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味蕾到眼睛

时间:2022-09-16 04:46:14

从味蕾到眼睛

摘 要:本文主要讨论不同地域饮食风格与艺术特色之间的关系,通过举例以稻米、小麦为主食的区域性艺术特点,从而论证艺术与饮食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稻米审美;小麦审美;厚重感;秀美感

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35-0016-02

属于味觉和嗅觉的饮食,夹杂着一切能够从舌头与鼻腔到大脑的神经冲动,这是一种少见的、与意识形态无关的满足感受。由视觉构成的绘画风格,则是与之相应的一种感官满足形式。前者由食物激发固定的味觉喜好而得到满足,后者由视觉的刺激发动大脑的审美程序。

人是欲望驱动的动物,而最基本的欲望则是食欲,藉由这一贯穿生物进化始终的精神,其他的欲望也只是他的上层建筑。正如一个地区的山川地理是如何影响当地的文化艺术一样,某一区域群众对于食物的选择,也同样或直接或间接的潜移默化了当地的艺术风格。

在茹毛饮血的时代,当充满腥气的生肉或者半熟的肉类通过人类的喉咙的时候,原始的野性被激发,他们利用粗犷的线条和张狂的造型,描绘他们的狩猎生活。

随着生产力的进步,食物种类变得丰富,饮食变得精致起来,我们例举相差不远西周时代的饮食和战国时期绘画可以发现其内在的联系。

周朝的宫廷饮食和后世的饮食风格存在很大的差别,保留了很多的上古遗风,有专门负责腌制用蚂蚁幼虫做酱(《周礼·天宫》)机构,从出土的文物和资料看来,上古的饮食风俗,调味比较直接,梅子的酸味和盐的咸味,桂、花椒等香料提供的有限的辛香口味,依然是一种直观的、显见的口感。这和以后的中国饮食讲究厚重口味不同。煮熟的菜肴、烤制的肉类、原始的火锅,透过各种充当调味的酱汁,在穿过味觉器官之后,会在意识之海留下一幕清晰的线条,正如中国绘画风格中讲究对线条的理解一样。

战国壁画所用的线条简朴明快,清晰到位,风格淳朴,也犹如西周时期大量使用的,自然简单的调味品,梅子清晰的酸味,酱的咸味,昆虫几丁质外壳所提供的爽脆质感。所有穿过舌尖上的刺激在透过指尖上的画笔流淌到了墙壁上。

艺术脚步的前进,让饮食习惯对艺术审美所造成的影响变得越来越直观,催生了小麦和稻米两种文化在艺术上的分别。

两晋南北朝的五胡乱华和衣冠南渡,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带来的蒙古高原的饮食风格和南方越族的饮食风格在这一时期交融,牛羊肉和奶制品与稻米和蔬菜,同时也是小麦和稻米文化的一次融合,一起催生了中国南北文化的迥异,这一时期最明显的正是书法的碑、帖两之流对照。

从北魏的《齐民要术》之中,我们不难窥视北方游牧民族的饮食和南方汉族的饮食习惯,牛羊肉和羊奶酪的腥膻口味,肉类所能提供的蛋白质强壮了北方蛮族的体魄。

魏碑,这一粗壮有力的字体,仿佛是蒙古高原的骑士,坐在和他一样粗壮的马上,手搭弓箭,宽厚的肩膀和胸肌,盘根错节的纠成一个个字;浑厚的转折,像流淌着烤制羊肉的脂膏,刺激着人最原始野性和对力量的渴望;这完全是海子的诗歌所要表达的语境,至今观赏北魏的书法,已经能够感觉到苍茫踏破时空的障壁,穿行于历史之中,每一个字迹都能使人能够感觉到一群人围着篝火,痛饮狂欢,篝火上烤熟的肥羊混着简单的香料正吱吱的冒着香气,这正是小麦文明所包含的浑厚感和力量感。

与之形成对立的是南朝的饮食和艺术审美,优美的线条在六朝脂粉的江南。帖学的始祖,在灵魂层面上来自楚文化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同样源于楚地的道家思想(老子和庄子都是楚人),而思想层面上则利用了江南稻米的清香和山野野菜的淡雅。水生的莼菜和鲈鱼勾起了对故乡的怀念,飘荡的轻柔的菱角让人联想到了采摘它们的怀春的少女,鱼脍的鲜美和爽籁,也透过后世临摹的王羲之的自己让我们能够用眼睛品味。

南朝的饮食以鱼米蔬菜为主,南朝的文化也体现出这种稻米文化的特质,细腻、力度内敛,追求清秀的审美。以最贴近王羲之真迹的神龙本兰亭序来窥视开于南朝的帖学书风,巨大的惆怅和无奈,随着流觞曲水一般的侧峰笔法,流淌在纸面上。感慨无常、喜好秀丽、追求清爽洁净,这本生就是稻米饮食带给人们的审美趣向。

相同的艺术审美还出现在也是以稻米作为主食的日本,以稻米提供的松软口感和水乡气息作为文化内核。

日本的茶食和水墨绘画,是稻米文化审美的极致。茶食的口味清淡注重韵味,这与日本水墨绘画的表现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所谓日本的茶食,暨是在茶会开始之前,细心地主人为避免宾客们空腹喝茶而准备的小点心,这种茶食是专为迎接文人口味而清淡偏甜的。正规的茶会,茶食有一定的规矩和食用次序。茶食的主要内容为一汤三菜。食物的新鲜口感,正如毛笔和宣纸的巧妙结合、墨的浓淡与水的清浊的精细配置,由对清淡口味追求而产生的曼妙墨色追求,也既是是日本水墨绘画的特色。例如雪舟等杨的松涛图细致的笔墨和巨大的留白,直指自然地本来面目,构筑出晨雾之中松林的空寂,留白与密集的松树、浓墨与淡墨,与茶食中的八寸刚好一致。茶食的内在精神是是茶道雅致寂寥之心,而水墨则追求“能画一枝风有声”的内在韵味,暨都是以不变之术来表现万变之道。

如果说主食水稻让人产生精致细腻和直观的追求,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主食小麦所产生的另一种审美趣向。在这一方面,饮食和艺术同时具有本民族特色的是俄罗斯,俄国是典型的以小麦为主食的国家,同时如果我们仔细观察俄国油画,例如费欣,我们就会发现其内在联系。

俄式食物口味偏酸,佐以甜味和微辣的口感,同时喜欢炖煮的食物,其代表风味为偏于酸甜的红菜汤、俄式酸黄瓜、略有一点点酸甜的黑面包,咸腥口味的鱼子酱等等。若有若无的酸味使人有丰富的感觉,炖煮加重了食物的厚重感。这些感觉都能从费欣的油画语言中找到流露,我们以费欣的作品《菜娥》②为例,丰富而含蓄的色彩变化让人想到俄式料理的酸甜口味,厚重偏于灰色的色调让人有品尝炖菜的浑厚视觉,点缀的纯色笔触偶然刺激下观众的神经,正如同微微带有辣味的香辛料。面包是俄国的主食,这就决定了俄式审美的核心是浑厚的、深沉的和阴郁的。从列宾的伏尔加河到普希金的圣彼得堡,这一浑厚与抑郁贯穿了整个俄国文化的始终,如同一个深沉的男高音,在颂唱着亘古寒冷而辽阔充满神秘未知的广大平原,在漫长的冬夜下沉睡。

不得不说人类的感官是奇妙的,混合的系统。自然环境产生生存条件(当然包括饮食文化),生存条件产生意识形态(当然也包括审美趣向),不同人群的美学除了体现在艺术审美上,也体现在对食物的追求上,同时食物的选择也反作用于这个追求,这也正是人类一场长久的从舌尖到眼睛的文化史。

注释:

①雪舟等杨(1420—1506)俗姓小田,名等杨,法号雪舟,日本汉画、山水画集大成者,被尊称为日本“画圣”。

②《菜娥》又有译为《卷心菜收获的季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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