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山原则看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时间:2022-09-16 06:33:47

从冰山原则看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美国文学家之一,欧内斯特・海明威(1899―1961)发表过多篇脍炙人口的佳作,1932年,在其纪实性作品《午后之死》中,他提出了著名的“冰山原则”(即小说应该是一座冰山,八分之一露出水面,八分之七深藏在水面下,是需要读者自己领会的),1954年,这位“精通叙事艺术”的大师,又凭借其中篇小说《老人与海》获得了普利策文学奖和诺贝尔文学奖。在这部作品中,他对“冰山原则”的运用再次证明了他对现代叙事艺术的精通。“冰山原则”是简约的艺术,“露出水面的是八分之一,而八分之七是在水的下面,使作品给读者一种思想深沉、隐而不晦的感觉。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庄严宏伟,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读者能够强烈地感觉到他所省略的地方,好像作者已经写出来似的。”①正是这种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写作风格为海明威奠定了美国文坛独特的地位。英国评论家赫・欧・贝茨称海明威的文体“引起了一场文学革命”,他说,“海明威是一个拿着板斧的人”,“砍伐了整座森林的冗言赘词,还原了基本枝干的清爽面目”,“通过疏疏落落,经受过锤炼的文字,眼前豁然开朗,能有所见”。就海明威的中篇杰作《老人与海》来讲,这本书仅有区区5万多字,故事情节十分简单,我们在文中看到的是老渔夫圣地亚哥在连续84天没捕到鱼的情况下,虽然孤身一人,依旧出海远航,在与一条大马林鱼奋勇搏斗了三天三夜后,最后终于战胜了它,但却因为大马林鱼的血迹留在了海中,返航途中,老人被一群鲨鱼不断攻击。他虽然奋勇搏击,但等到小船靠岸时,大马林鱼也只剩下了一堆白骨。小说的故事情节非常简单,作者在其中塑造了一个打不败的硬汉形象――老人圣地亚哥,他通过老人喊出了“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②。在其“冰山原则”的指导下,读者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本文试图用海明威的这一理论,从主题、语言特色以及写作手法三个方面赏析他的著名中篇小说《老人与海》。

一、从冰山原则看《老人与海》的主题

《老人与海》是海明威受到10年的冷遇与攻击后,为了力挽声誉而推出的一部中篇杰作,作品问世后好评如潮,在世界文坛引起了空前的反响。“一艘船越过世界的尽头,驶向未知的大海,船头上悬挂着一面虽然饱经风雨剥蚀却依旧艳丽无比的旗帜,旗帜上,舞动着云龙一般的四个字闪闪发光――超越极限!”海明威就是这样评价他的作品《老人与海》的。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的选题坚持了其一贯性和独特性,全文以战斗、搏击、捕鱼为题材,重复着孤独、死亡、抗争等几大主题。它看似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但它简单的情节却集中体现了海明威对人的力量与意志的赞美,对人的命运的关注。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试图塑造一位真正的老人、一个真正的孩子、一片真正的海、一条真正的鱼和真正的鲨鱼。”圣地亚哥这个“独自在湾流里的一只小船上打鱼的老头儿”是海明威笔下最后一位悲剧英雄,也是他作品中最具特色的一位“硬汉”,是“生命英雄”的象征,是个“打不败的失败者”。整整84天的“背运”并没有磨灭他的斗志,无论是时时伴他左右的小男孩的离去,还是周围渔夫的嘲笑与同情,都不能使老人失去信心,他的眼睛“跟海一样蓝,是愉快的,毫不沮丧的”。圣地亚哥的自信是绝对的自信,是不跟随环境变化而变化的自信,是不用与他人比较的自信。在桑提亚哥的生存哲学中,即使遭遇到了极点的背运,人也只能自信。面对被鲨鱼撕咬的大马林鱼残骸,老人却说:“But man is not made for defeat”,“A man can be destroyed but not defeated.”――宁折不弯,这不正是海明威那水下“八分之七”的真意所在吗?

二、从冰山原则看《老人与海》的语言特点

海明威一生爱好拳击、狩猎,他亲历几次大战及数次意外事故,身上留下的无数伤口以及237处弹片就是他本人“硬汉”风格的体现,正是这种独特的性格和早期的记者生涯以及传奇的人生经历,使得海明威练就了其简单、凝练的写作风格,行文间不带任何冗言赘词,没有多余的铺陈、叙述、探讨,甚至议论,只有血肉筋骨般的语言。正是这种几经锤炼、直陈式语言文字的运用,使得一个个真实的故事得以原原本本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而这也展示着海明威作品的独特艺术性和审美启迪性,从而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在这部《老人与海》中,他依旧惜墨如金,极力使用简洁、凝练的文字进行叙述,再次体现出其“冰山原则”的写作特点。文中大量使用卓绝的语句,简单的句子结构、常用词或日常用语,这种电报式的对话删除了一切可有可无的东西,把海面下深藏的八分之七冰山留给了读者,达到了简约与含蓄的完美结合,以含而不露的写法为读者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从而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境界。

海明威的作品虽然用词简练,却意味深长。在浩瀚的大海上老人抱着必胜的信念与大马林鱼周旋:“Fish,”he said softly, aloud,“I’ll stay with you until I am dead.”“I told the boy I was a strange old man,” “Now is when I must prove it.”短短几句内心独白,没有一丝华丽词语的修饰,温柔而又坚定,却似一位人生斗士的战斗宣言,一个海明威式的“硬汉”形象鲜活地跃然纸上。他要证明给孩子看,他是一个多么不寻常的渔夫,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动摇他捕获这条大鱼的坚定决心。在老人心中,小男孩是自己人生的希望,有了孩子,在与命运的搏斗中老人就有了勇气。在艰险的海上搏斗中,他反复多次提及小男孩:“我想念这男孩”“要是这孩子在该多好”……惜墨如金的海明威,对老人思念男孩的描写是有其象征意蕴的,绝不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孩子是人类生命延续的维系物,也是硬汉不向命运低头的力量源泉。在孩子的鼓励下,圣地亚哥才得以坚强不屈地拼搏下去,他意识到:“要不是孩子,我早完了,这一点不承认可不行。”在文章的结尾处,精疲力竭的老人在梦中见到了狮子――“The old man was dreaming about the lions”,作者仅用了一个如此简单而平淡的陈述句,不加任何修饰,不见一个形容词,便结束了这部文坛巨著,而留下了海面下八分之七的冰山等待读者自己去品味。

三、从冰山原则看《老人与海》的写作手法

作为那个时代最富有才华和艺术感染力的散文体作家,海明威作品中的语言往往体现出自然流畅、朴实无华的特色。细读《老人与海》,我们不难发现:“冰山原则”不仅表现在海明威作品中简洁、凝练的语言上,还表现在其白描式的写作手法上。在描写文章的主要人物时,海明威仅寥寥几笔就使一个“硬汉”形象轻轻松松地跃然纸上:“Everything about him was old except his eyes and they were the same color as the sea and were cheerful and undefeated. ”就是这个仅有一屋、一床、一桌、一椅的孤独的老鳏夫在一连84天捕鱼失败之后,仍然可以充满自信地准备第85次的扬帆出海。在小说中,海明威没有用到华丽词藻去渲染人物的性格,没有用到看似必不可少的说明和议论,更没有用到蹩脚的形容和华而不实的比喻。海明威省略的其实就是读者自己可以去想象、填充的水下八分之七的冰山。在对老人捕鱼全过程的描写中,海明威客观、细致地描绘了圣地亚哥行动的每个环节:从细致准备出海前的事宜,到海上下饵,与上钩后的大马林鱼周旋,直至战胜大马林鱼并将其绑在船的一边,接下来又力战群鲨鱼,奋勇保卫自己的胜利果实。纵观整个过程,作者生动真实地还原了一个简单的故事,仅用十分俭省的语言便刻画出了一个宁折不弯的“硬汉”形象。正如海明威本人所说:“这本书描写一个人的能耐可以达到什么程度,描写人的灵魂的尊严,而又没有把灵魂二字用大写字母标出来。”他笔下的这个人物绝不乏生动丰富的内心世界,但读者却又无法直接在文中找到具体而精细的描述,冰山海面下的八分之七藏于读者心中。细读文章结尾处的一段对话,仅仅几个简单的句子却包含了丰富的潜台词:一句“They truly beat me”揭示了老人在经历身心磨难后无限痛苦与失落的内心情感,他就此向命运低头了吗?不,这位海明威笔下的“硬汉”转念想到:“No. Truly. It was afterwards”,是“后来的事情”,是“鲨鱼打败了我”,老人旋即又抖擞精神、重拾自信。在整整三天三夜惊心动魄的海上生死较量之中,老人曾反复提及一个唯一可以与他相依的男孩,“ I wish I had the boy”,但当躺在床上的老人见到孩子时,作者却仅仅用了一句“I missed you”便完成了对老人内心世界的刻画,简洁、明了却又蕴涵了他对男孩无限的依恋与思念,为“硬汉”添上了柔情的一面,使读者看到了一个更加真实而丰满的人物形象。这正是其“冰山原则”在文中的具体体现:老人的情感,从失望、悲伤到振奋、期望,尽管海明威用词精炼到了最高的程度。但这些精练、寓意深刻的对话仍能把一个打不败的“硬汉”的心理活动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通过自己的想象与完善更加直接地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英国评论家赫・欧・贝茨说:“海明威的小说所追求的是眼睛与作品之间、作品与读者之间直接沟通的双重关系,从小说创作意图来说,就是从小说的开始就打定主意让读者去如实地感知作品。”这样看来,无论从主题、语言特色还是写作手法上,《老人与海》中都处处体现了海明威的“冰山原则”,而这也正是他的作品长盛不衰的魅力之所在。

注 释:

① Bake,Green: Hemingway’s Biography,American Disc Punishing Corp,1980年版。

② 海明威:《老人与海》,吴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年版。

[参考文献]

[1] Encyclopedia of World Literature in the 20th Century[M].New York: Frederick ungar Publishing Co. Inc.1969:97-100.

[2] 常耀信.美国文学简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0.

[3] 朱维之,赵澧.外国文学史(欧美卷)[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4:445-447.

[4] [英]赫・欧・贝茨.海明威的短篇小说[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

[5] 金元浦,孟昭毅,张良村.外国文学史[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作者简介]

纪媛(1978― ),女,河北衡水人,硕士,河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英语教学法;梁丽(1979― ),女,河北张家口人,博士在读,河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高等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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