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展开和探索一个世界

时间:2022-09-12 07:55:43

去展开和探索一个世界

风格与特色

作者:您认为《时代》周刊有哪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詹姆斯•凯利:《时代》周刊对读者的承诺就是:报道的题材将涉及国内外我们认为读者需要了解的东西。我们每周报道的题材相当广泛,核心是广度,而不是深度―尽管我们在某些话题上努力深挖。政治显然是其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财经和国际时事也是如此。我们希望读者在看完杂志后能对那些重要的事情有更深入的理解。有时,某个题材不是一看上去就显得很重要,比如“贫困”。怎么做得吸引人?要有故事,要风格大胆。其中一些很好的报道不是传统的“硬新闻”,但它的确让你知道了关于周围世界的许多事情。《时代》周刊就是有这种能力做出显然不是时效性很强的新闻却非常出色的故事。

内容的广度、权威性、可信度、照片、报道、写作风格、版面设计,体现了我们的优势。这些元素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包裹”,是一体化的。《时代》周刊是一本把很多元素有机整合在一起帮助人们去认识世界的杂志。这是一本新闻杂志的力量所在―去展开和探索一个世界。

作者:不少人认为,《经济学人》拥有全球视野,而《时代》周刊是美国立场的。

詹姆斯•凯利:《时代》周刊美国版的确是一份美国化的杂志。至于《经济学人》,不言而喻,刊登了不少关于英国的文章。内容构成还是受所属国家的影响。第二点,他们的报道比《时代》周刊短小,是把上周的事件分割成很小的一块一块告诉你,让你了解整个世界。我们也有不少地区版,一份在香港,一份在伦敦,一份在澳大利亚,还会有一份加拿大版。“9•11”以后办地区版变得更容易,因为“恐怖主义”这样的题材属于全球性话题,所以我们可以用一种不太美国化的方式来报道它。

作者:宗教和保健是目前《时代》周刊的热门题材。你们很多封面故事都是关于宗教和保健的,为什么?

詹姆斯•凯利:首先,这主要和读者的兴趣有关。比如说保健,有很多新闻在说“哪些药有效,哪些药没用”。由药物问题引发的保健话题、药品行业的社会角色、美国食品及药物管理局的地位,这些都跟保健与科学有关。我们做过一个关于“疼痛”的封面故事,落到对止痛药Celebrex及Vioxx的禁用和销售的反思上。《时代》周刊几十年来一直在做宗教题材。现在福音派的政治影响力比起五到十年前要强多了,这使得我们的宗教报道又多了一层意义。

作者:《时代》周刊的内容与以前比有什么变化,特别是最近十年?我觉得,严肃的硬新闻越来越多了。

詹姆斯•凯利:“9•11”让各大杂志―不只是《时代》周刊―的封面故事不再仅仅是大鲨鱼或者白宫实习生失踪之类的题材。“9•11”让我们开始不单报道恐怖主义,也关注随后的战争,先是阿富汗战争,然后是伊拉克战争。在2003年,我们三分之一内容都与战争有关。现在杂志的内容结构有些不同,但我不认为我们在往“非事件性的软新闻”方向发展。几周前,我们做了一个关于教育的报道。我认为它并不是一则“软新闻故事”(Soft story),而是对一个在教育界越来越重要的问题的认真探讨。

我认为成功的关键在于,找到那些能吸引读者、他们认为非读不可的题材,而且那些报道得让读者认同,让他们觉得是典型的《时代》周刊故事。我们不会去介绍“减肥二十法”或者“春季妆容五十七种”。

操作细节

作者:我很想了解一下“事实核查员”(Fact checkers)和“研究员”(Res-earchers)的工作。

詹姆斯•凯利:我们杂志的报道都要经过“事实核查”。有27个人负责这项工作,他们不仅仅是要核实某个报道是否客观真实。譬如,一篇报道讲到“华盛顿特区是美国的首都”,那么这一点在上下文都得有证明。在更高层次,得证明一个报道在大层面上符合真理。如果说“华盛顿特区是美国的首都,美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那么就得去掉“美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这部分。这项工作既是编辑,也是核查。总之,好的研究员该妥善处理好这些问题。

作者:上面讲的都是对事实的核查,那么调研部分呢?

詹姆斯•凯利:我们有一个调研资料部(Research library)。在调研资料部有5个人。如果记者想知道曼哈顿有多少写字楼―这个问题有点荒谬―调研资料部的人就有义务提供这个数据。不过现在互联网上的资源如此丰富,有时上网查一下,要比跑到资料部便捷得多。

作者:《时代》周刊一项创举是“改写”(Rewriting process)或叫“小组报道”(Group journalism)。这种运作方式有很多优点。那有没有什么缺点呢?怎样去改进?

詹姆斯•凯利:在下面的情况下,“小组报道”会做得不好:我坐在这儿,我是编辑,我说,“我们写个关于一个人在中国的报道吧。”然后就大谈特谈如何写这个报道―这个那个都是我的观点。我通过邮件,在纽约与在中国的记者交流,搜集了许多报纸和杂志上的文章,然后在纽约的记者把所有信息汇总起来,并以此写出一篇报道,但最后写出来的东西并没有反映现实。又或者是:一个记者了解了我报道的想法,就努力写一篇反映我观点的报道,但却没有关注真正的事实。在四五十年代甚至六十年代就是这样,当时人们认为,杂志的总编辑和编辑可以根据自己的主观想法组织报道,而不管事实如何。当时在越南战争中,因为后方编辑根据自己的主观臆断组织报道,“美国军方进展顺利”的报道充斥各大杂志,这种情况在美国及世界其它很多地方引起人们的注意和反思。

现在我们的报道方式就不同了―根据具体情况,有的由一名记者独立完成采访和写作,有的由一个小组分工合作。像这儿就有一篇关于文化的,由一个人独立完成,他先是采访,然后再着手去写。也有“小组报道”的,像这篇关于一位巴基斯坦人的故事,它由许多人合作完成:前方记者进行采访整理成素材,然后送到某位写作者那儿,由他来组合各种素材,写出一篇叙述性的报道。这就是“小组报道”最理想的运作状态―但如果题材不适合,“小组报道”的结果会糟糕透顶。同样道理,在一定条件下,只有一名记者进行采访,然后写稿,结果很不错。但是如果那位记者采访能力不足,或者不擅写作,那么采用“小组报道”方式要比让他单干更好。

作者:也就是说,你们还有其它的模式。

詹姆斯•凯利:譬如这篇报道,凯伦•塔梅蒂做了大部分的采访,然后自己写了篇稿件。有人提供帮助,承担了一部分采访工作,但文章只写着“记者凯伦•塔梅蒂报道”。如果是十年前,这样的新闻肯定不会由一位在华盛顿的记者来写,而是由在纽约总部的撰稿人最后完成―这个撰稿人会得到所有的素材来写作,而凯伦的名字将排在撰稿人的后面。如今,“小组报道”比以前少多了。人们说起“小组报道”会带着轻蔑的语气,因为大家觉得“小组报道”是一种“独裁”,意味着是由我这样的高层来指挥,告诉编辑记者们某篇新闻故事该怎么写;或者太多人参与其中,拼凑出一篇报道,就像“厨师多了烧坏汤”,太多来源不一的素材拼凑出来的文章显得平庸乏味而无趣。

作者:我听说你们有一个专门团队去准备一些“常青项目”,就是些长期的项目和长期性的新闻故事。

詹姆斯•凯利:现在没有专门的团队去跟进长期项目,但我们的确有长期项目,也安排一些小组负责这些项目。但如果有突发事件,需要一位优秀写作者参与进来,他就得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在12小时内加入其中。

作者:除了常规性新闻报道,你们如何准备深度的或是备用的故事?

詹姆斯•凯利:我每一天都在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内容?未来四周、八周甚至十周呢?必须把时间与有能力的记者放到能产生出色新闻故事的事情上去。比如六周前开始做“最优秀的五位市长”专题报道。这可不是那种今天开始明天就能完工的题材。

作者:你们有“常青项目”这个说法吗?

詹姆斯•凯利:“常青项目”是指一个封面故事什么时候都可以做。我们手头可没有那么多这样的题材。我们有特别报道,有长期项目,也有常青项目,它们有所不同。“常青项目”有点像“资料版”,这周能用,一年以后用也可以。

作者:那么“常青项目”的一般题材是什么?

詹姆斯•凯利:我们现在再也没有这些了。20年前,我们有这类封面故事作为后备,但是现在我们不再那样运作了。

作者:您能告诉我几个你们做过的费用和时间耗费很大的采访报道吗?

詹姆斯•凯利:这里有人做过一个关于“公司福利”的报道,它分四部分,分四期刊登,花了一年时间才写完。我想不出一个耗时比一年更长的故事了。如果不是突发事件,一个报道大约需要一到三周时间。有些人用了两个星期采访,有些人则花了三周。总共动用了6到8位记者,然后他们都聚集到纽约,最后出来的报道写得很好。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报道由一个人最后完成写作,其他人只负责采访。

作者:关于中国的题材中,哪些是您现在最感兴趣的?

詹姆斯•凯利:首先也是最重要的:经济和商业;人们的生活方式;5-10年内中国将走向何处;中国是否会把人民币跟美元挂钩……可以说,没有一个关于中国的题材不让我着迷。

作者:和其它媒体比,你们没有不同的关注点吗?另外,跟五年前相比,兴趣点没有变化吗?

詹姆斯•凯利:事实上,我对中国社会的兴趣要比对商业和政治的兴趣浓得多。“普通中国人每一天每一周是怎么过的;他们感觉如何;他们在想些什么;他们怎样看美国。”我对这些非常感兴趣。

资源与团队

作者:许多人在谈论“资源整合产生协同效应”(Synergy)。根据我在美国传媒业的所见所闻,同一集团下属的各媒体之间的协同主要发生在经营领域,而不是在采编部门。在采编的内容和资源方面,我看不到很多协同或共享。

詹姆斯•凯利:合作不一定在一个集团下属的媒体之间发生。你看我桌上的“艾美奖”,这是我们和美国广播电视公司(ABC)一个合作项目的结果―美国广播电视公司并不属于时代华纳公司。在这项目中,我们共享资源,我们派记者为他们工作,他们的记者也把资料给我们。也就是说,如果我想做一个项目,为此和其它新闻机构共享资源是不成问题的。

作者:招新闻工作者的时候,您主要看重哪些素质?

詹姆斯•凯利:好奇,强烈的好奇心。会经常性地思考:“天啊,这个世界是怎么运作的啊?”有时这是一种激情。我很关注应聘者的好奇心和他对身边世界的兴趣。他们还得要擅长采访报道,能专心细致……所有这些素质。但最重要的是着迷于探索周围的世界,有强烈的好奇心,会热切地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就是好奇。

作者:对编辑部的管理者,您看重哪些方面?

詹姆斯•凯利:我们倾向于用年轻人。我24岁来这里工作,现在51岁了,一直都待在这里。人一旦在这里工作久了,要么对编辑工作感兴趣,要么相反。我们要的管理者必须开明,愿意倾听。我们可不想找个独裁者来发号施令说,“就做这个报道。我要你们做一个关于皮睡椅的报道,我对皮睡椅很了解,它们非常舒适,最近流行棕色,你们就给我写一个这样的故事吧!”这样的编辑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编辑该问些引发思考的问题,但必须留下空间让记者去揣摩该怎么写。

作者:您在这个行业又学到了什么呢?

詹姆斯•凯利:我学到的是要保持开明以及客观公正的重要性。愤世嫉俗和质疑精神有很大的区别―后者才是应该具备的。愤世嫉俗是因为你太累了,对世上一切都感到厌倦,认为太阳底下无新事―事实上世上许多东西每天都是新的。假如有个家伙给汽车发明了一样东西,让车能在水上跑。“好吧,就登这个吧。”这时就该质疑一下了。

作者:用什么方法去了解读者的想法?读者调查吗?

詹姆斯•凯利:一段时间以后,你就能感觉到读者需要的是哪些内容。同时我们得想清楚读者又应该知道哪些事情,想清楚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把那些话题做得吸引读者。同时要清楚地意识到,本周这本杂志还必须有83篇其它文章。

作者:那要吸引读者什么方式效果比较好,什么手段又不如人意呢?

詹姆斯•凯利:我可以从布什政府里找一个特别的人物,写篇关于那个人的文章,用文字、照片,再配上些设计元素,使人们更加感兴趣―而如果我没使用这些表现技巧的话,效果可能会差很多。所以能否吸引读者,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包装(Packaging)。《时代》周刊现在的包装比十年前强多了,这可没有任何贬意。我们强化内容的包装,为的就是让它们能够超越页面,进入读者的内心。(詹姆斯•凯利现已升任时代出版公司(Time Inc)执行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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