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色温岭:坚如磐石灿若朝阳

没有一处地方能够像温岭那样，将截然不同的两个色系挥洒得如此交相辉映。

这个石文化的故乡，这个新千年中国大陆第一缕阳光的首照地，它的冷色是石头――坚硬，粗犷，生冷；它的暖色是阳光――空灵，柔软，和煦。温岭的奇特就在于，它不仅能够兼容这两种反差巨大的特质，而且还让它们尽情渲染到了极致。于是，温岭便比别处多了一分个性，多了让人细细体味的层次。

岩石，这种构成地壳的坚硬矿物质，在人类文明的进化历程中成为恒久和稳固的象征，古人将形势险固之地称为石室，情谊坚贞的朋友谓之石友，所以，许多叹为观止的古代建筑都取材子石头。

硐者，《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山洞、窑洞或矿坑。温岭长屿硐天的直接成因便是人工开采石所致。资料上说，这里的石头属于凝灰岩，是亿万年前的火山灰凝结而成，因石色多样，石质细腻，从六朝起这里就是采石之乡。1500余年来，这里开采出的数亿立方米石材造就了昔日的城池，留下的一千余个硐窟则成就了今天的风景。

尽管浩大的石硐规模和变化多端的硐景是长屿硐天的特色，但是留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却是硐壁――光线从顶部倾泻下来，硐壁的线条伴随着光的明暗水波布纹般开合起伏，色泽从大幅烟灰色过渡到窄片的银灰色，再到深灰色，靠近你的部分却是隐约的象牙白。看着它们，你完全感觉不到石头本该有的斑驳粗砺。我猜测，因为它原先是采石之地，工人们在凿割的时候，必须很小心地按照岩石的纹理结构去分离岩体，才能尽量保持石材的形状。这里的岩石是被当做有生命的机体来对待的，而不是粗暴地硬生生地被砍削磨刻，所以它们看上去才如此的柔美和顺。万物无言而有情，作为人类，即使曾经善待过一块石头，也会得到回报。温岭的石硐让我感慨于人力与天然之间的默契，

我不懂地质学，分不出石头的种类归属，更不明白它们的层理结构，我喜欢长屿硐天，因为它带着与生俱来的草根特色――它的塑造成形不是来自统治者的意志，而是来自历朝采石工人的一锤一凿，它具备得失两宜的质朴品性――那些被开采的石材实现了物质的价值，它们留下的空间则实现了审美的价值，取舍之间，长惠于人；它体现无拘无束的天然意态――无论是当年采石工人的凿击落点，还是今天我们的凝视角度，长屿硐天都给人留下了宽厚的余地，你无须按照某种提示费力地去表达或者理解什么。它给予创造者和欣赏者以充分的自由。

所以，温岭的石头不给人沉重和压抑的感觉。当地人说：我们的石头质地不像青石那样坚硬，比较嫩和软。我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样的词语形容石头，但只感到新鲜，丝毫不觉怪异。因为在这里，石头已经成为一代又一代温岭人生存劳作的良伴。他们在石砌的房子上饰以朴拙的石雕，在石板路边搭建起精巧的石亭，石凳歇脚石桌品茶，即使去山脚的道观祈福，也是在石头香炉里敬上几支清香。石的特质给温岭人带去了安静质朴的底色，而人气的润养则让温岭的石头多了冷暖与共的灵性和雅气。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句脍炙人口的诗句适用于所有春天的海滨。可是在早春二月的石塘，当金色阳光喷薄而出的时候，一同绽放的还有每个人心灵深处的精神蓓蕾。

石塘是伴随着新千年的第一缕阳光进入人们视野的。虽然这里的建筑和美食都很有特色，但是，每一位访客心中排在首位的，还是石塘的阳光。

阳光普照大地，为何独厚石塘?仅仅是第一缕阳光的延续效应吗?为何不同的旅人在石塘获得的感受却出奇的一致?

石塘让我感到迷惑。

曾有文学作品以“一米阳光”来比喻爱情的稍纵即逝，难以把握。然而，石塘的阳光却是扎实茁壮的，浩浩荡荡的阳光穿越了太阳与地球之间1.5亿千米的浩瀚穹宇倾泻而下，天地间全是明亮的幸福感。它映得石屋泛金，晒得鱼干飘香。

石塘的新千年曙光纪念碑是游人必访之处，但是边上的两个小村落却是让人流连最久的地方。错落的石头房子是画家的钟爱、曲折的石板路是摄影家的宝贝，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对镜头已经司空见惯熟视无睹，只顾颤巍巍地翻拣着太阳下竹匾里的海味，边上几个孩童围着看桶里刚刚捉来的小螃蟹，走累了，就在街边的石臼上坐下歇脚，望着坡下黄灿灿的油菜花镶在青翠的菜地边上、像缀在小姑娘衣领上精巧的花边，身后的石墙上十肖然探出了几枝香气馥郁的白玉兰。

在石塘的阳光下，时光仿佛停滞了。你就这么心满意足地待着，巴不得就这么待上一辈子，所以同行的蓉儿会追着一位素下相识的老太太要买她的屋子――这就是石塘阳光的感染力，平常的日子因它的渗透而有了黑地飞金的动人光泽，在不经意处细微地闪亮。

坚如磐石，灿若朝阳。

温岭是一个相信奇迹的地方――最卑微的力量可以创造历史，最平凡的材质能够艳惊四方；

温岭是一个纵容梦想的地方――在最尘世的生活里绽放出最浪漫的希冀，用最简单的方式体验最灿烂的心动； 温岭让人懂得，美丽可以是一千年那么久远的积淀，也可以是海平面上旭日初升的绚丽一跃，可以比岩石更坚硬，也可以比晨光更柔软。

所以温岭是一个总让人想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