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贺卡上的信

时间:2022-09-20 07:47:52

写在贺卡上的信

亲爱的父母,亲爱的家人:

你们好!谨在地球的这一面预祝大家新年、春节快乐!祝所有的亲戚都欢乐!

现在这边已临近西方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圣诞节,按当地华人办的中文报纸的说法,应该叫耶诞节。为啥这么叫?我琢磨着,是因为天下的圣人不止一个,你们有耶稣,我们还有孔夫子呢,大家都要过生日,不该厚此薄彼,弄得诸神心理不平衡。故圣诞改耶诞,是对欧美中心论实行的“修正主义”,还隐隐透着几分民族自豪感。在海外的人,总想方设法护着自己的家园。好,从此我也这么叫――耶诞。

我发现,老外也很注意营造“年气”。这些天,报上总登广告,招聘面善肚圆的胖子,在商场门口穿上红袍子,粘上白胡子,装扮成和蔼可亲的耶诞老人,以招徕顾客。还到处雇人砍伐、运送耶诞树。街道一排排路灯杆上,高悬着用红绫子和青松枝扎的漂亮花环儿,许多人家在门窗上安了一闪一闪的彩色灯串儿。给你们写信的这张贺年卡的背面,画了一只含笑入梦的小花猫,还有一只长筒红袜子。西俗,耶诞老人会在孩子熟睡时顺着烟囱进屋,往袜筒里塞一些可爱的小礼物。右边的洋文写的就是挂袜子得礼物、耶诞快乐之类。

但我总觉得,这一切和我们隔了一层什么。没有腊月二十三的灶王爷上天,没有咬着牙在冻了冰茬儿的缸里捞酸菜,没有老父亲意兴遄飞写的春联(铺平红纸时,有一根手指怎么也伸不直,您说那是小时候放鞭炮崩的,儿女就惋惜地说,要是打鬼子受的伤该有多好!现在认为这也不错,放鞭炮和打鬼子都是热爱生活),没有老母亲指挥做年夜饭的“呵斥声”,没有姐妹们孝敬老人的大包小裹,没有嘉陵弟一趟趟从楼下拎上来的沈阳雪花啤酒,没有外甥外甥女这两个日渐高大的“小兽”噼咚扑通乱跑的动静,我们中国人,我们东北人,特别是我们老刘家人,就永远感觉不到真正的、刻骨铭心的、梦牵魂绕的年气。

年气,多么美好,多么亲切的字眼儿啊!愿今年的年气比去年浓郁。尽管我们在海外漂泊,但欢度佳节的宴席上,你们会感到我们就在你们身边。只是,我们不能亲手刮鱼鳞、剁肉馅,尤其是不能当面举杯祝二老长寿,那就请大家代我们做吧。油大盐重的菜上桌时,劝妈妈少吃点儿。雪大风寒的夜晚,爸爸外出散步,让他多穿点儿。当国人企盼的年三十子夜来临之际,我们将和姐姐妹妹弟弟们一起,用滚热的孝子之心,簇拥着两位饱经风霜但笑容不减的至亲至爱的老人,听千声礼炮,看万朵烟花!

一九九零年十二月十日于美国达勒姆

作者附记: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信中提到的外甥、外甥女已经长大成人,和当年的我一样,远赴欧美求学,亲身感受异域耶诞气氛。父母则先后辞别了人世,与我们天人永隔。整理二老遗物时,我发现了这封保存完好的贺卡,抚摸良久,真想把它再一次寄给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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