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红薯香

时间:2022-09-12 12:26:43

永远的红薯香

我总是忘不了五岁那年跟随母亲挖红薯的往事。那是我人生中经历人们闹饥荒最甚的一年。那年因为生活贫困,因此凡是薯类无论是人们垦荒种植还是山里野生,一概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主要粮食,常常是一小撮大米参拌几倍以上的薯条或薯块熬就的稀粥。那阵子,村里外山上下,到处印着人们寻找地薯谋求温饱的足迹。

有一次,姨妈捎话给我母亲,说她家园子有些残留在地里的红薯,都长出芽儿来了,叫母亲趁早抽空去挖。

这是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全家人都为此事高兴无比,为了请得一天假,母亲向生产队长阿方叔编了一通谎话。

翌日,天还显得黑黑暗暗的,只有一颗星星在东方闪闪烁烁着的时候,母亲便燃起一把干竹照明,带着哭闹纠缠的我上路了……

从我们家到姨妈家要经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而且逶迤崎岖、翻坡涉河的山道,山道两边阴森森的让人心悸。尽管行走艰难,但我却连走带跑的始终紧跟在母亲身后,从未敢放慢脚步……

母亲和姨妈姐妹俩彼此很少串门,其实那年代根本容不得人们想怎样就怎样走访亲戚的。那次趁着挖红薯姐妹久日未见,各自内心的高兴劲儿甭说也知道,二人相对坐着便打开话匣子。姨妈见小小年纪的我竟然跟随母亲跑偌远的山路,把我拉到她跟前美美夸赞了我一番哩!

姨妈家的园子在姨妈家屋后那座山岗上,距离姨妈家约有500米。园子面积并不大,姨妈的园子中主要播种山兰稻兼种红薯,这两样粮食都收拾了,所以园子里除了东倒西歪枯萎的山兰杆外便是一些残留在地里的小红薯了,小红薯经雨水滋润而冒芽儿逐渐长大……

母亲在骄阳下躬着腰板细心寻觅红薯芽儿,使劲挥动锄头把埋在土地里的红薯一个又一个挖出来,然后往锄柄上敲落泥土扔进箩筐里,累得汗流浃背。

太阳偏西的时候,正在园子边缘树荫下独自玩耍的我肚子突然咕噜咕噜闹了起来。我朝母亲大声嚷肚子饿。母亲便从箩筐里挑起一个拳头大的红薯,用灌木叶子拭净泥土,再用砍刀小心翼翼把红薯皮削掉,走过来揣到我的手中。

“这红薯香哩!吃了就不饿了。”母亲说。

母亲没有多说话,抓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就转身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劳作了。

我一边嚼母亲给我的大红薯,一边注视着热辣辣的太阳下母亲忙碌的背影,以及两只停搁在她身边的大箩筐,心里祈盼着红薯尽快装满箩筐。

也许是我肚子极度饥饿的缘故吧,我把到手的红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不停地嚼着,狼吞虎咽。母亲的话果然灵,这红薯甜滋滋香脆脆的,吃完它我肚子就饱鼓鼓了,还打着饱隔儿哩!

这时候,一群小鸟啁啾着自深山飞过来,在园子周边高耸茂盛的树梢上欢跳飞舞,嬉戏追逐。这是一群十分美丽可爱的禽鸟,它们虽然同族却羽毛各异,有红的绿的黄的,家乡人都称这类鸟为“戏班鸟”。

“戏班鸟”在大树上飞舞欢唱,犹如成群演员在台上载歌载舞似的精彩迷人。遗憾的是好景不长,它们在此只作短暂的停留,便往森林深处飞去了……

望着“戏班鸟”在我的视线中消失,我感到好孤独,泪水倏地噙满我的双眼。

“咋啦?”母亲见状问道。

“回――家――”我伤心答道。

“再耐心会儿,红薯满筐咱就回家。”母亲说,转而嗔怪我道:“叫你甭来,你哭闹着跟来,还答应听话的,你看――”

我抓起衣襟把眼泪擦干,安心在原地方坐下歇息。不久,我竟迷迷糊糊躺在野蕉叶子铺垫的地上睡着了,而且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我梦见那群美丽可爱的“戏班鸟”又啁啾着飞回来,在我头顶的大树上飞舞欢唱,清音袅袅,娓娓动听。这回它们停留了很久很久,满园子这时候洋溢着红薯浓郁的馨香……

母亲把我从睡梦中拽醒,我发现天色已是昏黄。

如今,母亲长眠于地下已足有11个年头了,昔日跟随母亲挖红薯的那个5岁小毛孩已经成了头染白霜的汉子。啊!日月如梭,岁月悠悠,跟随母亲挖红薯已经成为我遥远的记忆。家乡变了,变得地覆天翻,处处是拔地而起的楼房,户户人家离不开电器和汽车,就连往昔的羊肠小道也都变成平坦坚硬的宽敞马路了。

然而,我忘不了童年的往事,忘不了永远的红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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