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甲鞍 执妙笔

时间:2022-09-18 02:29:30

群峰簇拥着的曲靖,历史悠久、文化丰富,它造就了刚毅坚卓、开阔兼容的滇东人文底蕴。在滇东的群峰之上,天高地阔,你几乎可以同时感受到大地深厚的承载和长天刚健的节律。这种心灵的启悟与滋育,成就了滇东所有属于心灵的东西,当然也包含了它的文学,而段平笔下的一部又一部的佳作就是在这片红土地上诞生的。

乡音未改,还是那一口景洪腔,标志性的长寿眉下目光睿智,虽然年过半百,依然带着军人的虎虎生气,饱含激情。这就是著名作家、编剧段平。如果说作家的生平是他认识世界的根本渠道的话,那么军旅生涯就是段平人生经历最湍急最深沉的一股激流,战争磨练了他的意志。从部队退伍,1983年段平开始发表作品,他著有长篇小说《国防军》,中篇小说《林木乡长》《第二战场》《民族支队》《昨天、今天、明天》,长篇纪实文学《最后的“官子”》《急公好义》,长篇报告文学《梅花香自苦寒来》等。短篇小说《中蔚李觉的一天》获1991年全国少数民族文学优秀小说奖,《灰骡,黑妹》获云南省首届文学艺术创作三等奖,《重游故地》获云南省首届军事文学奖,并在中国文坛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近些年来段平“变一种调子歌唱”,走上了影视剧本创作道路。短短三年,先后完成了《茶花彝女》《月亮花》《蝶舞红河》《亚洲一号》《缉毒生死线》《刑侦队》等15部电影剧本的创作。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在这个世界上,当我们以惊羡的目光投向那些成功人士的时候,熟知的人们往往会对你说,其实,这与他们一生不计艰难困苦,虽屡经磨难,仍矢志不渝的宝贵精神分不开。

著名作家段平就是如此,他生于1959年11月,1977年高中毕业下乡做了知青。1978年12月底,段平参军来到了云南省军区文山军分区边防某团,不知算是幸还是不幸,亦或是上天的磨砺,他刚到部队不久,中越战争就打响了。1979年2月,到部队还不到两个月的段平上了战场。段平所在的排约有30余名战士,在所有战士中,只有段平有一块手表,那时的中国,手表可是稀罕物,而步谈机定时联络又必须要掌握确切的时间,所以步谈机员的任务自然而然就交到了段平的手中,段平也因此成了通讯员。

如果说作家的生平是他认识世界的根本渠道的话,那么战争就是段平的人生命运经历中最湍急最深沉的一股激流,战争磨练了他的意志。1979年3月11日,段平所在的边防某团3营11连受令拔除越军南老阵地的任务。南老由1、2、3、4共四个阵地组成,部队刚运动到1号阵地,不幸触雷。副连长当场牺牲,排长失踪,三个班长两个负伤,一人独自入战壕与敌搏斗,部队处于无人指挥的状态。此时,多处负伤的段平第一时间用步谈机与连长取得了联系,报告情况后请求上级速派指挥员。当时全排只剩下十多名战士,连长临时指定段平为指挥员,带领这十多名战士夺下敌人的阵地。对于当兵才两个月且未经新兵训练的段平,表面上看,这无疑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庆幸的是,段平的父母都经历过戎马生涯,段平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17岁才随父亲转业离开部队。由于有这样的成长经历,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段平坚持战斗八小时,亲手毙敌三人,并成功带领战友们一连攻下了三个阵地。当时昆明军区的《国防战士报》,曾用半个版面刊登了一篇题为――《既是报话员、又是战斗员、又是指挥员》的文章,专门介绍了段平的事迹。随后段平参加了昆明军区和北京总参组织的通讯兵报告会,段平正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因在战斗中出色的表现,荣记二等功。

从小在部队生活的经历,及随后亲身参加的中越战争,是段平生活的课堂,也为他以后的创作积累了无比丰富的素材。

摸枪杆子到捏笔杆子

“轻伤不下火线”,在南老的那场战斗中,段平身负重伤,弹片一直残留在他的身上。三年后,段平因伤残退伍回到西双版纳。

西双版纳不愧是少数民族聚居区,1979年西双版纳籍参战立功最高的三人――傣族岩龙捐躯沙场,哈尼族的山达留在了部队,只有作为回族的段平回到了故土。按相关参战立功优抚规定,段平可以在州内任选一个他自己中意的单位。因从小酷爱读书,渴望从丰富的知识宝库中汲取营养,段平放弃了许许多多条件优越的部门,选择了西双版纳州图书馆。此时,记者不由得想到了莫言、沈从文,这些文坛大家,他们也曾担任过图书馆管理员。

谈到看书,段平对书可以说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段平的少年时代,是在“”中度过的,众所周知,那是一个知识极度匮乏的年代。但幸运的是段平一位同学的爷爷是老红军,“”对他们家的冲击相对较小,他家里有一间二十来平米摆满书籍的书房,段平少年时期常在这片知识的海洋里徜徉,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此后,段平像一块掉进深潭中的海绵,在课余时间里,都贪婪地吸收着来书本的营养。历史的久远,世界的变幻,前苏联卫国战争的跌宕起伏的描写……这一切都使段平豁然从少年的幼稚中走出来,进入了更为广阔的知识天地,为以后的创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因在图书馆工作近水楼台的优势,段平接触了大量的文学作品。段平告诉记者,二十世纪80年代初,反映对越自卫反击的作品特别多,但段平感到这些作品所描述的那场战争场面与自己所亲身经历的,有着很大的差别,所以萌生了自己来写那场战争的想法,把自己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写下来。

1983年,段平写了第一篇散文作品《我还年轻》。段平说,“写这篇文章,也算偶然。我从19岁火线入党后就再没参加过团组织活动了,当时景洪机关团委组织了一个活动,团委书记恰好是我的高中同学,就邀请我一同前去参加这个活动,活动以后要我帮他写一篇相关的新闻报道,所以也算是帮他完成任务,才写了这一篇《我还年轻》。”

段平写作,首先是根据宣传工作的需要,当然这也成了他文学创作的初步尝试。《我还年轻》完全是段平站在自己角度去写的一篇文章,他的同学认为这不算是一篇新闻报道,但觉得是一篇不错的散文,推荐段平向《西双版纳报》或是《版纳》杂志投稿。因为段平之前没有向媒体投过稿件,所以不知道不能一稿双投,就同时给这两家媒体投去了稿件,最后导致两家媒体同时采用了这篇文章。后来《版纳》杂志的主编找到段平,询问他为什么一稿双投,段平坦言,自己不懂一份稿件是不能一起向两家媒体一起投的。杂志社的主编没有追究段平的责任,只是嘱咐段平尽快重新写一篇换下《我还年轻》。就这样,1983底开始写作到1984年初,段平已发表了数篇文章,逐渐地走上了写作之路。

《版纳》杂志的主编叫征鹏,是一位著名的傣族作家,段平的文章得到了他的青睐,他觉得《版纳》杂志社需要像段平这样的人才。段平当时很犹豫,他想继续待在图书馆看书,舍不得离开。正在段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在景洪县机关团委工作的同学强烈支持段平去杂志社。当时还没有文联,《版纳》杂志社属于州文化局,是非常炙手可热的单位,很多大学毕业生想挤都挤不进去。段平最终去了《版纳》杂志社,结束了两年零四个月的图书馆工作。一到编辑部,段平就开始参与筹建西双版纳州文联,1984年底西双版纳州第一次文代会召开。

善文能武负重任

段平的人生道路可谓颇具传奇色彩,他在《版纳》杂志社一直工作到1987年,也就是这一年他到了曲靖。段平从滇西南转战到滇东北,这其中还有一段如电影情节般的故事。

这又要从段平在部队的经历说起,段平服役的边防某团是战前才从各部抽调人员组建的,段平所在的3营11连就是由曲靖军分区抽调的。战后,许多首长和战友转业回到了曲靖。一次,段平去曲靖看望曾经的首长和战友,他们极力挽留段平,以方便他们一起工作和玩耍,段平当时也没往心里去,随口就答应了。

谁知段平刚回到西双版纳,当时的县级曲靖市一连三个调令就发到了段平所在的单位。原来,曲靖某单位发生了一桩间谍案,该单位的某个驾驶员曾是个武警战士,一次送货到西双版纳,把车停在边境小镇打洛后,跑到境外去了。结果中了人家的套,输了大量的钱无力偿还。大陆工作站趁机拉拢这名驾驶员,帮他还清赌债后,许诺每个月再给他1000美元的报酬,条件是加入特务组织,并在曲靖发展成员。这位驾驶员回到曲靖后,他发展的第一个目标竟然是他在公安局工作的一个老战友,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战友立马告发了他。被抓后从其的家中搜出了一份暗杀名单,而名单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时任原县级曲靖市的市长。

保护市长的任务迫在眉睫,必须要有一个能文能武的秘书,既可以保护首长的安危,又可以从事秘书工作,而段平无疑是最佳人选,这就是为什么连发三个调令,急调段平到曲靖的原因。

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有历史碾过的痕迹,每段生活内容都是时代背景的特写,而对于段平,由于他肩负的历史使命,体现在他身上则更为深沉些。深沉是一种气质,也是一种对生活的姿态,段平丰富的人生阅历孕育了他深沉的气质。

舍我“小事”

成教育大事

一步一个脚印,他稳健地走着,“文品如人品”,正因为他的坦荡和正直,豪爽与热情,所以他的作品洒脱豪放,情节跌宕起伏。二十世纪80、90年代,是段平的作品发表较集中的时期。1985年,段平一篇名为《二年兵刘四娃》的短篇小说,被《文学》作为封面文章发表。该文一出,便获得了广泛好评,也是从那时起,作家段平在云南被广为人知。此后段平在《民族文学》上也发表了许多作品,受到了许多文坛大家的青睐。云南省作家协会开始到处寻找段平,同时创作室主任彭荆风也在各个部队寻找他,但段平当时已经离开了部队。直到三年后,彭荆风通过熟人才打听到段平的地址,并给他寄去一封信。信中说到,“我注意你及你的作品已经很多年了,也在部队里寻找你多时但都未果,我现在住在昆明的西坝政治部第一干休所,你如果到昆明,请务必来找我……”段平至今仍感激彭荆风老师那时对青年作家的指导与帮助。

当时,段平的作品主要发表于《昆仑》《文艺》和《民族文学》上,1997年,段平的短篇小说《少校的酒窝》在《昆仑》作为头条发表;1998年,又被《中国文学》外文版翻译成英文,介绍到国外。1997年,《昆仑》还发表了段平的中篇小说《县长》和《林木乡长》,这两篇小说属于农村题材的作品,与往常的军旅题材不一样。段平说这要感激插队当知青以及在曲靖政府办工作的经历,让他有机会深入农村,从而去真正地熟悉这种生活,并创作出这两部作品。

1998年曲靖撤地设市,段平大展才华之时却被迫中断了文学创作。当时。原为地市两级共管的中国书画函授大学曲靖分校被下放到麒麟区文化局。此时,段平已调到原县级曲靖市文联,当时的文联和文化局还是一家,局里以“名家办学”为名,一纸文件,任命段平为该校校长。1999年1月,段平来到了中国书画函授大学曲靖分校,因为班级多又属于艺术类学校,经费少,老师们的工资都需要从招生中获得,所以校长段平与教导主任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招生工作,就这样没有停歇的进行了六年。六年间,段平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去写哪怕一点点的东西。

军魂不忍剽窃之殇

创作需要独立,本来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常识,有其树,才有其果,作家灵魂是作品生命之源。但2004年,段平被叶辛侵权的官司缠身。讲起被抄袭,段平说,这其实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被抄袭应该算是《最后的官子――滇南战役纪实》这部作品。1990年,段平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前后到了北京、太原、武汉、成都、重庆、昆明等城市,历尽千辛万苦采访了上至中将、少将,下至普通一兵的大量滇南战役亲历者。此后,仅用24天就完成了这部24万字的作品。平均每天一万字的手写稿,现在看来,简直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完成的。1991年,《最后的官子――滇南战役纪实》出版。孰料,1992年,一部名为《解放云南》的电视剧中的许多情节、细节和台词,几乎一字不改的照搬了段平书中的原话,这部作品凝结了段平大量的时间与心血,最后却为别人做了嫁衣。但段平说,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当时剧组其实找过他,但不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单位组织考察去了广东。那时的通讯还比较落后,剧组没能联系上段平。直到一个月后,段平回到云南,人家才告诉他,剧组当时人手一本《最后的官子》,哪里还有不侵权的道理?虽然这部影视作品算是构成了侵权,但介于许多方面的原因,段平最后无奈地选择了不去追究其间对错与责任。

第二次被抄袭事件,曾在国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中国作协副主席、作家叶辛《商贾将军》抄袭段平描写云南著名实业家浦在廷的作品《急公好义》。事情是这样的,最初某影视公司找到段平,表示要把《急公好义》改编成电视剧,段平答应了,并告知他们需要改编买断版权即可。影视公司请段平先写20集的改编提纲,说是交给相关领导审查,如果可以拍摄,他们就正式签订改编协议。1999年下半年,段平于百忙之中写出提纲并交予该影视公司,但之后,无论是提纲还是版权,全都石沉大海了。原来,影视公司把段平的作品交予了叶辛改编,完全撇开了他。叶辛也与影视公司签署过合同,其中明确表示:叶辛根据影视公司的要求进行创作,对影视公司提供的文字资料所可能涉及的知识产权问题,由影视公司全权负责,叶辛不承担责任。直到2002年,曲靖市委宣传部请段平和几位作家,帮忙审看一个写浦在廷的剧本时,段平才发现,这部署名编剧叶辛的剧本,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从他的长篇纪实文学《急公好义》一书中摘抄下来的。愤怒之余,段平找到了云南作家权益保护委员会,但基于这部电视剧还没有拍摄,侵权尚未成为事实,还不能上诉。当时的段平心存一份美好的愿望,或许在改编和买断版权方面,叶辛并不知情,是影视公司有意隐瞒了内情。

可惜,回报段平善良愿望的竟然是兜头一瓢冷水。2003年,署名叶辛的长篇纪实文学《商贾将军》,由群众出版社出版并公开发行。该书不但大部分内容和《急公好义》一样,连封面设计都差不多。段平找到了云南省版权局,因为抄袭十分明显,被认定为侵权。版权局告知段平解决办法有两种,第一是双方当事人出面调解,第二种就是法律诉讼。尽管打官司是条劳神的心酸路,但段平最后选择了向法院提出诉讼。当时,段平面临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许多人也劝段平撤诉,但段平始终坚持要一个公道,最让人痛心的是,那时候段平还遭受了不公平的“被封杀”事件。然而老天有眼,2005年底,法院终于做出最后判决,叶辛赔偿段平九万余元,是非曲折终于大白于天下。段平泰然处之,表示这件事对其个人并未造成明显的影响,他很感谢那些默默支持他的人。

开辟新天地 百花齐放

一个作家最重要的职责,是写出好的作品。2010年后,段平的写作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他尝试了不同的写作方法。新中国建国六十周年之际,他献作《烟草王国的红色经典》,讲述了云南从最初八个烟厂的组建到后期的集团合并的整个过程。之后又出版了《重九重九》《大国公民》《主力》等作品。2013年,经过充分的准备,与风光杂志社社长、书记蔡金华数次的长时间交谈,搜集材料,段平和官玉华精心为蔡金华撰写了《昂首名流・蔡金华小传》一书,可谓精彩而澎湃恣肆。

除去这些书籍,段平潜心创作,近两年完成了《月亮花》《茶花彝女》《亚洲一号》《蝶舞红河》《冰球小子》《缉毒生死线》《刑侦队》等15部电影的剧本创作。其中7部已完成拍摄,《月亮花》和《茶花彝女》已经播出。谈到小说与剧本的差异,段平颇有感触,“除了推理或是带悬念的小说,其余几乎都是较流畅的写人叙事笔法;而剧本不同,剧本必须不断地有事件或悬念发生,犹如唐僧取经,得不断出现妖怪、一波三折的情节,否则观众就会感觉枯燥乏味。”

写作是段平生活的内容之一,也是一项他不能停止也不愿停止的工作。在这短短三、四年的时间里,段平的作品可谓丰产,我们的记者好奇他是用什么独特法子办到的。段平笑答说:“我写东西的特点就是一个‘快’字,年轻时,我平均每天可以手写一万字,那时我用的是一种笔尖弯曲的圆珠笔,为写字稍微舒适一点,就用纸裹成笔杆,因为纸是软的,相对不伤手,同时还可以吸汗保持书写的干净。写《最后的官子》,为了赶时间,手都写肿了,吃饭握不稳筷子只能拿勺吃。如今用电脑,每天可以写七八千字,剧本每天写五千字左右,广受好评的《亚洲一号》我也只花了四天半的时间。”这不禁让记者为段平充沛的精力和坚定的精神所折服。在快的背后,动笔前段平付出了更多的辛苦,做了充分准备,构思成熟下笔才能做到思维流畅、得心应手。段平也不拿什么主义来绳规自己,他只是任思绪的奔放而信笔之所之。

“对于每一个经历过战争的人来说,战后的年岁算是捡回来的,与死去的战友相比,这个世界似乎再也没什么值得痛苦和难以割舍的东西了”,段平为此感叹。“胸有得失心常泰、腹有诗书气自平。”段平心胸豁达,待人真诚,从不矫饰矜持,虽名声“显赫”但从不炫耀,拒绝一切平庸与诱惑。握别段平,记者耳畔犹自回响着他爽朗的笑声,由此不禁想到那宽广深邃的大海,想到那蕴含无比丰富但却从不喧哗的大山,一个人只有站在时代的最高峰上,其声才能震啸云霄,其作品才能千古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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