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亲人生命接力:“钢铁女孩”奏响生命强音

这是几位亲人用生命铸就的“钢铁女孩”的故事。当年，身患绝症的文盲母亲为了不拖累女儿的学业毅然自尽!父亲恪守妻子的遗言艰辛育女，几年后因肝癌撒手人寰。接下

来，好心的二娘(二伯母)吃力地帮女孩延续着学业，直到患上牙龈癌带着未竟的愿望离开人世!这时，姑姑接过了用生命传递的接力棒，让女孩能继续求学。不久，姑姑也因癌症去世，表姐又把女孩接回了家――五位亲人的生命接力像淬火般炼就了女孩超越年龄的刚强、乐观。14岁的她从容面对苦难，成绩年年名列前茅。

重病母亲刚烈自杀：请记住女儿的学业

1995春天的一个早晨，家住河北省阜城县崔家庙镇大曹庄村的蔡荣江一边抽着闷烟一边望着门前的老杨树发呆。忽然，一只叼着木棍的喜鹊落在了树桠上，开始勤奋地筑巢……

一年前，37岁的蔡荣江倾尽积蓄，从陕西娶回一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媳妇。打了多年光棍的他好不容易挺直了腰杆。正当他满怀憧憬地开始婚姻生活时，家里的祖屋开始摇摇欲坠。他四处借钱，好不容易备好料，可盖房的人工钱怎么也凑不齐。

树上的喜鹊不停地运送着筑巢用的柴棍和泥巴，乐此不疲。忽然，蔡荣江眼睛一亮，对媳妇进出一句：“老婆，我难道还不如一只喜鹊吗?”

很快，他卷起袖筒，开始用卷尺在老房子后面量来量去，然后挥锹挖起了地基。媳妇明白了：他要学喜鹊自己盖房!

“能行吗?”媳妇患有肺病，身体很虚弱，帮不上什么忙。蔡荣江说：“不行也得行。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就是累死也不能让这老房子把你们拍死!”

日子一天天过去，虚弱的媳妇慢慢孕育着新的生命，倔强的丈夫艰难地修建着房子。深秋来临，四间新砖房已具雏形。就在此时，疲累至极的蔡荣江倒在了院子里……

十几天后，女儿蔡鹏月出生了……

冬去春来，门前树上的喜鹊飞走了一代又一代，小鹏月在母亲的咳嗽声中渐渐长高。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从不让母亲干一点重活儿，每次做完庄稼活儿，他就到外面打零工。

女儿越长越高，不识字的文盲母亲每天都督促仅有小学文化的丈夫教孩子认字、算题。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女儿每次考试带回来的都是满分试卷。每当这时，母亲苍白的脸上就会绽放出少有的光彩。“孩子，妈的命不好，就是因为没文化!妈做梦都想你将来能考上大学。”

气管炎、肺心病时刻折磨着母亲，卧病在床的她最大的欣慰是看着女儿安静地在灯下写作业。女儿的字稚气十足，却清新娟秀，在母亲的眼中是最美的图画。

一个周末，鹏月去二娘家找堂哥玩。刚进院子，就听见二娘在骂同村好打老婆的孙小二：“你这个狗崽子，看看人家荣、江，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媳妇还天天当个宝呢，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鹏月惊呆了，她转身哭着跑回家。“爸，妈是你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吗?二娘说的!”

“你二娘是个碎嘴子!别听她的。爸敢跟你拉钩发誓，你妈是我堂堂正正娶来的!”女儿知道爸爸从来不说谎，破涕为笑……

冬天到了，母亲的病更严重了，有时竟喘不上气来，甚至小便失禁。此时，父亲便天天生火，耐心地将她的裤子一件件烤干。为了能腾出空儿出去挣钱，他干脆到收破烂的那里买来暖气片，自己动手安上土暖气。这样，妻子的衣服就可以随时烘干了……父母间的真情激励着女儿上进，班上的第一名雷打不动属于她。

一天晚上，一家人闲聊时，母亲突然说：“都怪我，连累了全家!我的病是个无底洞啊，害得鹏月连学习用品都没钱买。唉!”

几天后，刚烈的母亲竟吞食农药自杀了。临死前，她嘴里喷着浓烈的农药味，对丈夫断断续续地说：“以后挣的钱都用来给女儿读书、买衣服、买好吃的……将来她考上了大学，就让她到我坟上烧几张纸，告诉我一声，我就放心了……”还没到医院，母亲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泣血接力：刚直二娘担起父亲的遗愿

妻子死后，蔡荣江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那些天，他语无伦次地对女儿重复着：“孩子，别怪你妈。她是个刚强的人，她是怕拖累你读书啊!”“越是这样，你越不能掉队，要保持成绩!”

父亲的话激励着女儿。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又禁不住想起母亲，暗自落泪。这时，蔡荣江就会拿出他从小店里买回的水果、零食安慰女儿：“比你命苦的人多着呢，面对困难，你一定要坚强。如果你分了心，成绩下来了，你就对不起你妈了!”

每天晚上，父亲会像母亲生前那样，陪着女儿挑灯夜读，从不肯提前入睡……在父亲看来，这是孩子母亲生前最看重的事，他必须接续下去。

期末考试，女儿又是全班第一名!这一天，父亲竟哭出声来：“孩子，你真是好女儿!”

春节到了，强撑了半年的蔡荣江也因思虑过重，卧床不起。正月十五过了，女儿开了学，他仍提不起神……

这时，鹏月的二娘来了：“江子(蔡荣江的小名)，长点出息，像个爷们样!你天天这样无精打采的，她妈能饶了你啊!”一时间，说得蔡荣江涨红了脸。

就在这时，女儿唱着歌儿回来了。她唱的是老师新教的歌《父亲》：“那是我小时候，常坐在父亲肩头，父亲是儿那登夫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饭将我养大……都说养儿能防老，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这歌声，带着苦难中的从容和乐观，从院外穿透门窗，直人父亲的心田。“二嫂，你说得对。孩子都这么坚强，我能拖她后腿吗?我明天就出去做工!”

晚上，蔡荣江信心百倍地对女儿说：“孩子，明天我就出去打工挣钱。你妈临死前对我说，让我一定要在你小学毕业前就把你读中学的钱挣出来，在你读完中学前把你读大学的钱挣出来。爸答应她了，爸一定能做到!”

由于在几十里外的县城做工，蔡荣江中午不能回家。邻村的姑姑蔡荣阁便手把手教会鹏月做饭。于是，不到9岁的鹏月每天下午放学后早早把晚饭做好，当父亲破旧的自行车那嚓嚓的声音越来越近时，她就飞一样跑出去迎接父亲……

带着满身的疲惫，父亲的手头越来越宽裕了，时不时能给女儿买新衣服和好吃的了，而且每隔几天居然能带回一包烟，当然大都是2.5元一包的“吉庆”。一天，父亲竟带回一包五六十元的“中华”在女儿面前显示了一番：“爸手艺好，人家就给了我一包好烟!”他美美地吸上一口，惬意无比，女儿见状也乐开了怀……

就这样，父女俩相依为命，父亲努力挣钱，女儿刻苦学习。2007年9月，蔡鹏月升入小学六年级。周末的一天，蔡荣江对女儿说：“孩子，咱们去县城照个相吧。”

记忆中，家里还没有这样奢侈过呢，女儿兴奋得跳起来。路上，父亲的言语比往日少了许多，脸色也是灰土土的很难看。几天后，照片取回来时，父亲倒在了炕上。原来，他得了肝癌。

癌痛折磨着蔡荣江，他日渐消瘦，可他合不得用好不容易为女儿攒下的学费去买药。每到疼痛难忍时，他就用玻璃瓶口或尖状物顶住肝区。女儿赶他去医院，他不肯去。女儿只好拉来二娘。二娘一边流泪一边骂他，他才勉强去了医院。可住了没几天，就跑回来了!

“爸得的是绝症，治不好的。”蔡荣江平静地说，“我

要是死了，你是跟二娘过还是跟姑姑过?”女儿哭了：“我谁也不跟，我就和你过!”听了这话，父亲笑了。女儿不肯上学，要在家照顾父亲，蔡荣江发脾气了：“记住，不管家里出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妈和爸啊!”

夜深了，爷俩都难以入眠。蔡荣江说：“二娘说了，她管你，她会帮爸妈把你供到大学。”女儿一下子哭出声来。蔡荣江接着说：“二娘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你二伯是个做不了活儿的病汉，可她从不嫌弃……”

几天后，父亲带着未竟的梦离开了人世。这天，二娘把鹏月接到家里，说：“孩子，别哭，有二娘呢!”

悲壮接力：没了二娘还有姑姑在

第二天一早，二娘执意把要到坟上哭亲人的鹏月送到学校。“孩子，什么事都不能耽误你的学习，这是我答应你爸的!”一路上，二娘忍泪道出关于鹏月父母的实情。“一次，你爸到陕西做生意，遇上倒卖人贩子，你爸心眼好，就花钱把已是病秧子的她赎了出来。你妈感念他的好，说什么都要嫁给他。她那么多病，可你爸就是把她当个宝。你妈说，只要能给他生个孩子，死了也值……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你那么聪明。他们做梦都想把你送进大学。”这时，鹏月才知道，当年父亲为了不扰她心中的宁静才说了谎。

二娘平时一直是很凶的样子，可自从鹏月到了她家后，她变得温柔多了，甚至常常和侄女开开玩笑。在紧紧巴巴的日子里，二娘做了好吃的或买新衣服，总是先顾着鹏月，后考虑儿子。因此，在二娘家，鹏月一直被温暖与爱包围着。

可是，在想念父亲和母亲的愁绪里，鹏月的成绩不可避免地下滑了，起初掉到第三名，后来又降到第七名!

二娘的“凶相”再现。那天，她把鹏月骂成了泪人。“你天天惦想他们有什么用?你保住成绩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想念!”二娘骂着骂着，语气缓和下来，“鹏月，你知道你爸这几年怎么挣钱的吗?我告诉你吧――他是不是隔几天就拿回一包烟?”鹏月点了点头。二娘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他为了兑现对承诺，为了多挣几块钱，常常和别人去医院或火葬场找抬死人埋死人的活儿，每抬一个，人家在付工钱时都要按规矩发他一包烟!你爸从来不让我们告诉你。你一定要为你爸争口气啊!”

鹏月的泪水簌簌流下……她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看书去了。二娘悄悄升起灶火，给她煮上几个鸡蛋……

按当地风俗，死者的遗物要清理烧掉。在父亲的遗物中，鹏月发现了自己用过的一个日记本。因为那上面记录着《父亲》的歌词，父亲在病中对其爱不释手!鹏月翻过这一页歌词，竟意外地发现一段父亲写的遗言，虽然错字连篇却情真意切。

鹏月，你真是个好孩子，聪明灵利(伶俐)，勤学好问，长大后(你要)成一个有用人才，别辜负爸爸的一片苦心。……鹏月，你知道吗，爸爸这一辈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真不容易!爸爸的愿忘(望)就是盼你能自强、自立、出人头地，能为爸爸争光争荣!(注：原件无一标点，标点均为作者所加)。

懂事的鹏月每天都把这个日记本带在身边。日记本就如同父母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她。当然，她的身边还有二娘，渐渐苍老，却一脸慈祥……

二娘用深厚的爱激励着鹏月慢慢从丧失父母的阴影中走出来。2008年7月小学毕业时，鹏月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考上营盘中学。

可是，中学开学不久，二娘就倒下了。她被查出患了牙龈癌，而且已经扩散。家里人把她留在医院，她却说什么也不肯。再劝她，她就骂：“欠一屁股债，你们还怎么帮鹏月读书!”

从医院回来后，二娘每天都早早地赶鹏月上学。经历了父母的生死，鹏月身上有了同龄人少有的处事不惊。看着她背着书包昂首挺胸地走出院子，二娘脸上有了笑意……

几天后，二娘病情急转直下，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吃力地用双手对着鹏月比划来比划去。半晌，鹏月终于明白她想要的是那个日记本。她吃力地翻着，终于翻到蔡荣江遗言的那一页!二娘的手久久地指着上面的文字不肯放下来……“二娘，你放心吧，我一定给爸妈，更给二娘争气!”鹏月把二娘的手拉进怀里，泣不成声!

二娘走后，59岁的姑姑蔡荣阁接过了接力棒。

接力不绝：众亲人生命铸成“钢铁女孩”

二娘入土的第二天，姑姑就陪着鹏月上学了。路上，姑姑发现，鹏月时常拿出书来看一看，原来她在背一篇英语作文!姑姑知道，在三位亲人的生命锤炼中，蔡鹏月已经变得从容坚强，知道怎样才是对二娘、对父母最好的怀念和报答。

姑姑也是文盲，既有肺病又有脑神经疾病，胸闷、头疼常常折磨着她。困顿的日子里，家里的收入连她的药钱也无法满足。但她牢记对鹏月二娘的承诺：再苦也不能少了鹏月读书的钱，就是卖房子，也要把鹏月供上大学!

为了了解鹏月的学习情况，姑姑去了学校。一直格外照顾鹏月的校长贾广臣对鹏月赞不绝口：“这孩子乐观、坚强、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将来一定能成才。”姑姑心里宽慰了许多。每天，姑姑和已经过世的亲人们一样，一定要陪鹏月熬夜读书。安静的夜晚，看着鹏月的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听着笔尖摩擦纸面沙沙的声响，她心里就特别踏实。鹏月催她休息，她总说：“我头疼睡不着，看着你还可能打打岔……”有时鹏月熬得太晚，姑姑就给她热点饭补补身体。

2008年初中一年级的期末，全县调研统考，蔡鹏月获得第一。当贾校长向姑姑祝贺时，姑姑不禁喃喃自语：“他们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然而，2008年底，姑姑在一次难以支撑的病痛中被查出肺部出现癌变。她和故去的那三位亲人一样，抱怨着上苍的无情：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亲眼看到鹏月笑容灿烂地走进中国最好的大学!

就在这时，她的女儿――鹏月37岁的表姐和表姐夫坚定地接过了接力棒，肩负起四位亲人用生命炽爱传递下来的责任。贫困而善良的表姐把鹏月接到家里，对她说：“今后，供你读书就是姐姐的事儿了。”

苦难的生活让小鹏月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她的早饭就是一个馒头和一根“辣条”，一共才3毛钱，午饭和晚饭也是这样，很饿的时候，晚上才会喝一碗稀饭。尽管如此，鹏月并不觉得悲苦，她的一句话让老师和同学动容：“我不怕贫困。我贫困，但不潦倒。”她要靠自己生活，要做对社会有用的人来回报关心、帮助过她的人。

进入初二时，赶上教育改革，营盘中学的学生转入县城的二中读书。鉴于鹏月的优秀成绩，班主任李强让她担任了班里的学习委员。在后来的家访中，李强惊讶地得知这个女孩背后五位亲人悲壮的生命接力。他一时难以相信，平时比其他同学都乐观开朗、乐于助人的蔡鹏月竟是命运如此悲苦的孤儿!老师们经常对她说，有困难就找老师，可她一次都没有找过。

阜城县二中的校长郭震知道这一切时，感慨不已：“只是父母离异，都可能让孩子出现性格偏差，更别说失去了那么多亲人。而这个孩子竟如此乐观，真是个钢铁女孩!”接力不绝：众亲人生命铸成“钢铁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