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米芾“颠”的文化人格

时间:2022-09-13 04:18:57

论米芾“颠”的文化人格

摘 要: 米芾是北宋著名的书法家、画家及鉴赏收藏家。“米颠”名号作为米芾人格的文化符号,被时人与世人所熟悉与传播。本文依据真实可靠的典籍文献,展现米芾“颠”的表现状态,并挖掘其“颠”的深层心理,最后对其由“颠”所造就的生存价值做出评价。

关键词: 米芾 文化人格 “颠”

米芾是北宋著名的书法家、画家及鉴赏收藏家,其初名“黻”,后更名“芾”,字元章,号鹿门居士、襄阳漫士、海岳外史等。米芾是襄阳(今湖北襄阳)人,生于仁宗皇祐三年(1051年),而卒年未成定论,如有认为其卒于徽宗大观元年(1107年),也有认为其卒于徽宗大观四年(1110年),而对其享年也有五十七岁、四十九岁等诸多说法①。

米芾自小聪慧颖悟,六岁时每天读百首律诗,再次过目即能成诵,可谓记忆力惊人。他年少时即涉猎广泛,醉心于书法,初学唐人,后学晋人,终突破前代名家而自成一家。他痴迷绘画,其山水人物画凸显个人风格;他酷爱收藏,对古器书画的鉴赏有着独特的眼光。作为艺术家的米芾,“性好洁,世号‘水淫’。违世异俗,每与物迕,人又名‘米颠’”②。如此说来,“颠”就成为了米芾人格的文化符号。

一、“颠”的表现状态

在宋代的正史墓志、野史笔记中,有不少对米芾个性逸事的记载,如说他“风神散朗,姿度瑰玮,音吐鸿畅,谈辨风生”③;“官服用唐人规制,所至人聚观之”④;“衣冠出谒,帽檐高,不可以乘肩舆,乃撤其盖,见者莫不惊笑”⑤。可以见得,米芾生性气质别具一格,行为举止特立独行,呈现出气场宏大、叛逆世俗的特征。宋人叶梦得在《石林燕语》卷一中记载了米芾“夺帖”一事:“(芾)在真州,尝谒蔡太保攸于舟中,攸出所藏右军《王略帖》示之。芾惊叹,求以他画换易,攸意以为难。芾曰:‘若不见从,某不复生,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据船舷欲坠。攸遽与之。”⑥米芾欲夺自己所爱,竟然可以采取像孩童般的耍赖皮方式,足见“颠”得真诚可爱。又有记载米芾“拜石”一事:“(芾)知无为军,初入州廨,见立石颇奇,喜曰:‘此足以当吾拜。’遂命左右取袍笏拜之,每呼曰‘石丈’。言事者闻而论之,朝廷亦传以为笑。”⑦米芾爱石夸张至不惜牺牲自我形象,这也是他“颠”得真诚可爱之处。

从客观上来说,米芾的特别言行博取了他人的眼球,引起了“围观”效果,赢得了众人的注意。米芾的“颠”确实取得了明显的人际效应与社会效应。因为他的“可爱”⑧,各类文人、各色人等大都与其有所交游。如有记载,米芾与苏轼、黄庭坚、秦观、贺铸、薛绍彭、刘泾等有赠答诗文往来,“王安石尝摘其诗句书扇上”⑨;就是对蔡京,米芾也与他有着不同寻常的交往。在书画方面的表现,米芾更是受到了徽宗皇帝的重视。

二、“颠”的深层心理

放在今人看来,米芾就是个十足的“作秀者”、“出位者”。他的声名广为传播,他的事迹常作为时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米芾的言行,表面看来是发自性情,但若深入挖掘,他的“颠”更应是有意为之。

“颠”是米芾人格的文化符号,但米芾从内心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个名号。他“尝以书历诉于庙堂,自谓‘久任中外,被大臣知遇,举主累数百,皆用吏能为称首,一无以“颠”荐者’”⑩。看来,米芾很清楚,单靠个性表现是无法真正被认可的。他的外表尽管疏狂怪诞,内心实则往往隐藏着谦卑,这首要的是与其“出身冗浊”([宋]吴曾《能改斋漫录》)的家世背景有关。米芾“自其曾高以上,多以武干官显,父光辅始亲儒嗜学……父仕至左武卫将军”{11}。他自先祖到父亲皆为武官,而众所周知,因北宋“重文轻武”的观念和政策,武官的地位和境遇较唐代更是大大低于文官,这就让米芾从小就感觉低人一等。尽管米芾的父亲一生崇文,卒赠中散大夫,算是与“文”沾上了边,但这并不能改变其家的武夫源流。另据载:“初,宣仁圣烈皇后(笔者注:即英宗皇后)在藩与丹阳君(笔者注:即米芾母亲)有旧故,公(笔者注:即米芾)少长邸中,以后恩入仕。”{12}又据载:“或云其母本产媪,出入禁中,以劳补其子为殿侍。”{13}在北宋,“接生婆”被视为低贱的营生。尽管米芾母亲从事的行业尚待确考,但其中有一点是肯定的,米芾为了得到朝廷官方及社会大众的真正认可,必须进入仕途。又因为他并不是通过正规的科举考试,而是因自己的母亲与皇后有着特殊的关系,凭此皇室旧恩,用“开后门”的方式走上仕途。相比之下,在经由科举仕进的文人面前,他的底气自然有些不足。

由上所说,米芾的心理有着一定的隐痛,其行为举止便是由“米颠”名号的接受心态所产生的折射。如明代毛晋在《海岳志林》中记载:“子瞻在维扬,设客十余人,皆天下士,米元章亦在座。酒半,忽起立自赞曰:‘世人皆以芾为颠,愿责之子瞻。’公笑曰:‘我从众。’”{14}米芾在众目睽睽之下借酒劲辨“颠”,毫不掩饰、真实地体现出内心的不甘,这不甘心就反使其需要得到众人甚至是名士的关注。当然不可忽视,米芾纯粹的艺术气质也需要“颠”的自负。于是,米芾的人格心理就呈现出多重复杂性,这导致他的行为举止时常出现矛盾与分裂。如有记载,米芾“有洁疾,器用不肯令人执持”{15},但“宗室华源郡王仲御家有声妓,尝欲验之。大会宾客,独设一榻侍之,使数卒鲜衣袒臂,奉其酒馔,姬侍环于他客,杯盘狼藉,久之,亦自迁坐于众宾之间。乃知洁疾非天性也”{16}。可见,米芾的“洁癖”是有意为之。在一般情况下,他刻意保持着“洁癖”的常态,而当他受到上等优待而飘飘然,在相对轻松愉悦的氛围中,“洁癖”的心态就有所消解了。只有如此,人们才能见识到一个真实的米芾。

米芾“举止颉颃,不能与世俯仰”{17},他“年三十,为长沙掾,尽焚毁以前所作(笔者注:指诗作)。平生不录一篇投王公贵人。遇知己索一二篇则以往。元丰中至金陵,识王介甫。过黄州,识苏子瞻。皆不执弟子礼,特敬前辈而已”{18}。米芾虽仕途坎坷,但在北宋激烈的党争氛围中,能“自负其才,不入他党”{19},更是因受到爱书画胜于爱江山的徽宗皇帝的恩宠,而使其具备了相对可靠的安全保障。对此,米芾也不无自喜地作了一首诗《庖丁解牛刀》:“庖丁解牛刀,无厚入有间。以此交世故,了不见后患。”{20}从米芾的个体角度来说,终究是“颠”的心理和行为,附加纯粹艺术的观念,成就了他独立自由的精神生活空间。在米芾生活的党争激烈的北宋时代,这真是“不可无一,不可有二”{21}。米芾不仅能在人格心态上,更能在生存的事实上,做一个入仕的“隐者”,是为难得。从社会文人群体角度来说,毕竟因为“颠”,米芾在一定程度上被同时代的士子文人所“边缘化”,这是不可避免的,虽可悲,但身处党争激烈的大环境中,米芾又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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