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故事江南风情

时间:2022-09-12 02:05:05

西域故事江南风情

新疆大梁坡和浙江余姚共同孕育了独一无二的帕蒂古丽。在写作内心化的今天,她的散文与现实有着紧密联系,是庞大根系的写作。她已成为优秀的文学浙军中的一员。

她有着维吾尔族姑娘们最喜欢的名字,帕蒂古丽,后缀古丽,意为花儿。人如其名。我眼中的她有着世人皆知的西域女子的美丽,更有着岁月积淀出的睿智,焕发着优雅。

1996年,帕蒂古丽从天山脚下“嫁到江南”,从红柳摇曳、沙枣花飘香的玛纳斯河岸,来到了东海之滨的余姚。一次迁徙,她完成了十多年情感的替代和交融的过程,将他乡风物民俗融成了血液里的细胞。帕蒂古丽长期主编《余姚日报》“文化周刊”,一直笔耕不辍,近几年已有4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见诸刊物,出版有报告文学集《笔蘸姚江》、散文集《跟羊儿分享的秘密》《混血的村庄》《隐秘的故乡》等,长篇小说《隐痛》已被列入2013年中国作协少数民族重点作品扶持项目。

神秘西域有雪山的万般旖旎和沙漠的无垠壮美,而另一头烟雨江南有密柳长堤、桑田苇泊的事象和乍晴乍阴、变幻明灭的天气。两种迥然不同的景致与生活,裂痕清晰,写作成为修补弥合的方式。故乡是帕蒂古丽进行创作的源源不竭的生命力所在,江南赋予帕蒂古丽文字别样的气质:江南的温润,北疆的情怀;忧郁的题材,明朗的笔触;汉语的文字呈现,维语的叙述表达;有时代的悠远,还有空间的广阔;悲喜交集的故事里,有暗淡孤独的情愫,更有坚韧不屈的抗争。

帕蒂古丽能写也能说。她向我介绍,大梁坡村,是新疆沙湾县北部的一个村庄。她是大梁坡的女儿,大梁坡是她生命的源头。童年那些“隐秘的记忆”都在这个村庄里储藏。在这样的村庄里,有“小时候喜欢爬到屋顶上吹风,眺望爹爹回来。爹爹说远远地看过来,屋顶上的我就像一截矮矮的烟囱”的恬淡的美好;也有“那一年,地里的稻谷还没有收回来,大雪就像盗贼一样,从南山那边扑过来,抢夺了村庄收割的喜悦”的无奈和忧伤。

帕蒂古丽是维吾尔族人和回族人的混血儿,出生的村庄里还有哈萨克族人。她从小上的是汉语学校,接受汉文化的熏陶,但她的思维却是维吾尔族的。几种不同民族文化的碰撞和融合始终伴随着她成长。

南美作家伊莎贝尔·阿连德说:“今天的经历是我昨天的回忆,它将成为过去,成为我生存的盐分。”我了解帕蒂古丽的“盐分”始终汲取于故乡。

鲁迅有他的鲁镇,俞平伯有他的西湖,沈从文有他的边城,还有马尔克斯有他的马孔多。大梁坡于帕蒂古丽来说,也是她永远走不出的精神领地。在那里,除了对村庄人事的记忆外,还留下了一个乡村女孩的成长秘史,见证着她家人的聚散离合。在她充满维吾尔族味道的独特文字里,地处北疆的大梁坡村有了一种特殊的气息。夏天太阳下的包谷同女孩的青乳一起饱满;灿烂的向日葵和村里女人在同一个中午开花;殁了的人因为欠债被长久地念叨;人跟羊跟一片艾蒿保守着同一个秘密;在铺满稻谷的土炕上睡一个冬天后,连最小的弟弟都突然长大懂事了。帕蒂古丽非常深沉地回忆。

青春有甜美,青春也会暴烈。满怀的青春,其实是满怀的对生活的期望。这些都要等,等到青春过去,等到灿烂平息,等到幸福不请自来,才释怀,才笃定,才淡然。和帕蒂古丽谈话,我深深感到这一点。

文化差异和特殊成长历程,使帕蒂古丽对生命与文化的剖析更成熟和深入骨髓,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更高的境界。在写作内心化潮流成为时尚的今天,太多的作者纠结于修辞的技巧和感性的表达,以细腻的心理描写和丰富的想象力把文字变成情感的舞蹈,从而陷入脱离生活现实、脱离人间烟火的怪圈中,这种文字是难以长久的,花儿一样地迅速开放,也会迅速地凋落。帕蒂古丽没有陷入这个圈套,她的散文与现实有着紧密联系,是有着庞大的根系的写作。

我翻阅过帕蒂古丽的作品集。不是每座村庄的生活都有人记录,不是每个记录都有意义。土地上的故事是用来被遗忘的,就像尘土飘起落下,就像今年的玉米覆盖去年的葵花。如果没有外面的漂泊,也许大梁坡对帕蒂古丽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在四明山水的近20年,让她的字纸间渐渐流淌出文化清香。

学大气物理的夫君总是向她夸耀:“我带你来的是全世界最适宜居住的地方之一,北纬30度、离海洋50公里生活圈以内的余姚。”帕蒂古丽很骄傲地告诉我:“他总是支持我。”

帕蒂古丽对我说,她现在居住的余姚,是一座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文献名邦,400余年来地域文化发达、思想活跃、学术深厚,各类人物竞相出现、文化士族比邻而立。虞世南和王阳明、黄宗羲、朱舜水等先贤大儒,都出自余姚这块丰饶之地。近20年时间,作为一名文化记者,帕蒂古丽浸润在这样的山水古城的文化氛围,对她的创作有着深远的影响。她的第一本书,就是写余姚的《笔蘸姚江》,是她对这座江南古城悠久的文化和辉煌的历史致敬。

我这样想,浙东文化便如姚江一般源远流长,余姚是滋养她心灵、给予她灵感的风水宝地。从河姆渡沾一点光,她的文字就有了历史的厚度;从余姚四先贤的著作里擦一点墨,她的文笔就充满了文化的清香;蘸几滴姚江水,她的笔下就可以生出花来。于是,她成为近代、现代、当代以来有着优秀传统的文学浙军中的一员。

这位才思与行止都追求唯美的维族女子,对第二故乡的风物人情一见如故,满怀深情,发自肺腑。帕蒂古丽引述自己的散文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人物风情,令人如此的亲近亲切,以致我已与这方水土融为一体,心牵情依难以割舍。”接近戏剧,她就能唱出连余姚人都惊叹的婉转悦耳的姚剧;接近文史,就成为本地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会的座上客,侃侃而谈连本地人都闻所未闻的历史掌故。帕蒂古丽拿出许多照片给我观赏,她给学生们讲述写作,给采茶女表演舞蹈,在自己作品研讨会上向专家学者剖析心灵。

帕蒂古丽在接受一种文化的同时,没有连根割断母文化的脐带,新疆和江南是她地理的两极,也是生命的两极。过去,江南是她的远方,现在,故乡变成了远方,而文字总是在写远方。大梁坡和余姚,两个故乡,两片土地,共同孕育了独一无二的帕蒂古丽。我看到了很多她获奖的证书和奖牌、奖杯。

从QQ上回来,帕蒂古丽又给我留言:“黄沙下深埋着我的胎衣,江南则是我托付终身的最后家园。”

(本文照片由帕蒂古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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