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名职工公司:还我438万元“加班费”

时间:2022-09-12 07:21:47

62名职工公司:还我438万元“加班费”

编者按:多年来,东莞江顺箱包袋装配件有限公司一直存在超时加班现象。但加班后,工人却迟迟拿不到加班费,甚至连工资也经常被莫名其妙地克扣。每天14个小时的工作导致工伤事故频发,一点少的可怜的补偿就将工人打发,劳动法在这里成了一纸空文。去年7月份,62名工人拿起法律武器将公司告上了法庭,要求公司支付多年来拖欠的加班费及未发工资等总计438万元,此案目前尚未划上句号。近年来,企业拖欠工人工资的事已屡见报端,不算新鲜。工人们为讨要工资,大多采取跳楼、堵路等极端方式,或采取哭求、下跪等过于温和的方式,效果往往不够理想。像本文主人公这样采取集体诉讼的方式理性维权的例子并不多见。不管这场官司结局如何,都值得我们去关注、去思考……

劳动法成空文,女工,成了新时代的包身工

2007年5月27日,记者乘了几十个小时的汽车来到东莞汽车站,下车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记者很快发现了一个满脸皱纹,消瘦、苍老,双眼失神的中年女子,凭过去的采访经验,我感到她是接我的。我下意识地问了声:“张秀群?”从对方点头的动作中,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张秀群上前拉着我的手,几次话到嘴边都哽住了。2006年4月30日,她被江顺箱包袋装配件有限公司赶出后,就一直四处和工友们为维护自己的权利上访、。

张秀群是湖南农村人。2003年9月,她告别了黄土地,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挣钱的梦想来到东莞,但残酷的现实很快将她的梦击的粉碎,东莞和她的想象相差甚远……

2003年10月份,张秀群在东莞市塘厦镇江顺箱包袋装配件有限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从事注塑机操作。公司规定,工作实行两班倒,白班从早上8点到晚上8点,夜班从晚上8点到第二天早上8点,每班工作12个小时,半个月轮换一次,尽管工作时间长达12个小时,但下班后不能马上离开,必须等检查结束,产品交验入库后,才能下班,至少还要耗费2个小时。实际每天的工作时间有14个小时之多,公司规定,每天只有工作12个小时之后的时间才算加班,加班一个小时仅1元工资。劳动法在这里成了一纸空文。

2004年11月份,张秀群正在上白班,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全身都在冒冷汗,大颗汗珠从滚烫的额头上掉下,张秀群用手擦拭了额头,又继续工作。张秀群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坚持住,不能请假,不然这一天就是白干了。不仅拿不到工钱,还会被主任骂一顿。”晚上12点钟,张秀群实在受不了,连站都站不稳了,甚至连开机器的力气也没了,张秀群忍不住蹲在一边喘着粗气。这时主任过来了,张秀群努力让自己站起来:“主任,我可能是发烧了,身体很难受,想回去休息。”“你要请假,那这机器谁来开?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影响整个组的工作啊!还有两个小时就下班了,你也不希望奖金被扣吧!”主任说完就走了。请假没有被批,那只有继续挺着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对张秀群来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终于等到仓库的人来收货物了,可以走了。张秀群跌跌撞撞的走出车间门口,要不是被旁边的工友扶住,自己就跌倒了……

2004年12月份,一个19岁的四川女孩张萍被招工到该公司的注塑车间,在连续加班半年后,2005年6月的一天,身体困乏的她上班时打了个盹。正巧这个时候主任过来巡视,主任拿起一个模具敲打她的机器:“上班你竟然打瞌睡,是不是打算月底拿的最少啊?”张萍连忙强打精神,一句话也不敢说。但是无论怎么提精神,眼皮还是不听使唤。算算一天里,除去吃饭时间,休息不到5个小时,哪有更多精力工作啊?张萍努力睁开眼皮,正想把机器中间已经凝固的模具拿出来时,悲剧发生了!机器突然间失灵,上百斤重的机器坠落在她的胳膊上。一声惨叫后,张萍就昏厥了过去。工友们一边通知公司领导,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她胳膊从机器下拽出来。等救护车赶到时,张萍已经浑身是血。经过抢救,张萍虽然保住了生命;却永远失去了一只手臂。因为落下了残疾,张萍无法继续工作了。公司象征性地给了她一点费用后就要求她离开公司。回到家乡后,张萍的事情引起了当地政府的高度关注。江顺箱包带装配件有限公司迫于压力,按照工伤条例对张萍进行了第二次赔偿。

事情发生后,公司依然我行我素。在上班时间上并没有丝毫的变动。张秀群说:“公司要是能执行《劳动法》的规定,保证我们有正常的休息时间,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发生。”

2005年9月,装配车间的于娜上完夜班回到宿舍时,突然慢性肠炎发作,疼的在床上翻滚了一夜。第二天,让张秀群帮忙请假。张秀群知道假是不容易请的,弄得不好又会被骂一顿。但禁不住于娜的苦苦哀求,张秀群来到主任办公室,紧张地说:“主任,昨天于娜的胃疼了一晚上,她让我代她请一天假。”主任看了看张秀群说:“请假算旷工,不仅工资全扣,全勤奖也没有了,这些她都知道吗?”张秀群慌忙解释:“她是请病假,不是无故不上班,不能算上旷工吧?”刘主任一边抽烟一边说:“算不算旷工不是你说了算的,公司有公司的规定,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改变公司的规定。”张秀群回到宿舍气愤地把情况告诉了于娜。于娜气得要找主任理论。“在这样的公司在再下去有什么意思?秀群姐,我们一起走算了!”“于娜,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家里每个月都等着我寄钱回去呢。”张秀群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于娜就离开了公司,公司认为她属于自离。凡是自离,公司就会扣发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想离开就得丢下几个月的血汗钱

2005年12月份,很多工人都向经理反映工作时问过长的问题。张秀群告诉记者,公司从来就没有休息日,前段时问,一名工友领到工资后没有时间去邮局寄钱,结果把钱装在身上弄丢了,辛苦了一个月算是白干了!我们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公司能让员工在每个月发工资的那天休息,让我们去邮局把钱寄回家,我们就很知足了。

2006年2月26日,工人们发现工资又少了很多,张秀群和工友宁志勇带着疑问来到经理室询问缘由,经理漫不经心地说:“以后工资的计算方法有所变化。基本工资574元,超过的部分以及今后的福利都算进加班费里。”大伙儿被经理的这番话惊呆了!几个工友气愤地和经理争执起来。“你们简直不把我这个经理放在眼里,你们要是觉得公司对不住你们,你们可以不干了。”经理丢下硬梆梆的几句话后离开了办公室。

争执无果后,决定自己想办法

2006年2月27日,工友们集体写了一封信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很快这件事情被公司知道了。公司领导找到了张秀群和工友们,27号晚上,张秀群被叫到了组长办公

室。几个领导轮番做张秀群的工作:“你知道这样做对公司影响有多大吗?这样闹下去后果很严重!”

为了多学点东西,张秀群每天都会看当地的法制报。有一次,张秀群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案例,上面说一个打工妹工作几个月拿不到工钱,在当地律师的帮助下,通过法律途径最终拿到了自己的劳动所得。在案例旁有一则劳动保障部门关于对农民工讨要工资的提醒:“保留证据,合理合法讨要工钱。”这件事情对张秀群的触动很大。现在工友们的情况要比报纸上说的严重的多,不仅工作时间过长,工资待遇也低于当地的最低标准,连劳动合同也没有签。

自从上次联名信事件后,公司的态度不仅没有缓和,反而越演越劣。2月份的工资一直被扣发。

3月21日,张秀群和工友宁志勇被公司领导叫进办公室,车间主任首先发话:“你要为你的行为向公司道歉。”“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还没等张秀群说话宁志勇气愤地说道。“你们要是不承认错误,就不要在这干了。”组长愤愤地说。

晚上8点,公司的保安通知宁志勇去经理室。之后,宁志勇才知道,经理是让自己去管理部拿辞工书。“我没有说辞职,为什么要我去拿辞工书?”宁志勇问保安,保安不理他。来到经理室,经理冷冷地说:“一会保安会陪着你去收拾东西。公司是不会要你们这些‘闹事’的工人的。”说完经理转身和保安窃窃私语一番。保起宁志勇的衣服准备往宿舍走,宁志勇拉着保安的手气愤地说:“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拉!”宁志勇知道,不走也没有办法了,斗是斗不过公司的。当天晚上宁志勇就在保安的监视下被公司赶了出来。宁志勇说:“公司就连被子都不让我带出来,太欺负人了。”第二天,公司用同样的方法“赶走”了张秀群。

走投无路。他们想到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利

4月30日,因为待遇问题和公司发生争执的61人全部被公司“赶”出来了。这些自动离职的人,很多都被扣发了一个月的工资,甚至还有很多人连最后两个月的工资都没有拿到。为了拿回自己的劳动所得,张秀群想到用法律武器捍卫被侵犯的权利。

2006年5月,工人们将公司至东莞市人民法院,6月1日开庭的前天晚上,张秀群和工友们,再次来到公司要工资,经理指着张秀群警告说:“如果你继续这么闹下去,小心你的命不保。今天你是在公司,但是以后你在外面就不好说了。”张秀群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只好拨打了110报警!警察来后,但是因为没有经理的恐吓证据,民警只是简单地询问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公司的恶劣态度,让工友们气愤难平。2006年9月29日,张秀群和另外61位工友来到广东省人大,反映江顺箱包带装配有限公司存在的超时加班、不发加班费、扣发工资等情况。广东省人大立即写了函给法院,东莞市人民法院一个月后立案。张秀群要求公司支付经济赔偿金、加班费、未结工资等总共438万余元。但是因为他们搜集的证据不充分,12月28日,一审判决公司给予工人补偿工人的加班费总额只占诉讼费的10%。

2006年12月31日晚上,张秀群和几个工友刚刚在自己租住的房子睡下,被门外叫门声惊醒,张秀群从窗户里看到,外面有很多穿制服的“警察”。接着就听见铁门上的螺丝掉落的声音。几个“警察”进来后,带头的“警察”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张秀群这才看清这个“警察”就是把自己赶出公司的那个保安。几个保安一会要查看暂住证,一会要看身份证。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才离开。

显然,公司没放松对他们的监视,张秀群更加愤怒了,她决心与公司斗争到底。

2007年1月7日,张秀群和工友们赶到北京向全国人大反映此事。全国人大非常重视,责成广东省人大认真处理此事。

广东省驻京办事处一方面成立了督办小组,另外一方面让工人们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此事。

2007年2月5日,工友们向东莞市中级人民法院申请先预执行,即执行法院已经判决但是并没有执行的内容。公司迫于各方面的压力,请求和工人们和解,却不愿补发加班费。打官司耗时数日很多工友们已经身无分文了,白天他们就去菜市场买些菜叶回来充饥。晚上累了就回到一间已经挤满9个人的八九平米的屋子。屋子里窄得再也容不下一张桌子,转个身都很困难。他们没有力气再继续跟公司耗下去了,有22名工友愿意接受公司的和解。张秀群说,其他40名工人还是不服公司的这一做法。

2007年3月份他们向东莞市人民法院提起上诉,4月11日,张秀群就拿到开庭通知书。

2007年4月23日,东莞市人民法院二审第二次开庭,由于案情比较复杂没有当庭宣判,张秀群还在等待二审结果。

工作找不到,她们竟上了不录用“黑名单”

自从被公司赶出来后,张秀群和工友们除了一边准备到法院外,一边继续找工作。张秀群说,东莞的工厂很多,每个月的二十三、二十四号两天都会有很多工厂在门口贴招工启示。2006年5月24日他们见一家制衣厂门口贴了招工启示。张秀群便和几个工友进去面试。刚被叫到名字,人事部的人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让张秀群赶紧离开,还没等张秀群他们弄清楚原因,人事部的负责人就大声叫着下一位等候面试人的名字。

6月25日,张秀群等人路过一家电子厂门口时,见墙上贴的招工启示上说要车间工人,便想去试一试。在工厂门口,张秀群见一个保安操着湖南腔正和别人聊天,张秀群便上前用湖南话和他搭起话。“你也是湖南的。”保安听说张秀群想找工作,热情地向她推荐他所服务的工厂:“你到我们电子厂试试吧!这两天正在招人。”

张秀群和几个工友一起进到电子厂。负责招工的领导给了他们一张表,表上都是一些最基本的情况。填好表之后,领导让张秀群回家等通知。离开电子厂时,保安上前询问是不是被录用了。“厂里要我们回去等通知,别的也没有说什么了。”“不会吧!除了那些被列入黑名单的人,一般只要填好表就可以上班了啊!”“黑名单,什么黑名单!”张秀群忍不住问道。“你还不知道啊?江顺箱包袋装配件有限公司将公司里62名员工列入黑名单并传真到附近的工厂里,说这些人专门闹事,希望别的工厂不要用他们。”等保安说完后,张秀群这才明白,为什么每次找工作都会落空。保安把工厂里的黑名单复印件拿了出来,一共三张。第一张写了张秀群和第一次离厂的那四个人名字及每个人的基本内容。第二张名单上写着另外57人的名字。第三张上写着这57人在公司里发生的一些情况。看着这些黑名单,张秀群气愤不已。她不明白公司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张秀群告诉保安她就是这黑名单中的一员,并把发生在公司里的事告诉了老乡。“那你把这个名单带走吧!以后还能作为一个证据呢!只是这个是复印件,原件还在公司。”保安一边说一边把黑名单装进张秀群的包里。

张秀群说,从2006年12月份一审判决后,她们的钱也用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黑名单的缘故,张秀群和工友们一直没找到工作,只能靠打些零工,捡些废品维持最基本的生活。为了节约开支,他们经常在楼梯口、走道上过夜。另外22名拿到先预执行费的工友一直在接济他们,最近还帮他们租了房子,张秀群说,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在外流浪了。

在采访中张秀群还告诉记者,无论多苦,她们都会坚持下去。但是最近她们听没有离开江顺箱包袋装配有限公司的工友说,公司打算搬走了。要是公司搬走了,更换了名字,那她们怎么办?现在只能期盼判决结果早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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