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嫂子做近邻

在小城繁华地段拥有一间房子是令人羡慕的事，更别说拥有一座院子。但我在小院里住得并不舒心，相反总是很懊恼，恨不得即刻搬离。不为别的，只因邻居林霞太难缠，整日寻衅挑事。

林霞是我丈夫他哥的前妻，和我是妯娌。我住的院落是老公家世居的小院，老公兄弟俩分家时院子也一分两半，前院分给了大哥，后院分给了我们，两家合走一个门楼。后来，哥嫂离婚，孩子和房子都归了林霞。

1

“亲兄弟，仇妯娌。”这句古语一点不假。妯娌原本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因为爱着的男人是兄弟才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关系。之前，我和林霞也是如此。但彼时大家各自繁忙，疏于交流，虽然也会为一些琐事闹别扭，但并无大碍。林霞是教师，起先忙于工作没有要孩子；不想我捷足先登，生下儿子浩浩。婆婆自然高兴，整日在我房里忙碌，照看孩子，笑得合不拢嘴。这下林霞脸上挂不住了，回到家就摔摔打打。

浩浩快满月时，婆婆抱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林霞掀开孩子遮脸的纱伞端详了半天，说：“这孩子，眉毛连发髻，生就的苦命人。”我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而出：“这么小的婴儿也咒，你也太狠了！”

不等我的话落地，林霞一脚踢翻了盆里的景观树，扭身进了房间。我委屈地直抹眼泪，一连几天都哭泣不止，拒绝吃饭，一定要林霞向我赔礼道歉。为了孩子，一家人向林霞施加压力，她被迫向我道歉。但这并不是造成我和林霞决裂的原因，事情过后我们依然疏远着、亲近着、猜忌着又怜惜着。

林霞临产时，我妹妹月影应聘到我家附近的健身会所上班。为了上班方便，她暂时借住在我家。月影能说会道，到哪哪热闹。她一来便帮婆婆做饭，帮我接送浩浩，还捎带着帮林霞照顾婴儿。大家都喜欢她，家里的气氛因她活泼了不少。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婆婆支支吾吾地向我提出，要月影到外边租房子住。我不高兴地拒绝了。我想不通，家里房间那么多，客房都空着两间，我就那么一个妹妹，他们就容不下她？我以为婆婆是贪图房租，以此为由想收月影的借住费。不想婆婆急得脸红脖子粗，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是怕瓜田李下生闲话！”

她什么意思？我半天没明白过来。莫非姐夫和小姨瓜田李下？怎么可能！老公那人心眼实，根本没花花肠子，再说月影再怎么也不会挖亲姐姐的墙根。我觉得婆婆真是杞人忧天。

2

那天我正加班，老公打电话要我马上回家。我回家一看，家里一片狼藉。婆婆坐在地上顿首捶胸，林霞堵在我的小楼门口谩骂不止。半天我才明白，原来是大哥和月影亲密时被林霞捉住了。随后，林霞和月影扭打起来，大哥明确地护住了月影，之后两人不顾婆婆的阻挠，相拥而去。林霞便把所有的怒气撒在我的头上，见我回来，冲上来撞了我一个趔趄。我没有还手，虽然很无辜，但毕竟是亲妹妹抢走了人家男人。

我劝不动月影，哥嫂就离婚了。出于愧疚，大哥把房子和孩子都留给了林霞。一办完手续，林霞叫人在院子中央垒了一道墙，把前院和后院彻底分开。好在房子一侧是一个胡同，我只好在侧墙上新开了门楼。从此，我和林霞便从妯娌变成了邻居。

离婚后，大哥带着月影到外地做生意，很少回家。而我在林霞眼皮底下，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林霞隔墙扔垃圾，含沙射影骂我是常有的事。起初我觉得自家理亏，还能隐忍。时间久了，我便觉得她太过分，不能忍受她的蛮横无理，和她当街对骂也是常有的事。要说这些都算小事，还有几件我不堪忍受的事，让我对她由厌生惧，从而生出搬离出去的念头。

有段日子，我老公经常出差，单身的婆婆也暂时搬离了小院，家里只有我和浩浩在家。一天凌晨三时多，卧室的玻璃突然“咣当”一声被重物敲碎，玻璃碴溅了我一床，吓得我搂着儿子瑟瑟发抖。后来，只要晚上老公不在家，家里就不得安宁，不是有人砸门就是有人发出怪声。

我开始猜想是林霞，后来想想不可能，她一个教师怎么会干出这样龌龊的事情？我俩那点怨仇她骂骂解解气也就罢了，再说黑夜她一个女人不怕才怪。老公回来后，我还是失眠，得了精神衰弱症，总是疑神疑鬼。后来，老公为了去除我的心病，在自家门楼安了监控器。

后来，又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当我在监控录像里看到是林霞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当即隔墙指责林霞，不想她态度强硬，说我手里的录像没她手里的好看，逼急了她就把那录像放在网上。末了，她冷笑道：“你不想让人看到亲妹妹光着身子的模样吧。哦，对了，你们姐俩长得挺一样，别再让人误会了。”我听了，又羞又气。我不明真假，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吃个哑巴亏，以换得日后宁静。

但林霞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忍让，不久，她又给我一顿好气。林霞不知吃了什么后上吐下泻，到医院检查后说是食物中毒。她一听便直接报警，说是我故意投毒。虽然后来查实她只是偶感痢疾，与他人无关，但她仍然于我毫无愧意。那时，我郁闷到了极点。

3

日子过得磕磕绊绊，转眼又过去了几年。虽然大哥和月影最终分手，但我和林霞依然互不理睬。杜鹃盛开的时候，林霞单位组织去看花展，回来后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听旁人议论林霞已经报案时，我忐忑不安，担心林霞再次诬陷我。我突然想起自家楼上悬挂着的监控器，立刻调出了事发当晚的录像，果然发现了形迹可疑的身影。为了表明我的清白，次日一早我便把这段录像交给了警方。

由于我提供了线索，警方很快破了案，林霞家的大部分损失被追回。我站在自家楼上偷看林霞时，她刚好抬头看我。我怕她用眼剜我，说难听的话，急忙把头撇向一边。这次林霞很安静，没吭一声又忙碌起来。毕竟是邻里，相处的日子长着呢。我不指望和林霞睦邻友好，可也不愿和她终年拌嘴。此后，林霞虽然对我不理不睬，但也不再无故挑事，小院里终于安静了起来。

一天傍晚，我在院子收拾白天晾晒的衣服，忽然听到林霞家传来小侄儿的哭声。他一阵阵的哭声让我心慌意乱，我猜想，一定是林霞家出了事。我赶紧叫上老公，一起敲开了林霞家的门。林霞倒在客厅里抽搐，小侄儿在痛哭流涕。我招呼老公把林霞抱到了电动三轮车上，吩咐老公照看好两个孩子，自己飞也似的往最近的医院赶。

到医院一检查，林霞竟然是宫外孕，幸亏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我守候了她整整一夜，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却有些不敢看她。我不知道该怎么直面她，她才会明白我并未嘲笑她。要知道她离婚未再嫁，患宫外孕这点隐私被我窥视到了，想必在我面前一向强悍的她一定很窘迫。她把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安慰她时，老公带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老公一进门就问情况时，我立刻轻描淡写道：“没事，嫂子得了阑尾炎，做了切除手术，休养几日就好。”我麻利地把老公捎来的早餐倒入碗里，舀一调羹喂到林霞的唇边，轻轻地说：“嫂子，孩子放我那里不要担心，自己的身体要紧，也不要太上火，大不了我多请几天假照顾你。”

林霞面露羞惭，说：“这一晚上忙前忙后够你受的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呢？”我快言道：“远亲不如近邻，咱无缘做妯娌，只好做姐妹了，妹妹照顾姐姐是本分。”林霞什么也没说，只是顺从地张开了嘴，咽下我喂到她唇边的豆腐脑。

出院后的林霞待我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见我不笑不说话。她虽然并有真正完全接纳我，但相比从前，是我想也不敢想的。是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春节前，林霞送给我饺子，说了几句话。林霞告诉我，大哥探望孩子时委婉地提出想要复婚。我听了很高兴，笑道：“其实就算你俩离婚，在我心里你也一直是亲嫂子，赶紧复婚，实至名归。”林霞听了我的话，笑了。看来，他们和好这事，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