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中飞出的和平鸽

时间:2022-09-18 10:58:15

战火中飞出的和平鸽

在参加43届世乒赛的各国代表团中,波黑队也许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一支小代表队。然而,正是这支来自炮火纷飞的萨拉热窝的代表队里,却蕴藏着令人震撼及心痛的故事。

这是一次让我终身难忘的采访。坐在我身旁的两位波黑教练,均已年过半百。主教练朱诺57岁,满头银发,显得厚道和蔼;教练安托53岁,性格深沉。参加世乒赛的队员共有7人,其中有安托从萨拉热窝的炮火中带来的一男一女两名队员。采访中,波黑队员、随队的中国翻译邢姝小姐和我,不知多少次流下滚滚热泪……

几个踢球的孩子被炸死

从废墟中扒出乒乓球台

朱诺:“我先要介绍一下安托教练。因为他是从战火中的萨拉热窝而来。安托曾是个著名选手,1973年第32届萨拉热窝世乒赛上,他曾战胜过你们中国的世界单打冠军郗恩庭一局。他任教练已27年。波黑内战前,有80多个乒乓球协会,球员8500多人,其中有不少出色选手,乒乓球在工厂、学校相当普及。但战乱一起,许多优秀选手已葬身炮火,政府和体育组织紧急拟定有关名单,将有杰出贡献的重要体育人才、艺术家、作家等一起移居国外,千方百计保护好他们。安托也在这名单中,而且,他有亲戚在国外。但是他就是不走,非要留在战火中,为培育保护乒乓少年,保护体育人才默默地工作。前些天,在世乒赛开幕会上,一个天津的小学生给安托献花,系上红领巾,安托举着鲜花,抚摸着胸前的红领巾,不禁热泪长流。他对我说:“这就是和平!没有炮火轰炸的生活是多么美好,我们波黑也会有这一天吗?”说到这里,朱诺教练已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安托:“接到政府为我办妥的移民国外的各种证件。一开始,我也想离开萨拉热窝。但是,有一天,我看到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就因为在那么一块小空地上踢足球,而被炮弹炸死,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定不走了。波黑在,我的这座城市在,体育也应当存在。我和几个朋友从被炸毁的体育馆废墟中,扒出了4张乒。乓球台,有的缺了桌角,有的少了腿,有的上面有不少弹洞。我选择了一所学校下面的地下室,支起球台,找来了30多个孩子,领他们开始训练打球。一来免得他们再往街上跑,二来也能留下乒乓球的苗子。我的教练事业又可以在炮火中开始了。

“地下室里光线暗、潮湿,球台不平,球在上面斜着蹦。孩子们又吃不饱,训练的困难很大。但是,你不知道这些孩子是多么喜欢乒乓球!我带的一个小队员,有一天,一群持枪者闯进他们家,用枪口逼着他的家人说:‘每人只能从这屋里带走一样东西,快滚!’这个孩子什么也没拿,只拿了他那把球拍……”

邢姝小姐翻译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下。作为记者的我,眼前也模糊起来。

冲出炮火,

爬了800米长的地道

纯真小队员问

中国天津有多远

朱诺:“我在卢森堡,正组队准备参加第48届中国天津世乒赛。本来,我们可以把已经送到国外的一些职业球员多召回一些。但是政府和我都认为,这支代表波黑的球队应当有战火中走出来的选手。这样我与安托取得联系,安托很激动,说:‘对,这些孩子可能水平不高,但代表‘了战火中的人们,应当让他们到中国去看看,看看什么叫勇敢、友谊、和平!’”

安托:“我带的这30多个孩子中,阿尔玛今年21岁,过去曾拿过女子全国寇军。但地下室的训练条件,影响了她的水平的提高。我先选出了她,又选出了一个很有希望的16岁的男孩奈米,准备就带他们俩人来,因为经费紧张,政府只负担一半,剩下的一半要自己想办法解决。萨拉热窝的朋友们听说我们要去中国,都很高兴,向我祝福。我教的孩子们眼里噙着泪花,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们也是多么想和我一起去中国呀。他们不断地问:‘你们还回来吗?’我摸摸这个头,亲亲那个脸,说一定回来。他们才松开手,并帮助我们作出发的准备。

“按预定方案,我们要冲出炮火区,隐蔽地穿过一条条街巷,奔向机场下面的一个秘密地道。我一边注意空中的炮弹声,一边领着两个孩子往机场摸去。终于,我们爬进了这条800米长的地道。地道是人工仓促挖的,很窄,很难爬。我拖着行李在前边,中间是小奈米,最后是阿尔玛。一个多小时后,我们才爬出来,鞋、衣服、行李都磨破了。

“那天天上下着大雪,我们又翻过几座山岭。走了很久很久才搭上一辆汽车。一连坐了4天,后又转了几次汽车又走了好几天的路程。几天都记不清了。路很难走,小奈米时常问我:‘中国天津有多远?’小家伙疲劳又兴奋,终于,我们赶到了德国的卡尔斯鲁厄市,和前来接应的朱诺教练拥抱在一起。到卢森堡后全队会合,马上投入了7天的训练,而阿尔玛却不得不再次放弃这宝贵的训练机会,因为她的那一半经费没有凑够,她流着眼泪又去找企业和公司……”

梦中的世乒赛、

天安门广场、长城、

吃不够的美餐

和放飞三只小麻雀

朱诺:“我们全队9人,4月28日赶到天津。一踏上中国土地,我便感到进入一个渴望已久的梦里,到处是鲜花彩旗,到处是孩子们的笑脸;而夜晚一做梦却仍是萨拉热窝的炮火、弹坑、尸体……

“我也要讲述一个心底的秘密。1965年,第28届卢布尔雅那世乒赛时,我正年轻,还在上学,正面临选择职业问题。我只是看了世乒赛的一场决赛,当见到中国选手李富荣和庄则栋那精湛的球艺时,我被深深震撼了,这一刻便决定了我一生的事业。当时我就有了一个到中国来看比赛的梦想。30年后的今天,我真的走进了这美丽的梦里,乒乓球运动、世乒赛,呼唤的是和平、友谊、进步。在这一天,世界一下子走到了一起,人人相亲相爱。这更使我怀念战火中的亲人、痛恨战争。

“这次我们将尽力参加所能参加的比赛,目的是学习和提高,团体赛我很满意,男子已从第42届的第65名提高到了第46名,男选手穆罕默多维奇,女选手林达·梅桑都打得不错。队伍受到了锻练。这一次收获太大,要说遗憾,是阿尔玛过去球打得非常好,这次没打好,我替她感到难过。这都是战乱造成的。”

安托:“是的,我们每天只能靠救济的一点面粉生存,根本吃不饱。去年冬天没有电和暖气,不少人只好把门拆下来烧了取暖。这次小奈米一到天津,进了宾馆的餐厅就总是吃不够,见了什么都想吃。而我们却总是吃不下这美味佳肴,一进餐厅,就想到波黑有多少亲人、多少孩子还在那里挨饿。每当组委会安排我们活动聚会时,见到别的球队又笑又唱,我们常常躲到一边偷偷掉泪,在波黑,今天活着,明天就可能倒在炮火里……

“4月8日下午,没有比赛和训练,我们去天津的大悲院寺庙游览。看到有人提着一个大鸟笼子,里面全是麻雀。一问,这是卖给游人的。小奈米马上去买了三只,把小麻雀放飞到蓝天里,他说:‘飞吧,飞吧,我也要飞啦……’把自由还给它们,这就是我们战火中孩子的心声。”

朱诺:“参加这届世乒赛,让我更加感到中国人的善良和真诚,在中国的每一天,心里就如春天一样温暖。我还有一个心愿,在返回波黑之前,一定要赶到天安门广场、长城去看一看,多拍些照片,回去后对那些在地下室呆着的孩子们说:‘看看吧,孩子们,这就是和平美好的中国北京!’”

我们分手告别了。望着安托教练、阿尔玛、可爱的小奈米,想到他们就要回到战火中的萨拉热窝,我的心情又格外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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