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的青春

时间:2022-09-20 02:13:59

蛰伏的青春

“蚁族”作为城市化进程中最积极的群体,为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带来了活力。面对当下暂时的窘境,他们选择勤奋工作,依然没有放弃理想和希望。

有这样一群人:每天早上争分夺秒地挤公交坐地铁,为了上班不迟到;每个工作日能不请假就不请假,为了能拿到全勤奖;几个人合租一间房子,或居住在较偏远的房租较低的地方;尽管现实生活不尽如人意,他们仍咬紧牙关坚持着大城市的梦……

这就是如今生活在北京、上海、杭州等大都市角落里的所谓“蚁族”。

生活如蚁

“枫华府第”是杭州市城西有名的高档住宅区。不过,这里却租住着许多像小楼这样刚刚从大学毕业的职场新人。

小楼所安家的房子,已经被房东用隔板隔成了一间一间的房间,为了尽可能地利用空间,走路的过道被缩减到半米左右。

小楼的“家”位于最里面的一间,打开门,10平方米左右的房间里,摆着一张高低铺。“这间房间一个月需要750元的租金,我找了一位室友,这样房租又可以省一半了。”小楼说。

自2009年9月,部级课题《潜在危机:中国“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与社会稳定问题研究》项目主持人廉思主编的《蚁族》一书面市后,像小楼这样的“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引发了社会各界广泛的关注。他们也同时被冠上了一个既形象生动又令人心酸的名字:“蚁族”。

据廉思分析,这个群体成员有如下特点:都受过高等教育,其中既有来自重点大学的毕业生,也有来自地方院校和民办高校的毕业生。他们主要从事保险推销、电子器材销售、广告营销等临时性工作,有的甚至处于失业和半失业状态,全靠家里救济度日。他们平均月收入低于2000元,大多数没有“三险”和劳动合同。他们的人均居住面积不足10个平方米,主要聚居于城中村、城乡接合部或近郊农村。

廉思说,之所以将该群体称为“蚁族”,是因为他们和蚂蚁有很多相类似的特点――

第一,是都有较高智商。蚂蚁有25万个脑细胞,是所有昆虫中最聪明的。这些大学生当然也是所有打工者中最聪明的,他们有很好的智力基础和知识储备。

第二,是两者都属群居动物,都是弱小的强者。

第三,都永不言弃。蚂蚁会翻过所有障碍,不惜绕道而行,从来不惜力。他们则说,我不认为我是失败者,我只是尚未成功。

第四,都期待未来。蚂蚁会储备粮食过冬,告诉自己冬天很快过去,好日子就会来到。他们则全力以赴等待改变自己的机会。

蚁居的背后

“杭州也有像唐家岭这样的廉租房吗?”在郑州中原工学院念大四的小陆5月份就要毕业了,她希望能在杭州找到一份工作。“杭州风景特别漂亮,空气好,天气也好,在这里工作生活我会感到很开心。”虽然自2009年下半年开始她就一直留意杭州市的各种招聘会,可工作依然没着落,她目前迫切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住下来。

房租、吃饭、交通费、通讯费……小陆的生活成本预算是1000块钱一个月。在杭州,小陆只有一个同学可以依靠,她也是一个“蚁族”,住在大关,一套三室一厅的屋子被隔成5个小间,住着5个人,大家每天都是清早出门,入夜才回。

“其实,我倒是很想住进像唐家岭这样的地方,周围都是情况差不多的年轻人,又能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空间,哪怕就只有一到两个平方米。”小陆说。

在杭州,与小陆情况类似的“新蚁族”有很多。他们受过高等教育,拥有较高的智商和知识水平,那么是什么让他们不远千里来杭追梦,甘心成为“蚁族”,过着艰苦的生活?在调查中记者了解到,“大城市的吸引力”是主要原因。

张珊2008年从浙江传媒学院毕业。其实回到安徽老家,她也能通过关系在县城的电视台谋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她告诉记者,她喜欢杭州这样的大城市,“这里机会比小县城多”。现在,她在一家私营广告公司工作,底薪1000元再加稿费,没有过节费,没有年终奖,“每个月拿到手的工资在1500元左右”。

在人才聚集的大城市,各个行业的从业者都比中小城市的机会要多得多。这是张珊坚信不疑的,也是大多数“蚁族”之所以愿意蚁居在大城市的原因所在。“宁要城市一张床,不要乡下一幢房”,他们相信,苦一点、累一点不算什么,通过奋斗,总会有成功的希望,从而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过,城市里高昂的房价和生活成本却让这些刚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年轻人吃不消。张珊告诉记者,在她这1500元的月收入中,房租是最大的支出项目。“市区的单元房肯定是租不起的,只能选择城郊的农民房。”张珊在杭州市彭埠一带找了一个住处,20平方米,月租500元。

为了节省开支,张珊平时不太买衣服。实在觉得想添置一件的时候,她就要攒好几个月的钱。她很想找一份工资相对较高的工作,然后买房、定居。但是由于学历、经验方面的限制,又不能放弃现有的工作。“老板平时很苛刻,迟到一天,一个月的全勤奖就没了。加班也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下班都半夜了,回去的车就没了,只能在市区同事的家里暂住一夜。”对于未来,她感到很茫然。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成为“天之焦子”,有学者认为,“蚁族”的出现是20世纪末实施的高校扩招的后果之一,而且,这种状况还会持续相当长时间。

“同一个岗位,十几年前也许只是小学、初中学历的农民工做的,而现在80后的本科生也来竞争这个岗位。”浙江省人才网的人力资源专家汪长江认为,“蚁族”的产生与我国的高等教育普及化存在很大关系。2009届浙江省高校毕业生人数为23万,2010届浙江省高校毕业生人数将达到25.04万,供大于求在人才市场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全国政协委员、复旦大学副校长蔡达峰指出,“蚁族”的主要问题体现在就业难和收入低,这既有大学持续扩招和金融危机的影响,也有高等教育与社会需求脱节等深层次因素的制约。“我们最好不要让‘蚁族’群体越来越扩大,这对教育来说是一种悲哀,对在校的大学生来说是一种打击,对国家的未来发展也是一种损伤。”

路在何方?

“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可是我们依然有坚强,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可是我们依然还在幻想,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可是我们依然有力量,我们虽然没有什么,可是我们依然不怕冷落……冷落!”

2010年3月全国“两会”期间,一首《蚁族之歌》将政协委员唱哭的画面令人动容。处在“生存之上,生活之下”的“蚁族”群体,何时才能结束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他们怎样才能走出这个部落?

全国人大代表、浙江纺织服装职业技术学院院长王梅珍认为,政府应该担当起“社会守夜人”的职责,动员并联合社会各界,成立专门的“蚁族”救助机构和“蚁族”问题研究小组,关注“蚁族”。

“当然,除此之外,还得来点实在的。比如,国家可以参照对待农民工的优惠政策,探讨建立‘蚁族’福利宿舍、临时性户口、最低医保、失业保障金、特殊救助资金或福利资金等政策措施,来缓解‘蚁族’规模不断扩大、无序积聚所产生的社会隐患。”

蔡达峰则指出,伴随我国高等教育快速扩张,教育产业化发展引发了毕业人数激增以及专业结构不合理等现象,这加剧了大学生“就业难”。为此他认为,解决“蚁族”问题,“高校要放缓甚至停止扩招的步子”。

另有一些专家则指出,当我们探讨毕业后是否能留在大城市,能否买得起房子时,西部还有许多人上不起学。我们与其忧虑悲观,不如把眼光放远一些。事实上,二、三线城市对急欲实现自己梦想的年轻一代来说,有着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

杨彤楠离开北京的时候,有关“蚁族”的说法还没有流行。如今回忆起那段日子,他很自觉地给自己贴上了这个标签。

2006年大学毕业之后,他进入北京一家保险公司成了销售员。藏在小胡同里的一间小平房,是杨彤楠和另外3个同事的家,房租4人平摊,每人每月250元钱。在离开北京之前,他一直居住在这间小屋里。“平时早出晚归,吃饭就靠快餐解决。周末时4个人凑在一起下厨,算是改善伙食。”

直到2008年1月春节前的一天,他“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身心俱疲的他辞去了工作,收拾起全部家当回了老家浙江慈溪。

离开北京的时候,杨彤楠身上没有任何积蓄。在公司里他算是豁得出命干活的,月均收入不到4000元。“业绩差的时候,一个月只挣1000元的情况也有过”。杨彤楠很纳闷,自己的生活并不奢侈,但总是“月光族”。

回到慈溪老家,杨彤楠很快便凭借自己名校毕业的资历,当上了大学生“村官”。和在北京忙碌的日子相比,村里慢节奏的生活让他感觉闲适了许多:“每天工作三四个小时也就够了,住在家里又不用为房租发愁。”“村官”的工资每月只有2000元钱,“但是小地方消费水平不高,我有一多半的钱都能存下来。”“逃离”北京之后,他的人生发生的最为重大的变化,是自己很快便结婚了。

“比起‘啃老族’,‘蚁族’至少已经迈出去关键的第一步了,没有逃避没有退缩,值得赞赏鼓励的。去做就意味着机会,不去做就没有机会,天上不会掉馅饼。”浙江省人才研究所的童伟宏说,尽管“蚁族”收入低、生活状态比较差,不过这个只是暂时的。“蚁族”就像跳棋,只要找到一个支点,道路就会顺畅了。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就业处的李明老师说,据他了解,刚工作的本科毕业生月薪1500元左右很普遍,“不过这个只是暂时的,基本上很多毕业生工作3年后随着自身能力的提高、经验的增长,收入也有较大的提高”。他接触的毕业生中工作3年后就买车的并不少见。“‘蚁族’只是毕业生走入社会的一个成长过程,付出足够多的努力后,成功的感觉会随之而来的。”李老师说。

“在中国,每个城市都可能有‘蚁族’的存在,尤其是经济发达地区,这个群体数量更大一些。”汪长江认为,“蚁族”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一个群体,是职场路上的一个状态,经历了“蚁族”的生活,才更有资本去抓住工作机会,大学毕业生可以把这段经历当作一种历练。“正在经历‘蚁族’生活的大学毕业生,不妨注重自身综合素质的培养,让自己更能适合社会的需要。”汪长江说。

相关链接“蚁族”聚居地唐家岭村

唐家岭是位于北京市海淀区最边缘的一个村子,是典型的城乡接合部。本村居民只有约3000人,却居住着4万―5万人,几乎全是落脚在合法或违法建筑内的大学毕业生。2007年底,北京大学博士后工作站的廉思带领调研团队进入唐家岭村,开展了针对“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的社会调查。随着调查报告的公布和社会各界对“蚁族”的持续关注,唐家岭村也名声日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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