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的调查研究

〔摘要〕本研究采用北师大的“初中生学习动机测量问卷”，通过集体施测方式，对北京市海淀区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情况进行调查。结果发现：1.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以高趋低避型、高趋高避型为主；2.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动机以追求成功为主；3.不同年级之间学习动机状况差异显著，随着年级的增加，追求成功的动机呈下降趋势，而回避失败的动机呈上升趋势；4.不同性别之间的学习动机状况也存在显著差异。

〔关键词〕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调查研究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2684（2013）15-0004-04

一、引言

初中生学习涉及众多的过程、机制和变量，引发了教育心理学、学习心理学等工作者的研究兴趣。其中，学习动机是影响学生能否坚持学习并取得理想学习效果的重要变量，因而受到众多研究者的重视，也是近年来教育心理学研究的重点。

动机是指引起个体活动、维持已引起的活动，并促使该活动朝向某一目标进行的内在作用。其中的活动，是指外在的具体行为。因此，关于动机的研究，需要根据个体的行为及其行为表现，对行为产生的内在原因进行推断，并作出假设性的解释。

本研究根据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内容和心理发展特点，借助最新研究开发出的且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指标的测量工具（问卷），研究当今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动机状况，了解学习动机的个体差异、性别差异、随年龄的变化特点。旨在以此为基础针对不同类型学习动机的学生，为教师提供具有可操作性的建议，为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动机指导和培养提供建议，帮助教育工作者进行有针对性的教育教学。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2004年北师大开发的《初中生学习动机测量问卷》，通过集体施测方式，对北京市海淀区一所中学初中生学习动机差异情况进行调查，共发放问卷150份，回收有效问卷150份，有效回收率为100%。其中男生99人，女生51人；初一50人，初二50人，初三50人。

采用spss11.0统计软件对问卷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三、结果分析

（一）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类型研究

以追求成功的六个维度和回避失败的七个维度为分类变量，对被试进行聚类分析，结果显示：各类学习动机的学生所占比例相差不大，其中，高趋低避型（成功定向型）、低趋高避型（失败回避型）和低趋低避型（失败接受型）学生所占比例差异不显著，高趋低避型、高趋高避型（过度努力型）和低趋低避型这三种类型与低趋高避型所占比例差异显著。可见，各种类型学习动机的学生都占有相当比重，而“失败回避型”的学生显著少于其他类型的学生。

（二）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的特点

通过考察初中生在追求成功和回避失败两个分问卷上的得分来考察学生的学习动机特点，结果表明：从总体上看，学生在追求成功分问卷上得分相对较高，而在回避失败分问卷上得分相对较低，表明在学生的学习动机系统中，追求成功的动机占优势地位。在追求成功的倾向中，得分较低的维度是“目标设置”，即希望能够在竞争中超越他人，展示或提高自己的能力，被试在此维度上得分较低，可能是由于初中生竞争意识尚不强烈，没有将能力与自身价值紧密联系在一起所致。在回避失败的倾向中，防御性悲观的得分最高，表明超常初中生在学习的过程中倾向于为自己事先设置较低的期望，一旦失败性结果发生，不会对自我价值产生过强的冲击，借以保护自我价值感。

（三）不同年级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特点

以年级作为因素，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表明：在追求成功的动机中，除目标设置外，其他各维度的年级差异均显著；在回避失败的动机中，对自身能力的怀疑、任务回避、自我设阻和回避求助的年级差异显著，其他维度的年级差异不显著。

比较不同年级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类型，结果显示：随着年级的增高，高趋低避型学生所占比例呈明显下降趋势，低趋低避型和低趋高避学生所占比例呈上升趋势。以上结果表明，随着年级的增高，学生保护自我价值的倾向逐渐增强，在初一阶段，学生的学习动机以追求成功为主，尤其是最理想的高趋低避型学习动机类型占据较大比例。然而，随着年级的增高，课业负担加重，学生体验到失败的机会越来越多，一些学生可能由高趋低避型转为高趋高避型或低趋低避型，从原来对学业成功的追求开始转向思考自己的失败，在学习过程中经历着高水平的成就焦虑；或者转向保护自我价值，逃避竞争压力。

（四）不同性别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动机情况比较

比较不同性别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动机情况，结果显示，在追求成功动机中，除冒险倾向外，其余各维度男女生差异均不显著；在回避失败动机中，对自身能力的怀疑、任务回避、自我设阻和回避求助各维度的男女差异均显著。

四、讨论

（一）超常初中生学习动机状况

1.追求成功和回避失败是学生学习的两种动力

传统的成就动机理论研究常把成就动机分为追求成功和回避失败两种倾向，从而将个体区分为两个大类。在理论构造方面，本研究采用Covington等人修正和补充的成就动机理论模型作为理论框架。研究结果支持了Atkinson等人所提出的追求成功和回避失败的两维四极模型。结果显示，追求成功的个体追求上进，渴望新知，希望能在竞争情境中展示自己的高能力，他们相信自己的能力，对学习任务也具有较高的卷入性和持久性，愿意为实际的学习任务付出努力。为了追求学业进步，他们有时会冒一定的学业风险，例如愿意尝试一些新的但不能确保正确的方法来解决学习中的问题。除了教师教学要求的任务之外，这两类学生还通常主动寻求额外的学习任务，以满足自己的求知欲或实现更高的学习目标。由于这两类学生通常容易取得较好的学习结果，因此对于学校学习，他们往往能够保持积极的情绪，形成良性循环。而回避失败的个体对失败具有恐惧情绪，对自身能力充满怀疑。由于将失败、能力和自我价值感三者过于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们将学习目标设置为不要在竞争中暴露出自己的低能力，因此他们尽量回避可能会暴露低能力的学习任务，采用各种回避策略，典型的策略包括自我设阻、防御性悲观以及回避求助。通过自我设阻，个体在事先就为可能产生的失败后果找到了理由和借口，一旦失败发生，就可以将失败原因归咎于事先所设置的障碍；通过对学习结果抱有悲观的预期，个体能够接受哪怕是最糟糕的结果，而自我价值感不会被突如其来的失败强烈冲击；为了防止他人对自身的低评价，个体还采用回避求助的方式，在应当求助的时候不愿意进行学业求助。这些策略尽管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个体的自我价值感，但是客观上却会带来更为不利的学习结果，学业不良反而会使个体产生更深层次的自我保护，如此往复，形成恶性循环。结果，追求成功的个体学业表现越来越好，而一味地回避失败却使个体滑向更深的失败之中。

2.存在两种倾向都高或都低的学生

本研究采用二维四极模型还揭示了跟传统的单维两极模型所不同的两类个体：过度努力者（高趋高避，HH）和失败接受者（低趋低避，LL）。这两类学生的学习动机同时受到追求成功倾向和回避失败倾向的影响，表现出混合而矛盾的特征。过度努力者在追求成功的倾向上强度接近于成功定向者，渴望成功和自我表现，一方面认为并且希望他人认为自己具有高能力，但另一方面却对这种结论没有把握，因此非常害怕学习过程中的失败，极力避开可能会导致对自己能力消极评价的情境。既想在竞争中大显身手，又担心失败会招致他人对自身能力的消极评价，过度努力者经历着高水平的焦虑，与回避失败者具有共同的特征。而失败接受者正相反，他们既没有想要追求成功展现高能力的倾向，也不会因为惧怕失败会暴露出低能力而用功学习，在学业竞争中，表现为对学习没有兴趣、冷漠并对学习结果不在乎。对这类学生教师通常采取三种态度：第一，放任自流；第二，冷嘲热讽；第三，恨铁不成钢。教师对他们的看法是没有学习动机，而实际上，这类学生不爱学习、不肯用功学习的表面下可能深藏着对学习的极大渴望。

3.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动机以追求成功的动机为主

本研究发现，初中生的两种动机倾向中，追求成功的动机得分要高于回避失败的动机得分，表明初中生的学习动机倾向仍然是以追求成功为主，对回避失败的关注相对较少。这也验证了Covington等人的理论，即个体保护自我价值感的需要在成长环境的竞争压力下会逐渐增强，随着年龄的增长，自我价值感保护的需要日益加强，但受到环境压力的调节。初中生的动机系统中追求成功的倾向占优势地位，表明总体上初中生能够保持良好的心态对待和处理学习过程中的竞争压力，焦虑体验感较低，而不是用消极回避的方式来面对学习。但是，在研究中也发现随着年级的增高，追求成功的动机呈下降趋势，回避失败的动机却呈上升趋势，表明随着年级的增高，初中生自我意识逐渐成长，学生开始在成功—能力—自我价值感三者之间建立联系，奖励机会的缺乏，使学生逐渐改变为以回避失败来逃避自我价值的丧失。这一趋势应当引起研究者和学校的重视，探讨在初中生的成长阶段如何避免过于激烈的学业竞争给学生造成心理压力，导致学习动机系统出现问题。

4.回避失败的学习动机较少存在于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动机中

尽管从总体上看，超常初中生的学习动机系统中追求成功的倾向占据主导地位，但是本研究也发现了相当一部分学生属于回避失败型（低趋高避，LH）和失败接受型（低趋低避，LL），这两类学生共同的特点就是追求成功的动机很低，回避失败的学生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单纯地为了回避失败而学习，把学习当作是沉重负担，学习过程中容易产生焦虑和厌恶等消极情绪，并失去对学习的兴趣。失败接受型的学生的学习行为则会更加缺乏，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用逃避学习来掩饰自我价值的脆弱，保护自我价值。失败接受型的学生对学习结果采取漠视和冷淡的态度，可能是在用一种不努力而失败的方式来保护自我价值感。同时，青春期学生的逆反心理也是导致回避失败学习动机随着年级的升高而升高的原因之一。

5.男生比女生更注重追求成功和回避失败

研究发现，初中男生比初中女生更注重追求成功，也更倾向于回避失败。在人们的传统观念当中，初中阶段的女生比男生更关注自我，也更注重学习，女生应当比男生更加注意保护自我价值。但是，本研究的结果表明，男生也很看重自己的学习，他们追求学习的成功，同时比女生更害怕遭受学习上的失败。这可能是由于我们传统文化当中非常强调男性的成功，只有成功的男性才具有价值和实力所致，这种观念也对初中学生产生了影响和冲击，他们更加致力于回避学习中可能会出现的失败。因此，不能低估社会文化对初中生学习动机造成的影响。

6.超常初中生更注重追求成功和不惧失败

研究发现，在初中阶段超常初中生更注重追求成功，更不惧失败。这与超常初中生通过努力能更多地体验到成功有关，他们在学习方面更具冒险精神、积极主动。超常学生是经过小学四年时间多次选的智力超常学生，他们大都在各自的小学各方面都较出类拔萃，学习成功的体验较多，自信心也较强。但不可忽略的是，超常初中生中有31%的学生是高趋高避型，这类过度努力型的学生可能具有较高的焦虑，这可能是影响学业成就和心理健康的因素。此外，超常中学生中仍有25%低趋低避型即失败接受型学生，这种类型的学生学业成绩也许并不低，但相对于本班学生而言较难获得成功体验，这类学生特别需要家长、教师和同学们的帮助、肯定和鼓励。

（二）从自我价值保护的角度对提高学生学习动机的建议

从保护自我价值的角度来研究如何提高学习动机，需要学校、教师和家长三方面的配合，有区别地对待不同类型学习动机的学生。

从表面看，追求成功和回避失败，都能促进学生用功学习，可能产生的短期效果也相差不多，但对心理和长期学习效果的影响却大不相同。不同类型学习动机的学生可能表现出相同的学习行为，而表现出相同学习行为的学生内在的心理历程却不尽相同。

1.成功定向型和过度努力型学生

成功定向型（高趋低避，HL）和过度努力型（高趋高避，HH）的学生会主动学习，对学习本身有兴趣，他们关注知识本身，学习的目标是为了掌握知识，提高自己的能力，渴求成功，其中也有一部分学生在关注知识本身的同时，也非常注重跟他人的比较，喜欢参与竞争，想要表现出自己的高能力。尽管对成功的定义可能会有所不同，但这类学生喜欢一些具有挑战性的任务，认为挑战性的任务或许能提升能力，或许能证明自己能力高。他们会为学习付出很大的努力，会自己总结一些学习方法，采用一些认知或元认知策略，能够抵制很多学习的干扰因素，自我调控能力较高；他们的自信心较强，对自己充满信心，对学习活动有着良好的期待，而如果学习活动不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好，他们也能迅速调节自己，产生较少的负性情绪。对待这类学生，教师不需要给予压力，因为他们的学习动机往往是可以自我激发的，教师只需要为他们创设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尽量为他们提供具有挑战性的任务，让他们能够通过学习的结果进行自我强化。

这两类学生对于学习都是接近倾向的，教师不需要过多督促他们的学习态度以及学习技能，但是教师对待他们的方式却应当有所不同。由于过度努力型的学生非常看重可能产生的失败给自己带来的消极评价，他们会试图通过不断的成功来避开失败，在他们看来，成功才是不失败。在长期追求成功的不懈努力中，他们不能容忍自己学习上的哪怕一小点退步，经历着高强度的焦虑，害怕自己会不慎学习落后。对这样的学生，如果教师一味鼓励其不断追求进步和完美，只会成为这些学生的焦虑源，因为他们往往会把教师的鼓励解释成教师对其学习的不满，本来已经高水平的焦虑又被加剧，结果可能会使他们不堪其负。此时，教师需要教会学生正确对待失败、正确归因，让学生自己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放下包袱，降低焦虑水平，在竞争中展示自己的实力，享受学习过程。

2.回避失败型和失败接受型学生

回避失败型（低趋高避，LH）和失败接受型（低趋低避，LL）型的学生，其共同的特征是关注的焦点不是如何获取知识提高的能力或者如何在竞争中表现出高能力，两者的区别在于，回避失败型学生关注他人对自己的评价，无法容忍他人对自身能力的质疑，不能接受能力低的评价，尽管他们自身的能力可能并不低，但由于害怕评价和竞争，使他们失去了很多提高能力的机会。在对待他人的评价上他们是脆弱的，尽量逃避对能力评价的情境，但是对能力的评价在学校中是无处不在的，因此他们就会体验到更多的负性情绪，如考试焦虑等。同时由于对结果的逃避，他们会预先为失败结果准备好“借口”，甚至可能会有一些自我设阻的行为，如在客观上为自己设置一些学习的障碍、减少努力、夸大考试焦虑对自己的影响作用、设置较低的自我期望。对待回避失败型的学生，教师应当多给予鼓励，让学生正确处理好能力和努力的关系，尽量为学生提供适当难度的学习任务，让学生获得学习中的成功体验，少体验学习中威胁的一面，使学习焦虑降到最低，不必靠逃避失败来维护自我价值；训练他们的归因风格，让学生学会在失败的时候不要一味将原因归于能力低。教师要及时给予学生正强化，敏感地发现学生在学习上的进步并及时反馈。但是，在强化时，教师一定要注意强化的原则，防止出现强化过滥的倾向，如果正强化与任务难度不相匹配，学生会对自己的能力更为怀疑，或者是他们对自己低能力的怀疑得到了教师“验证”，这就产生了强化的反效果。另外，教师还要不断挖掘学习本身的意义，让学生真正为学习意义而学。

失败接受型（LL）的学生其实是最让教师头疼，也是最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的学生。很多教师形容这类学生脸皮厚，没有自尊心和上进心，通常觉得这类学生或者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或者是聪明却懒惰，对这些学生放任自流、冷嘲热讽或者采取高压政策只会促使他们更加我行我素、无动于衷。教师应当深入了解这些学生形成现有学习动机和学习行为的深层原因，是学习活动对他们确实缺少足够的吸引力，还是自我价值防御机制在起作用。按照人本主义的观点，人生而具有从善向上的需要。因此，教育工作者不应当草率地给失败接受型的学生贴上“后进生”的标签。

自我价值理论认为，隐藏在失败接受型学生冷漠外表下的也许正是对学习热烈的向往，表面看起来是学习动机的匮乏和缺失，实质上却是自我价值保护这一学习的内在动机的过强表现，换句话说，对学业的漠视、逃脱和倦怠不是由于缺乏动机，而是因为动机过强（over motived），只不过这种过强的动机通过一些自欺欺人的策略对自我价值起到保护和防御作用。对这类学生，教师一方面要设计具有更丰富刺激的学习活动以吸引学生，另一方面要帮助学生将防御风格和策略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策略。例如，关注此类学生，为其提供自我发展的机会和小组参与的机会，让他们以集体活动的一分子参与到学习活动中来，增加其学习的责任心；同时为他们提供学习技能和学习策略方面的辅助和指导，创设成功的情境，并给予积极的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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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附属中学，北京，100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