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上的渔船

沿草坡乱石往下走，有连江的船。

老伯在小舟低矮的篷里吃早餐。看到这些带篷的船，我想到张翠山和殷素素在湖上的第一次相遇。

跨过钉在岸上的缆绳，连接船与岸的浮桥，也就是汽油桶上架几条木板，有个阿姨提着菜从上面看都不看脚下就走过去。木板棚布的船上放了几个类似氧气瓶的东西，盘了一大坨黑蛇似的缆绳，铁具，轮胎，还有机器，像个工厂。四条腿的铁皮炉子，烧得橘红放光的炭块上放了三轮的船叶，几个汉子把烧红的船叶提起，一下一下用锤子打，水上荡起了结实的“帮帮”声。打铁船尾有个鱼蓝漆木板的舱房，米黄的大肥狗靠着舱房蜷在船舷上，木板像是天蓝的衣服洗得发白了，床边还放了热水壶茶杯之类。我想里面大概有张床。旁边的那条船则在门上贴了“出入平安”的红纸，女人蹲着在船边的江面洗菜。往下走，这条船没有人，顶上也盖了铁板布篷，像农村的家庭，有电器和饭桌等家具。墙上贴了一张的像，庄重地领导着。墙角有冰箱，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电视机，电视机上有瓶脏旧的假花，后面是一张海绵包出来的沙发。这家的黑狗睡在床上吊着的篮里头，一张毛竹双架床上层堆了饼干罐塑料袋渔网蛇皮袋这些杂物。船身用缆绳固定在岸上，随江水轻微浮动，植物从船底长上船身浸在江水里。除了有一艘大船最近油了榄绿色，其他船身上的漆都掉了一层又一层，长了一块块脏不溜秋的锈。今天不出太阳。水位涨了，给风吹得瑟瑟的。这是条水巷，谁又是谁的邻居呢？不是打铁就是捞鱼，家就是船。下午还在昏昏地睡，忽然天昏地暗地下起雨来，雨又大又凉爽，但也令人感到挺郁闷。楼下的这些船都泡在雨水里，后面车站的喇叭特别响。雨水渗进阳台，花叶都湿得要滴出水墨颜料。那木板船舱会不会进水呢？在船里一定是湿湿凉凉的，潮湿得都快长菌了。天鹅路灯在流水中闪烁，沙坡上泥水横灌，水仄仄。前年去拜祭阿爷走山路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听着船上钉铆钉的声音孤独终日。有一次我妈在楼下面，没上来看我一眼就上车回深圳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后来听同学说爸妈生他下来也是创业去了，把他丢在亲戚家里。恍如隔世地看到多年的渔民船，又触碰了我小时候没有语言的可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