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母亲

时间:2022-09-20 02:23:13

哭泣的母亲

第二天就要回美国,三周的归国之行的确短了些,很多老朋友新朋友刚要表示表示,人却要走了。

这几天电话格外多。到北京后朋友借给我一部手机,说,敞开儿打,国内国际,别管结账的事。他这么一说我倒小心了,总怕给他添麻烦,可最后这几天的电话我必须接,告别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说实在的,它比久别重逢还重要,告别是一种仪式。

很多人都要送我去机场,可我坚持自己走。我不喜欢临别时缠缠绵绵的场景。怕看到别人湿润的眼睛,也怕别人看到我哭泣的面容。这么大岁数了,把一份似水柔情隐藏得越深越好,像当今人类苦苦寻觅的石油和天然气,那一定是亿万年前神仙们生离死别的泪水凝聚而成的。深藏方可传世,轻易挥洒倒不值钱了。

可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朋友的一片热忱。离开的那天早上,手机响起。一位老朋友说,他就在楼下等着呢,已经两小时了,估计我快要下楼才打个电话。我心头一热,忙说,好好,我这就下去。

行李装上车,年近80岁的老母亲非要与我同行,送我去机场。她二话不说打开一扇车门上了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坐在她身边,握起她一只手,我感到那只手有些冰冷,有些颤抖。出国几十年,来来往往,还很少看到母亲这个姿态。

机场大厅人影纷乱。朋友在外面等候,他对我母亲说,伯母,您进去吧,别急,我就在这儿等您。走了几步我回头,他还在那里向我挥手。我笑笑,算是告别。

在走进安检门前的瞬间,我对母亲说,妈,我走了,您快回去吧,他们不让您进去的。以前我走时,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都会对母亲说同样的话。每次说,她都默默地望着我走远,消失在人海之中。这次我想她还会一样,默默地望着我远行。可是,当我转身刚要跨入安检门,只见母亲扑上来一把抱住我,呜呜地哭出声来。我一惊,紧接着也抱住母亲矮小的身体。妈妈,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多久,多久多久没拥抱过您了。母亲断断续续地说,妈妈老了,常回来看看我。

安检门很窄,等待的队很长。没人吵我们,直到我们松开手。

(晓晓竹摘自《生命时报》泰平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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