碗鸡汤倒下而被《名利场》杂志报道，曾引起国内摄影界哗然），史泰德除了英文版以及德文版之外，还专门出版了中文版。

成交价第三位的是“90号公路去德尔里奥途中”（ U. S. 90， En Route To Del Rio， Texas），为18.75万美元，照片中汽车里的人是弗兰克的第一任妻子玛丽与儿子。最终这批收藏的成交总金额为3739375美元（成交率89.6%），克里斯托弗・马奥尼说：“我们看到的竞拍者在整个拍卖过程中竞争激烈，很多照片的价格远高于先前的估价。”有多种因素促成这些照片的高价值，从冲洗质量、冲洗日期（1950年代所使用的放大纸，其含银量远比20年后所使用的更高，这使得当时冲洗片的色调等级和深度远比今天宽广）到冲洗尺寸，还有弗兰克剪裁照片的方式，这与我们在摄影书的第一版中所看到的格式不同，以及照片本身的历史价值（封面图片通常因其性质而获得更高的价值）。

2014年安娜・李奥诺文斯画廊（ Anna Leonowens Gallery）曾为在弗兰克举办过一个《书籍，电影，1947年至2014年》只有一个星期展期的中，展览的所有的影像均来自于《美国人》系列。这个位于诺瓦艺术与设计大学的展览，主要面向新的一代的艺术学生及爱好者，弗兰克在20世纪70年代初在此教过电影课程，而他的第二任妻子也曾在这里获得荣誉学位。这也是当时89岁的弗兰克尝试数字技术输出他的照片，由史泰德出版社制作的数字影像展品，在一个星期的展览后被有计划地销毁，弗兰克之前对他作品的严密掌控是众所周知的，这也是他的手工印制的照片（hand-made）以及当年印放的照片（Vintage）价格高昂的原因。目前弗兰克的照片主要集中在华盛顿国家艺术画廊等处，高昂的出借费用让他的照片展览变得非常困难。

弗兰克1924年出生于瑞士，今年已经92岁高龄，尽管淡出摄影界多年，但他的一举一动仍然在世界范围内受人关注。以弗兰克为题材的一部新的纪录片《别眨眼：罗伯特・弗兰克》（Don’t Blink： Robert Frank）也曾于此前的2015年10月在纽约电影节首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