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看日本

2009年8月22日,四川省地震灾区高中生访日团86名高中生和11名随行工作人员起程赴北京。此次访问,由日本政府发出邀请,访问时间为8月22日至8月30日。访日学生来自成都、绵阳、广元、阿坝四地重灾区学校。9天访日期间,代表团分别在日本东京、秋田、青森等地访问,拜访日本外务省,访问日本学校,与日本8所中学的近千余名师生展开交流。

汶川特大地震发生后,日本曾在第一时间派出搜救队参与抗震救灾,还以捐款捐物等各种方式支持灾后重建,援建了一所轻钢组装教室学校。代表团团长、四川省教育厅机关党委书记李卓明在日期间告诉关心并支持四川地震灾区的日本人民:“在政府的坚强领导下,灾后重建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今年秋季开学,灾区学校91?郾6%的学生进入永久性校舍学习。四川依然美丽,希望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在中国,在四川。”

8月24日晚,欢迎招待会。

5个来自日本兵库县三木市的中学生走上台,手里捧的是当地中学生们募集来的15万日元的捐款和为四川灾区祈福而折的几千只千纸鹤。接下来,来自四川的孩子们听说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三木北高中的森田香菜美2008年曾经访问过北京,与北京师范附属中学的同学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那次交流让她爱上了中国。就在回国后不久,汶川特大地震发生了。心中悲伤的香菜美向三木市市长和教育长提议:“三木市学生要齐心合力鼓励受灾学生。”于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三木市分部召集了市内初、高中共10所学校,举办“学生和平峰会在三木”活动,以募捐和鼓励的方式,向中国四川地震灾区的学生献上日本三木学生的祝福。活动持续了半年。

故事讲完,音乐响起,交接捐款和千纸鹤。日本的孩子、中国的孩子面对面深深地鞠躬。

8月23日,日本科学未来馆。

这是一个暑假将要结束的周末,不少日本孩子专程来为新学期的开学报告准备材料或者进行实验。一个动手实验之后,很多日本孩子走到备好毛巾的一边擦手,中国的孩子们见状也都一一效仿。安县中学的夏鑫擦完手,正准备离开,看见的一个细节让他像钉子一样定住了:一个日本小男孩,在自己擦完手后,把前面所有人用过的毛巾拿过来,一条条地抚平叠好,慢慢地做,身边没有大人。

欢送会上,代表全团学生发言的夏鑫讲了这个故事。夏鑫说:“当时我实在太吃惊了,那么小的孩子,他可以做到这一步,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那一刻我知道,日本,值得我去了解与发现的东西有太多太多。”

8月27日,十和田饭店。

经过一夜的休息,访日团要起程了。人数众多的团队吸引了不少路过的日本朋友的注意,一个老人首先和成都树德怀远中学的张卫攀谈起来。一个日本老人,一个中国的高中生,老人一句中文不会,张卫只会临行前刚学的一句日语“早晨好”,可是,一老一小却用眼神、手势和微笑交谈甚欢。不时爆发的笑声吸引来几个日本小孩子,孩子们听说大哥哥来自中国,来自去年发生大地震的地方,立刻积极地参与进来。翻译走过来,交流畅通了:“你们来日本几天,去过什么地方了?”“日本给你们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你们喜欢日本菜吗?”孩子们各种各样的问题,让随后赶来的中国学生们必须认真地、齐心协力地共同回答。得走了,双方不约而同,用了同一个结束语:“加油加油!”

故事里,日本如一面镜子,镜子里是过往的烟火,镜子里是现实的心跳。

8月25日,东京都立小石川中等教育学校。

学校位于东京繁华所在,正在完成由单一高中向六年一贯制中等教育学校的转型。

这所学校致力于“自觉立大志,自发开拓前进的道路,创造新文化”,培养有自立自强的气概,毕业之后能果敢地去开拓自己人生道路的学生。短短两小时的交流,学校呈现了两场高质量的音乐展示、一场简化了形式的茶道展示,其专业精进的态度与风格,令人难忘。

栗原校长个子不高,说话总是笑眯眯的。当天的谈话,主要针对学校在课程设置上的一些改革。小石川学校初中三年的课程设置中有一个最关键的环节:所有的课程都集中在初一初二完成,初三年级主要是实践课,包括游学国外、游学旅行等。栗原校长说:“初三年级是应该思考人生的重要时刻,见识的增长远比知识的传授更加重要。”

栗原校长所传递的另一个重要观点、也是在日本学校教育中非常重要的内容:要专注于研究每一所学校、每一个班的学生的全面发展,并在此基础上考虑每一个学生个体的全面发展。所以,日本学校每日课后有很多社团兴趣活动,这些社团主要为团体项目:棒球队、乐团、合唱团、茶道等等。一位刚刚从中国转学到日本的学生说:“我敬佩日本学生的团队意识,他们认为只有团队的成功才会有个人的成功,为了团队,很多人爆发出超强的能量。”

8月27日,青森东高中。

到学校前听说有运动项目的交流,中国的孩子们认为肯定很好耍,轻松上阵。结果,一到青森东的室内体育馆,中国的孩子们非常吃惊,这是一个设施齐备、容量超大的运动馆。日方学校安排了一场羽毛球赛,有“专业级”也有业余级选手,中国的孩子们全上阵了。这个年纪就是交朋友的年纪,不到10分钟,场上已经是笑声一片。可是20分钟后,中国的孩子们开始体力不支,不少人大汗淋漓。

半小时的交流结束后,中国学生进行了引人深思的内部交流:“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羽毛球网,我们平时在学校都是‘凭空’打。如果有这么好的设施,我就天天练羽毛球。”“我们学校的体育课平时都改上自习,要体考了,才集中练一下,很多人对体育活动、体育课都没有兴趣。”代表团团长李卓明说:“灾区学校的教室修好了、运动场建好了,学校全面更新了,如果我们的教育观念不更新,我们的教育意识不到位,那将是更为可怕的灾难。”

对话中,日本如一抹飞虹,轻盈中带着繁芜的色彩,当你用眼睛注视,那些色彩必将点染了你的目光。

8月25日,中央防波堤垃圾填埋处理厂。

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坡路上,绿树环绕,各种蝴蝶、鸟儿随风飞舞,空气中有隐约的花草香气。68岁的专职讲解员向我们介绍:“刚刚走过的路,过去都是海洋,现在全部用处理好的垃圾填埋成陆地了。”中国的学生睁大了眼睛,很多人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

据了解,东京共有6处垃圾填埋处理厂,所有用于填埋的垃圾要经过若干道工序的层层处理。垃圾填埋相当耗资,但比花钱更令人担忧的是,可以用作填埋的海域已经越来越少。同行的翻译坂下说:“我们的技术越来越先进,民众的素质也越来越到位,填埋的速度已经比十几年前慢了很多。”日本的垃圾每日都会分类回收,周一周二周三每天可以倾倒的垃圾是不同的。而且,遇上大型垃圾,丢垃圾的家庭需要向回收垃圾的人员付费,感谢他们帮忙处理掉废旧物品。

日本是一个忧患意识、反思意识相当强的民族,会向孩子们“报忧”,让孩子们在适当的年龄就开始学会担当。“日本全国的小学生都会在五年级被领到垃圾处理厂,孩子们回去更加懂得合理倾倒垃圾了。”讲解员讲到这一点时,目光扫射到代表团的学生,孩子们沉默了。“我想起了家乡的黑烟雾,心里很痛。我曾经去村上找过支书,让他们注意环境污染问题,但没有用,没人听。”彭州市通济中学的邝欣说:“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很可怕,很想知道每天产生的垃圾究竟会怎样被处理。这次回去后,不管怎么样,我自己坚持做到不乱丢垃圾,再争取影响一部分人。”

8月28日,青森、秋田集训地。

集训地也称合宿地,从小学开始,日本学生就将不定期到集训地参加合宿活动。在集训地,孩子们一切都要自己动手:装被套枕套、铺床、洗澡、洗衣。吃完饭,把餐盘放回时,将剩下的食物先归类清理掉,并且一定将吃饭用的椅子轻轻放回桌下。最重要的,在集训地学会与同龄人相处,自己面对和解决生活中、交往中遇到的问题。

8月28日晚的青森集训地,中日学生吃饭时闹成了一团,吃饭散伙时,无论刚才有多么疯狂与闹腾,所有的日本学生都做到了轻轻放回座椅,餐盘里也几乎都没有剩下食物。但中国孩子不同,有一半的孩子一走了之,椅子被扔在桌外。只是,最后走的几个中国孩子仿佛发现了什么,他们又走回去,把所有凌乱的椅子整理到位。

中国从来不缺乏个体优秀的孩子,但是,一个团队的优秀所产生的力量将影响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但愿我们的孩子在这次日本行中,能够有所体会。

思考后,日本如一池湖水。湖心有水波自在的荡漾,湖边是行走时打湿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