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盅”饭馆

初夏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风儿和煦，花草树木该开花的开花，该长叶的长叶，到处生气勃勃。有时，会有一阵短暂的大雨。雨后的天边常常出现一道七色彩虹。站在官道上看去，彩虹下，青青的草地上，有一幢小小的黄色茅草房。茅草房的屋檐下，挑着一块红色的酒幌。

这就是“小酒盅”饭馆。

“小酒盅”饭馆的位置离官道不远，这里原来是一处民房。房主人看来往于青峡镇的人渐渐增多，就开了一家“小酒盅”饭馆。

因为附近没有其他饭馆，“小酒盅”的生意就越来越好。每天早晨一开门，顾客就像流水一般源源不断，让店里的伙计忙得像陀螺一样团团转。店里每一块能用的地方都用上了，但还有许多顾客只能站着吃饭。

“老板，您应该在饭馆旁边再盖几间房，扩大饭馆的规模，可以赚更多的钱……”伙计们已经和铁老板说过好几次了，但每次话还没有说完，铁老板就摆摆手走开了。

“嗨，世上还真有不爱赚钱的老板。”一个伙计感叹道，“要是我做老板，我一定在这里盖一家能放一百张桌子的饭馆。”

铁老板听到了，只是笑一笑，什么也没说。

这天中午，店里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三个绿衣女孩走进了“小酒盅”饭馆。

她们看看店里已经坐满了，就让伙计在店外的草地上铺了一张席子，席地而坐。

“姑娘请点菜，本店厨师的手艺不错，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招牌菜？”

“叶儿，你点吧，我们都听你的。”两个女孩同时把目光投向个子最高的女孩。

“小二，上你们店里最好的菜。”叶儿干脆利落地吩咐伙计。

伙计一边给她们倒茶，一边打量着三个女孩。她们虽然年纪不过十岁左右，但举止端庄有礼，落落大方。估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来玩，付账肯定没有问题。

伙计高声叫道：“得嘞，姑娘们稍等片刻，菜马上就到。”立刻让厨房做了几道店里的拿手菜。

菜上齐了，叶儿招呼两个伙伴：“快吃，快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三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评说着，这个菜好看，那个菜好吃，一会儿工夫就把菜吃光了。伙计忙殷勤地问：“姑娘们还有什么需要？”

三个女孩互相看了看，一齐说：“结账。”

伙计看看她们，故意把饭钱翻了一倍：“姑娘们，刚好一钱银子。”

女孩们站起身，抖了抖裙子上的草屑，一齐说：“记账。”说完就要走。

拿着账本过来的铁老板连忙伸手拦住了走在前面的叶儿：“不好意思，请多关照。小店本小利薄，概不赊欠。请姑娘们现在就付钱。”

叶儿皱起了眉头，“我们现在没钱。”

“你们没钱就让你们的父母来付。”

“他们不在这儿。”叶儿说得很认真，不像是撒谎。

铁老板笑了笑：“姑娘想怎么办呢？”

“不是说过了吗？记账！”

一个满脸横肉的伙计恶狠狠地说：“小小年纪，想学人家吃霸王餐不成？”说着，伸手去抓叶儿。

“你的手好脏。”叶儿一闪身，伙计什么也没有抓着。

伙计抄起一把扫帚向叶儿打去，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敢跟我斗。”

“我来。”一个女孩迎上来，不知怎么拉扯了几下，扫帚就从伙计手里落到了女孩手里。

“老板，她们有功夫。”伙计惊惶地退到铁老板身边。

店里的客人们都不吃饭，全跑出来看热闹了。

食客闹事，店里打架也是常有的事。但今天不同，铁老板想：如果真打起来，自己什么便宜也捞不着。打赢了，大家会说是欺负小孩子；打输了，大家更要看笑话。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他满脸堆笑地对女孩们说：“算了，算了，今天这顿我请客。”

谁知女孩们并不领情，一齐说：“我们说了，记账！谁要你请客。”

铁老板刚想发火，旁边几个客人起哄道：“小姑娘身手不错，打起来一定好看。打呀。”

女孩们笑嘻嘻地看着铁老板，开始活动手脚。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铁老板只好说：“行，就让你们记账。”说着，把手里的账本递过去。

叶儿在账本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铁老板。

今天真倒霉，这账是肯定收不回来了。铁老板想着，收起账本，看也没看就转身吩咐伙计：“行了，行了，干活去吧。”

“等等。”叶儿拦住了铁老板。

“还有什么事？不是让你们记账了吗？”铁老板不耐烦地说。

“你看看我们记了多少。”

铁老板连忙翻开账本：“五十两？”他又看了一遍，没有看错，就是五十两。他疑惑地问：“你们只吃了一钱银子，怎么要记五十两？”

叶儿双目圆睁：“我亲手写的，你还怕会赖你的账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姑娘会赖账。那好，你们走吧，欢迎下次光临。”

女孩们却没有走的意思：“老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铁老板仔细想了想：“还有什么事，我实在想不起来。姑娘就直说吧。”

“你应该找我们钱。”三只小手伸到了铁老板面前。

铁老板哭笑不得：“姑奶奶们，我没有收你们的饭钱，你们怎么还要我找钱呢？”

女孩们一字一顿地说：“大家评评这个理，我们吃了一钱银子，在他的账本上记了五十两银子，他是不是应该找我们四十九两九钱银子？”

铁老板愣住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算法。

“三个小姑娘怎么吃得了一钱银子？老板，是不是你算错了，她们才找你的麻烦？”看热闹的人也插嘴了。

“她们这是敲诈！”一个伙计提着一把菜刀从饭馆里跑出来，“我最恨这种吃饭不给钱，还要闹事的人。伙计们，跟她们拼了。”

几个伙计纷纷拿着家伙跑过来，把三个女孩围在中间。女孩们并不害怕，三个人背靠背站好，拉开架势，准备开打。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长者，他拉住提刀的伙计，劝道：“算了，小二，刀剑不长眼，伤了谁都不好。大家都不要动手。这几个小姑娘的饭钱我来给。”

叶儿小嘴一噘：“不用您给。我们奶奶有钱。”

长者说：“那好，你们就让你们的奶奶来付钱。记得下次出门时要带钱啊。”

“知道了。小二，我们奶奶还没有吃饭，你把刚才给我们上的菜再上一遍，我们去接奶奶。”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个女孩已经一阵风般跑远了。围观的人群还没有散开，三个女孩扶着一个老太太过来了。

老太太满头的白发，可能许多日子没有好好梳洗过了，上面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一件青色的布衣缀满了各种颜色的补丁。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乞丐。

铁老板的脸涨得通红。他快步迎上去，叫了一声：“娘——”

“大家看看，铁老板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却让他娘在外面要饭。”女孩们高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陪奶奶在这里住下，看你还敢不敢不给老人家饭吃。”

“这个老板太不像话了。以后不到他这儿吃饭了。”

“乌鸦都知道反哺。你连自己的娘都不养，还是人吗？”

大家纷纷指责铁老板。

铁老板连忙四处作揖：“各位，我冤枉啊。不信你们问问我娘，不是我赶她走的，是她老人家自己离开家的。”

叶儿说：“就是老奶奶自己走的，也是你的不对。”

铁老板连忙说：“姑娘说得对，是我错了。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敢了。”说着就来搀扶老人，老人却紧紧挨着叶儿，推开了铁老板的手。

“你说话可要算数。”叶儿把老太太扶到屋里坐下，伸手拿起一支筷子，“要不然，我就像打这支筷子一样打你。”

叶儿把筷子扔起来，等筷子落下时用脚轻轻一接，踢毽子一样把筷子踢得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只见筷子越来越粗，等叶儿停脚的时候，一支细细的竹筷已经变得有拇指粗细了。

一个伙计捡起落在地上的筷子，惊叫起来：“天哪，这筷子已经全部变成竹丝了。”

叶儿得意地看着铁老板：“怎么样？一支筷子我都能踢成这样，要是踢人……”

“姑娘，你千万不要踢铁老板。我不是他娘。刚才我是骗你们的。”老太太突然站起身，颤巍巍地拉住叶儿。

叶儿安慰老太太：“您不要害怕。有我们在这儿，他不敢对您怎么样。”

铁老板的眼里流出了几滴泪水：“姑娘，你不用说了。我知道错了，我今后要是不好好待我娘我就不是人。”他转身对着老人跪下：“娘，您打我吧。”

“哈哈，哈哈。”老人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她伸手唰唰几下，把头上的白发和身上的青色布衣全部撕扯下来。一个面色红润，穿大红衣服的老太太出现在大家面前。

“姥姥，怎么会是您？”女孩们惊讶地叫起来。

“好孩子，你们做得不错。”老太太的两只手不停地在肚子上揉着，肚子在她的手下越揉越大，最后整个肚子圆鼓鼓的，就像一个圆圆的山楂，“哎哟，现在舒服了。刚才使劲吸气装乞丐，可委屈了我的肚子。”

山楂姥姥满意了。可铁老板发愁了，他跪在山楂姥姥面前不起来：“您一定知道我娘在哪儿，您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

山楂姥姥点了点又摇了摇圆圆的头，“知道。但你娘不让我告诉你。”

“求求您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把她老人家接回来。”铁老板抹了一把眼泪，“以前我一直忙着经营饭馆，没有时间管她老人家。娘才离家出走的。从她老人家离开家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心思干活。”

伙计们也跪了下来：“老人家，铁老板没有撒谎。他说的全是真话。老人家走了以后，我们老板连做生意的心情都没有。求求您告诉他吧。”

山楂姥姥叹了一口气：“我是前几天遇到你娘的。她一个人背着包袱坐在路边发呆。我就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我问她为什么不好好在家待着，她说，那个家没有家的样子，就是一个饭馆。连睡觉都在饭桌上睡，怎么叫家呢？”

铁老板揉了揉眼睛：“饭馆开起来后，生意越来越好，就把娘睡觉的床也拆了。我一直想给娘盖间房子，但忙起来就忘了。怪不得她老人家要走。”

山楂姥姥说：“我也劝她，儿子饭馆生意好是好事。我刚才就是想试试你，看你是不是一个孝顺孩子。你娘现在就在离这里一百里地的海螺山下等着你呢。赶快去接她吧。”

铁老板站起身，对伙计们说：“大家都是有爹娘的人。在我这儿干活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回过家了。这个月的工钱照发，大家回去看看家人。下月初一再回来吧。”

伙计们都高兴得跳起来。

“那这个饭馆怎么办？有那么多客人要吃饭。”叶儿问。

“我要去找娘。只好关门了。”铁老板笑了笑。

“要不，你去找娘的时候，我们帮你看着饭馆？我也会做几道菜的。”叶儿笑眯眯地说。

“这……”铁老板犹豫了。

“我保证会把饭馆管好。你就答应了吧。”叶儿央求道。

铁老板说：“我是求之不得。要不我回来的时候，老主顾们都到别的地方吃饭去了。但这恐怕要问问这位姥姥行不行。”

叶儿伸了伸舌头：“姥姥，您刚才不是夸我们做得好吗？帮人帮到底。我们就再帮他们开几天饭馆怎么样？”

山楂姥姥戳了一下叶儿的脑门：“你都说了这么多了，还问我做什么？你们不是还欠老板一顿饭钱吗？就做活抵债吧。但你们必须保证，只许做好，不许做坏。”

铁老板笑着说：“那顿饭算我请客，你们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山楂姥姥说：“那怎么可以？该付的钱还是要付的。”

叶儿一个劲儿地点头：“姥姥说得对。我保证做好。姥姥，您现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去。”

第二天，到“小酒盅”饭馆吃饭的客人发现，原来的老板和伙计都不见了。饭馆里招呼客人的是几个穿着绿衣服的小姑娘。菜的味道虽然没有原来的厨师做得好，但小姑娘们热情周到的服务让客人们觉得满意。

“小酒盅”饭馆的生意还是和以前一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