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平安夜

时间:2022-09-20 04:53:12

我们内地的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过起“圣诞节”了,每到节前的“平安夜”,商家都要借题大搞活动,满街张灯结彩,营业广告四处横飞,朋友们也会在此刻找这题目聚聚会。我有五年没凑这份热闹了,因为五年前的这天我的父亲离开了我们,永远地离开了。

父亲走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了一场央视的晚会,夜里他起来小便后就走了,走的时候是我送他的,当时我就没以为是他要走了,直到现在我都没觉得那是他最后在我呼喊中咽气离世的,因为他是那样无意那样安祥……足足有三年时间我没能从思痛中走出来。每次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到白发苍苍面容慈祥风度不减的老人都会出现错觉,都会停留在那里,立上好一会儿:是爸爸吧,爸爸也有一件这样的T恤、这样的外套,他笑起来也是这样的含蓄,气质里永远透着儒雅。

父亲的骨灰安放在郊外一个环境很好的公墓里,每年的清明、农历的七月十五和父亲的忌辰,我们都会去墓上。祖母生前最喜欢父亲,她信佛,所以在父亲离世后我们在一座古刹里买了两个牌位,将祖母和父亲的照片并排立在众多牌位之中,我们常常去这寺院敬香,看看祖母和父亲。

不知是思念过甚还是父亲的身影总在眼前出现,脆在寺院隔壁的一个花园里租了一套房子,至今依然住在里面。每次路过寺院时都会放慢脚步在心里悄悄问上一句:爸爸,你在那边好吗?

这天因赶一篇稿子至凌晨,见窗外小树林里金黄色的银杏树叶在风中不停地摇曳着,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林子里的小鸟一个劲儿地唧唧喳喳叫着,已是深秋了。树林后面的围墙那边就是寺院,我拉开窗,一股烟香袭来,随后传出古刹里的钟声,我关上电脑,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空气真新鲜。我从寺院的后门上了台阶,这是一座尼姑庵,香炉里已经燃起第一柱香,师傅们正在做早课。敬完香来到陈列牌位的屋子,把带来的两杯滚烫的茶、两份腌制过的拌好的生姜和刚买的两副烧饼油条、两双筷子贡在祖母和父亲的牌位前,这些是他们的最爱。父亲和祖母长得很像,都是那么端庄,眉宇间有一股善,远远一看牌位上的照片就知道是母子。

我在父亲的照片下站了很久,每次遇到什么郁闷的或担心的事都会对父亲说说,希望能像他在世时一样和我聊聊,每次都会从他的谈话中得到宽慰。这两天的心情确实不怎么舒畅,弄得人心里烦躁得很。编辑部有一个派驻美国的名额,从工作能力和外语水平来看都应该是我去,这似乎没有什么争议,可结果变成新来的小秦了。宣布那天办公室里炸了锅,因为不管哪条这个叫小秦的都不符合条件。首先她根本不懂外语,中专毕业;其次没有任何作品,据说以前只写过两篇通讯稿,根本谈不上什么文采,人的形象还行,抽烟喝酒样样齐全,挺现代的。女同事们极其看不惯她,可她把男同事特别是老男人都弄得好好的,听说她进单位时已经把每个领导都搞定了,结果是以“引进特殊人才”的名义快速调进来的。现任领导是新来的,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决定当然不能服民心了,于是同事们开始抗议竞争起来:“是能去,孰不能去?”弄得办公室里整天乱纷纷,乌烟瘴气的,领导们也很尴尬,也很头疼,因为我们编辑部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争抢的事,让人气愤的是决定就这么执行了,这个小秦如期去了美国。因为不懂外语单位另外出资聘了翻译,还给她交学费现学英语。这可太滑稽了,出去是工作的,可什么都不会,什么能力都没有,单位里的随便一个人都比她强,但领导就是这么定了!我好些天,气都顺不过来.并不是自己一定要去,是因为这种明显的“荒唐”为什么领导们一定要执意坚持呢?

我站在父亲的照片前希望能够找到答案,就这么不知站了多长时间,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从我身后对面的牌位前传来了哭声,我扭身看去,一位老人站在一个小伙子牌位前抽泣,一阵一阵,样子很伤心,然后他拿出一张cD碟片放在牌位前,低语道:“小君,这是波切利新出的专辑,我给你买来了。”老人摇摇晃晃的有些站不住,我急忙上前扶住他,他转过身来老泪越过横着的皱纹从下巴流进了脖子里,悲恸地对我说“他最喜欢波切利的歌,我想让他听听。”说着颤巍巍地从包里拿出CD机来,我帮他撕掉碟片的包装纸取出碟片放进机子里,老人摁下“播放”,里面传出波切利的一首“Autumn Leaves”,这位盲人歌唱家的歌声幽婉地回荡在房间里慢慢飘向寺院的上空,这首歌现在听来怎么这么忧伤?真是上帝关上了这位盲人的眼睛,却开启了他的声音,这富有磁性的声音太有魅力了。老人紧闭双唇在聆听着歌唱,像是在替他儿子倾听,听得那么专注,就这样站着直到一张碟片放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老人看看一旁的我,说了声:“谢谢!”我们一起收了碟片走出了寺院。

寺院的边上是一个有名的风景区,老人要从这里穿过,我提出送送他,他没有拒绝。我们一起走进公园的大门沿着园里的湖边慢慢往前走,老人告诉我他是去看儿子的,自己原是一所大学的教授,妻子是退休的儿科医生,儿子博士毕业被保送美国哈佛工商学院读博士后,就在儿子去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路上出车祸死了。妻子一急中风瘫痪了,他也一下子白了头发,从此家里就像掉进冰窟窿,这是一年前的事了。我还想问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们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么走着来到老人住的楼下,老人邀请我上去坐坐,我说下次吧,改天我来看你们。

我照原路往回走,到了湖边在一张石凳上坐下,波光粼粼的湖水烁烁闪闪,我想着老人的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景,假设起如果他唯一的儿子没去美国并且成了家还添了个孙子,那这家该会是什么样?可惜这一切瞬间就没有了!唉……黄泉路上无老少,人,谁知道哪天会发生什么呢?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吧,珍惜每一天!我注视着波动中的湖水,父亲的脸从湖面中缓缓浮了出来,他还是那样合着双唇微微地笑着,他是不是想对我说什么?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记得有一次遇见父亲以前报社里的一位现在任着要职的小一辈同事,他一提起我父亲开口就说你爸爸的知识面相当广,是我们报社里的“百科全书”,我今天能在这个位置上是你爸爸的宽厚才有的。他告诉我,当年组织部提拔他的时候有人告他,说他在时打过挨整的同志,打我父亲最重,一根5厘米粗的棍子都打断了。80年代中央有精神,凡是在中有此行为的都不予提干。组织部门找我父亲了解,这事我也有一些记忆,记得那天晚上父亲一个人在书房里一夜未眠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第二天组织部的人又到家里来他才开口,他否定了这件事,这大概是父亲生平第一次说谎。后来他的解释是当时那些人还很年轻不懂政治,这不是他们的错!这位叔叔还说你父亲不仅自己没说,还到几个当年一起关牛棚的老同事家里一一做他们工作,叫他们也别再去计较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这孩子的本质还是好的,不要耽误他的前程,相信他会在今后的岗位上好好工作的,就给他一次机会吧。要不是你的爸爸,我哪有今天,这位叔叔又感激地说了一遍,由衷的!

我知道父亲就是这样。

我又把视线对着湖面,一阵风刮过,湖面荡起一圈圈细碎波纹,涟漪渐渐隐去了父亲微笑的脸……

这时,我感到脚有些麻了,再看时间已经快到吃晚饭的钟点了,我都坐那么久啦?肚子空空的怎么也没觉得饿,浑身的凉气怎么也没觉得冷?我决定去那家常去的面馆吃碗热汤面,这家面店是位寡妇开的,生意特别火爆,就是靠她卖面供两个孩子上学,还买了一套房子。听说她丈夫死的时候只扔下两个孩子别的什么也没给她留下,她赤手空拳从娘家借了钱开了这家面馆。面馆里永远有许多顾客,我等了很长时间才轮上,要了一碗“全家福”,慢慢地吃着。

等我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外面的冷风吹着我刚刚吃出的一身的汗,好爽。我走在回家的路上,空旷的街道,蓝色的苍穹,满天的繁星,从一家卖碟片的小店里传来安德烈・波切利那富有皎洁如明月般情感的歌声……

上期封底有奖征答答案:虎头海

虎头海一种特大鸟,体长一米左右,有的二十几斤重,属于猛禽类。它们覆羽白色,大嘴黄色,以捕吃鱼虾为生。扇着覆羽在水面,看到猎物俯冲下来捕叼。能叼起十几斤重的大鱼。国际鸟类保护委员会将其列入世界濒危鸟类红皮书,我国也已将其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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