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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省黄冈市的残疾人黄晓青接到武汉市一家大型会计师事务所大红聘书,事务所以年薪十万聘请她为项目经理。消息传来,黄晓青伏在丈夫董昌浩的怀里,喜极而哭。十四年啊,她终于成为了张海迪一样的生活强者,而这一切,都因为丈夫给予她的无私情义、无边的爱,让她在轮椅上获得了一片辽阔而美丽的蓝天――
瘫痪爱妻再患抑郁症,两寻短见痛煞局长丈夫
1996年12月的一天,北风呼啸,大雨滂沱,身为税务分局局长的董昌浩正带领四名干部在辖区的街道上对纳税户挨家挨户检查。突然,分局一名内勤顶着狂风暴雨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对董昌浩说:“董局长,嫂子割腕自杀,正在医院抢救。”董昌浩一听,如五雷轰顶。半个多小时后,心急如焚的董昌浩赶到医院,此时,妻子黄晓青已经苏醒过来,虚脱一般躺在病床上。
黄晓青原是一家国营企业的财务会计,1989年与高中同学董昌浩结婚,一年后,儿子董会出生,夫妻俩感情深厚,十分恩爱。1994年,时年30岁的董昌浩被提拔为全市最年轻的税务分局局长,前途不可限量。黄晓青也获得了一个去中南财经大学进修本科的机会。就在夫妻俩为美好的未来奋斗时,厄运降临。1995年3月,在中南财经大学教室里伏案学习的黄晓青,突然感觉下肢不听使唤,双手像触电一样麻木起来,经医院确诊,为血管性脊髓病。治疗近九十多天后,医院做出终身瘫痪的定论让她回家。董昌浩看着妻子绝望的泪水,发誓就是倾家荡产跑遍全国,也要让妻子站起来。可是,在之后带着妻子艰辛万苦四处寻医问药的近两年时间里,始终没有看到一线希望。董昌浩带着黄晓青从遥远的哈尔滨的冰天雪地中,绝望地回到黄冈。而这期间,他的工作也因此受到了很大影响。为了弥补工作上的损失,他让黄晓青的姐姐黄晓红继续帮着带董会,请保姆照料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的黄晓青,迅速投入到忙碌紧张的工作中。
黄晓青割腕自杀,让董昌浩突然意识到,心理极其脆弱的妻子,最需要他的呵护照料,但自己身为分局局长,工作地点又在农村乡镇,根本不可能每天在家照料妻子。接下来的这个春节,董昌浩过得痛苦又无助,黄晓青的病情和心情,都让他愁苦不堪,焦急万状。经过激烈而痛苦的抉择,春节过后,他向领导提出申请,辞去分局局长职务,调回局机关,在一个科室当科长,目的就是可以天天在家照料黄晓青。
但董昌浩的悉心照料,并没有驱走黄晓青心头的阴云,她变得沉默自闭和自卑,不愿意多说一句话。董昌浩去上班后,她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看就是大半天,让保姆也心焦。最让董昌浩痛苦的是,黄晓青情绪很不稳定,经常莫名烦躁,发脾气。一天晚上,董昌浩端来一盆热水给她泡脚,黄晓青突然喊叫道:“不要你管我。我这个废人,没有资格让你低三下四。你迟早是要抛弃我的,何必现在装样子?”说着,猛地往前滚动轮椅,狠狠地推了一下蹲在脚前的董昌浩。董昌浩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盆热水泼洒了一地。坐在地上,董昌浩愣愣地看着哭闹的黄晓青,半晌没有起来,他真想狠狠教训她一通,可他只能强忍委屈和痛苦,重新打来一盆热水,蹲在她脚前,好言安慰她说:“谁说我迟早要抛弃你?我是不讲情义的人吗?”说着,低头把她的脚泡在热水里,用力地搓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看见黄晓青情绪越来越差,董昌浩带她到医院检查,才得知她患上了抑郁症。医生私下告诉他,黄晓青这样的情况,一定要防止她极端厌世行为。董昌浩不敢大意,叮嘱保姆一刻也不能离开她。
让董昌浩意料不到的是,1997年6月的一天,保姆给黄晓青更换被大便弄脏的内裤时,皱了一下眉头,黄晓青顿时觉得,就连保姆都在嫌弃她。随后,黄晓青让保姆把她弄上床休息,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次割碗自杀。
在医院,黄晓青的病床前,董昌浩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压抑委屈和痛苦,他第一次愤愤地朝黄晓青吼叫起来:“你死了可以一了百了,我和会会怎么办?你为什么不考虑我的感受。”吼过后,看见黄晓青泪水直流,董昌浩的心又疼了,伏下身子,连连对她说对不起,黄晓青猛地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的头,呜呜大哭起来。董昌浩的泪水顿时像决堤的洪水,冲出眼眶。
忍痛辞官为情义二字,一爿小店盛满温情阳光
从医院回来后,董昌浩把保姆辞掉了。他想用一颗坚韧顽强的心来证实自己对黄晓青不离不弃的信念,他要感动她,因为感动可以令她坚强。
从此,董昌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帮黄晓青换下弄脏的纸尿裤,给她擦洗身子,帮她按摩锻炼,分别给她和儿子做早餐。早餐后,儿子去上学了,他就先把轮椅搬下5楼,再上楼背黄晓青下楼,推着她去附近的公园里转转,呼吸新鲜空气,之后再背她上楼回家,安顿好后才去上班。上班时,董昌浩乘科室没事,就骑车赶回家看看。
晚上,董昌浩一边辅导儿子作业,一边帮黄晓青做康复锻炼,经常累得大汗淋漓。夜里睡下后,董昌浩不能让自己睡得太沉,他要隔段时间给黄晓青翻身,还要起来抱黄晓青坐在马桶上方便,尽量不让她把屎尿拉到纸尿裤上,让她的身子舒服一些。
这样持续一些日子后,董昌浩发现,黄晓青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抑郁症也没有了踪影,饭量大了,觉也睡得塌实了。但意想不到的问题,还是接二连三地出现。一天下午,在局里忙碌了一下午的董昌浩没有顾得上给黄晓青打电话,下班回家,却发现黄晓青躺在地上,轮椅翻在一旁。原来,黄晓青看见董昌浩的皮鞋上满是灰,想帮他擦擦,就在她俯身拿鞋时,上身用力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门边,困在那里直哭叫。
7月初,董昌浩要参加局里的半年总结,会议在大别山上的培训中心召开,晚上无法回家。无奈之下,董昌浩只有让黄晓红过来帮忙照料两天。可就这两天,黄晓青吃坏了肚子,本来就大小便失禁,黄晓青一晚上弄脏了三床被单,四条裤子,令黄晓红叫苦不迭,黄晓青也痛苦万状。开会回来后,董昌浩还闻到黄晓青身上有屎尿臭。
这样的事情多次出现后,董昌浩觉得,黄晓青是寸步都离不开他,便萌生了辞职的念头。但想到丢掉了奋斗了多年的事业,他又很不甘心,加上辞职后生计成问题,让他犹豫不决。就在这时,一件意外再次发生了。8月的一天,家里突然停电了,黄晓青口渴,坐在轮椅上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当她侧着身子将烧好的开水往轮椅旁边的开水瓶灌时,因为水壶太重,双手本来就没有力气,轮椅没有刹好,往前一滑,她连人带轮椅翻倒在开水瓶上,开水瓶“砰”的一声碎了,开水洒了一地,黄晓青手被烫伤了。这时,董昌浩在局里打电话回家。听见电话铃响,躺在厨房地上的黄晓青又痛又急。当焦急不安的董昌浩匆忙赶回家,夫妻俩抱头痛哭。
1997年8月底,董昌浩痛下决心,向领导提出了辞职。领导苦心劝说,建议他再请保姆。他摇头,对领导说:“保姆只能照顾她的生活,却不能抚慰她的心。我这样做,是要对她尽到夫妻情义。”
辞职后,董昌浩决定开一家副食品杂货小店,一家三口吃住在店里,可以一边照料黄晓青,一边开店维持生计。几个月后,董昌浩找到一个理想的门面。当要全家搬过去时,董昌浩才把辞职开店的事情对黄晓青说了。黄晓青含着泪水对他说:“浩,为了我,你一无所有,你让我愧疚呀!”董昌浩微笑着安慰她说:“如果说要愧疚,是我愧疚没有照料好你,我要让你站起来,可是,几年了,你还在轮椅上,你说,我该有多愧疚呀。”一席知心话,让夫妻俩的心,洋溢深情和温暖。
之后的日子里,董昌浩每天像上了发条的钟,不停忙碌运转。帮黄晓青康复锻炼最辛苦,董昌浩要用双手使劲托在她的腋下,有时候,董昌浩双手没有力气了,就驮着她,让她在自己背上锻炼站立。之后,董昌浩发明新方法,把黄晓青的双腿和自己的双腿绑在一起,抱住她和自己一起走。
这样时间长了,一条街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夫妻,大家经常看到,在阳光下喊着“一、二、三”做康复锻炼的夫妻俩,都十分感慨。一些客人买东西时,看见董昌浩忙着给黄晓青做锻炼,就主动把钱放到柜台上,到货架子上去拿东西。也正因如此,小杂货店的生意还不错。 一晃两年多过去了,因为董昌浩的悉心照料精心调养,黄晓青的气色红晕,双手再也没有麻木无力的感觉,手指也灵便起来,能坐在轮椅上拿一些重物。
2000年1月一个晴朗的下午,董昌浩在店门口把黄晓青绑在自己双腿上做行走的锻炼时,黄晓青忽然对他说:“浩,我想解手。”董昌浩一听,大吃一惊,自从黄晓青患病以来,她大小便都没有意识,他不相信地问:“你想解手?真的?”黄晓青肯定地回答是,董昌浩兴奋地赶紧让她坐在轮椅上,解下双腿的绷带,抱她去卫生间,像给小孩把尿一样双手端着她,听见她顺利有意识尿出尿来的声音,董昌浩差点要哭出来,这是他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黄晓青大小便失禁病症终于好了。
再回到店堂里,董会正好放学回家。董昌浩忍不住将这喜悦的消息告诉董会,董会也无比兴奋,推着黄晓青在店堂狭小的空地上打转转,“妈妈病好咯,妈妈病好咯。”黄晓青在儿子的嬉闹中,呵呵笑个不停。
不甘爱妻庸碌于轮椅,十年艰辛辅就张海迪式强者
黄晓青大小便病症好了后,董昌浩带她到医院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医生说,只要坚持康复锻炼,拄拐杖行走,是完全有可能的。想到黄晓青真的有一天可以站起来,董昌浩脑海里突然多了一个问题:她站起来后干什么?难道让她和自己一起庸庸碌碌在店里过后半生吗?
千禧年的春节,董昌浩在店里张灯结彩。大年三十的年饭上,董昌浩把《张海迪传》、《霍金传》这两本书作为新年礼物,郑重地送给黄晓青,告诉她说:“之所以选择今天这个日子给你这个礼物,是想让你明白,我非常想你和书中的人一样,身残志坚,成为生活的强者。”黄晓青带着怀疑的口吻问:“我能行吗?”董昌浩鼓励道:“你能行。霍金、张海迪他们是一个人奋斗,而你,是两个人,不,是三个人,还有会会。”儿子兴奋地鼓掌:“对对对,我还要和妈妈比赛,考上好大学。”
2000年3月,按照董昌浩的建议,黄晓青报名参加了中南财经大学会计专业本科自修的学习。为了让黄晓青方便查阅资料,董昌浩给她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接通了宽带。但是,学习毕竟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黄晓青的身体条件不好,坐在轮椅上看书时间一长,就非常疲惫,脑子胀得痛。因此,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她就想打退堂鼓。董昌浩一次次鼓励她,给她按摩胀痛的头。在董昌浩的鞭策、鼓励中,黄晓青重新扬起了奋进的风帆。而黄晓青自修本科,董昌浩并不比她轻松,每年的两次去武汉面授,就让他够受了。因为无法把轮椅带去,他只能上下背着她,用他的两条腿替代黄晓青在武汉面授期间一个多星期的行走。
2003年8月,黄晓青终于拿到会计专业的本科文凭。为了让黄晓青真正实现社会价值,董昌浩给黄晓青做好一本漂亮的简历,到市区内的一些企业中去推荐黄晓青。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投去简历的企业得知她是残疾人时,纷纷拒绝。董昌浩没有一丝放弃的念头,依旧积极寻找。终于,一家小型家具厂愿意录用黄晓青带账,不坐班,每月月底集中做一次帐,月薪500元。黄晓青非常开心,月底让董昌浩去厂里把票据拿回家后,把帐做得漂漂亮亮的,令厂老板很满意。
因为有了给小家具厂带账的经验,董昌浩之后又给黄晓青找到两家小企业带账的工作,家里的经济宽松了许多。黄晓青对自己更加信心百倍,每次做康复锻炼时,她都要董昌浩多做些时间,她急切地希望早日站起来。
两年后,黄晓青的双腿能凭借双拐行走几步了,尽管只是几步,也让董昌浩惊喜万分。想到黄晓青今后真的可以走出去了,董昌浩想要黄晓青去报考注册会计师,他觉得黄晓青有财会方面的天分。听了董昌浩的想法,黄晓青连连摇头,“你不知道考注册会计师有多难,过关率千分之几。”董昌浩鼓励她说:“正因为难,才有价值,证明你是一个强者。”
在董昌浩连续几天的极力鼓励下,黄晓青鼓起勇气,决心奋力攀登这座高峰。董昌浩迅速给她买回考试的资料书籍和光盘,替她辞掉了带帐的三家企业的工作,让她专心学习。2005年9月,黄晓青报考的《会计》没有过关,她非常失望。她想放弃,但是董昌浩坚持要她继续参加来年的考试,依旧那么信心百倍地鼓励她。黄晓青为了不让董昌浩失望,重新拿起书本,埋头学习起来。
有了一科的考试经验后,董昌浩觉得不能这样完全纸上谈兵,要想办法让她接触实践。因此,他恳请过去税务局的同事帮忙,介绍黄晓青到正规的大型工业企业和商业企业去,找在职财务人员学习各种案例的财务处理方法。这一招还真的非常见效,黄晓青的眼界一下子宽了许多。2006年9月再考《会计》课程时,她轻松过关。之后的四门课程,黄晓青用三年时间全部拿下,而且还在《中华会计学习》杂志上发表了两篇论文。2009年11月,黄晓青获得了由全国注册会计师考试委员会统一印制的全科合格证书。随后,黄晓青申请加入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这才是她向往的顶峰。不久后,黄晓青接到通知,她被批准加入注协。
就在这一天,董昌浩却倒下了,他是在搬运配货中心送来的货物时,昏倒在店门口黄晓青的轮椅旁。经医院确诊,董昌浩为劳累过度长期营养不良贫血造成的暂时性昏迷。医生要他在医院疗养一些日子,但董昌浩只躺在病床上打了半天的吊针,就回家了。他不能躺在医院里,黄晓青离不开他。虽然黄晓青现在可以拄双拐行走一二百米,可是她生活还不能自理。晚上,黄晓青执意要给董昌浩做一顿饭,让他坐着休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尽管黄晓青厨艺欠佳,董昌浩却吃得狼吞虎咽,不住地说好吃好香。而坐在他身边的黄晓青一口也吃不下,看着董昌浩苍老消瘦的脸和花白的头发,黄晓青泪水禁不住涌了出来,她觉得,欠面前这个大情大义无私无怨的男人,太多太多……
休息了两天,董昌浩开始帮黄晓青设计求职简历,并向北京上海深圳和武汉等大城市的企事业单位投递。一个多星期后,他们陆续接到求职单位的电话,都表示愿意以优厚的待遇聘用她,但黄晓青执意要到武汉工作,因为儿子董会在武汉大学念书。最后,在近十家单位中,选择了武汉一家大型AAA级会计师事务所,事务所承诺让黄晓青出任项目经理,年薪10万,并解决她夫妻在武汉的住房。2010年2月,事务所寄来正式聘用文件。
知道他们要去武汉,朋友们纷纷来送行。董昌浩和黄晓青十四年用顽强执著、不离不弃的情义书写的传奇,震撼着、感动着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