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镜头下的昆虫之美 一个摄影家的昆虫拍摄手记

时间:2022-09-11 07:59:19

微镜头下的昆虫之美 一个摄影家的昆虫拍摄手记

拍摄燕凤蝶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种中国最小的凤蝶翅膀是透明的,非常罕见。

为了拍摄国内首张雄性中华丽叶虫照片,我和同伴被旱蚂蟥袭击得很惨,甚至连走过的小路上都是断断续续的血迹。

拍摄昆虫必要时也需要设置陷阱——那悬挂在密林深处或者宽阔草地上的一盏盏灯,就像巫术一样,召唤着各种各样的昆虫前来“自投罗网”……

昆虫是造化之手雕琢出来的精致作品,可惜,绝大多数时候,它们都存在于我们的视线之外。然而,从飞起来像蜻蜓的中国最小的蝴蝶燕凤蝶,到中国首张雄性中华丽叶虫照片;从贵州茂兰自然保护区,到西双版纳热带丛林;从惊险的海南五指山旱蚂蟥区穿行,到美妙的尖峰岭星夜灯诱……借助微距镜头,我有幸观察并记录到了它们神奇而美丽的生命瞬间。

这些拍摄经历,完全改变了我和自然的关系。使我即便是在最艰苦的丛林中穿越,也永远保持着宁静的心情,仿佛被树林围绕着的小水洼,世界无限远——只有不断发现的新目标,才能激起欣喜的小涟漪。

中国最小的凤蝶:飞起来像蜻蜓的“燕凤蝶”

对于常居重庆的我来说,好几年时间里,燕凤蝶这种“中国最小的凤蝶”都只存在于遥远的传说中。见过它的人对我说:它们飞起来很像一群蜻蜓,拍下照片,才发现是蝴蝶……这样的描述强烈地刺激着我的好奇心。

直到2005年,在广东鼎湖山的一条溪流旁,我第一次遇见了它。那是11月,一个深秋的午后,我提着相机,沿着溪流搜索可以拍摄的目标。不经意间,猛然一抬头,我看见:在溪流对岸,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地带,有一个小黑点轻轻滑过,停在了泥土上,然而仅仅几秒钟功夫,就不见了踪影。不要说拍摄,我甚至连看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但我确信它就是燕凤蝶,因为它停留下来的瞬间,我看见了它的翅膀,非常震惊——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小的蝴蝶。

这次与燕凤蝶的失之交臂,着实令我遗憾了一段时间。但昆虫拍摄就是这样,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拍摄者唯一能做的便是锲而不舍地等待。

真正第一次拍下燕凤蝶的照片,已经是3年之后。2008年5月,在海南尖峰岭山腰,正当我举着105mm镜头,与一只鹿灰蝶斗智斗勇时,突然从不远处灌木上空的强烈逆光中,看见了一对悬空的“丝带”在互相缠绕、旋转。“丝带”忽高忽低,给人一种超现实的错觉感。我震惊了——一定是燕凤蝶,因为只有它的翅膀是透明的,而且也只有它的头部和剑突,会在逆光中变成“丝带”的样子。

根据多年的拍摄经验,我猜测,刚刚看到的燕凤蝶应该会飞往某个水洼或溪水边。果然,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苦苦寻觅,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拍到了我的第一张燕凤蝶照片。随着对燕凤蝶习性和生长地域等信息的越来越了解,我得知在贵州茂兰一带比较容易拍到成群结队的燕凤蝶。

于是,2011年的夏天,冒着酷暑,我在茂兰自然保护区进行了一次“埋伏”。茂兰自然保护区,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质公园,除了喀斯特地貌造就出的许多让人惊艳的奇观之外,这里的溪流也是神奇的分层溪流,水流时而在地表,时而在地下,时而地表、地下都有。

我所选择的蹲守点,就在一个地表已经干涸,只有地下水流的多层溪流溪口。在这些临时性的水洼旁,一群燕凤蝶正在起起落落,汲水飞翔。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落下来,洒在它们透明的翅膀上,的确与翩跹飞舞的蜻蜓非常相似。

由于这里的燕凤蝶数量很多,我并不急于拍摄,而是保持一定的距离,坐在树荫下,欣赏起这难得的画面来。但真正的好戏还在后面,经过长时间的蹲守,我竟然幸运地拍到了燕凤蝶腹部喷水的瞬间——使这张照片,一度成为蝴蝶迷们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最惊险的五指山穿行:国内首张雄性中华丽叶虫照片出炉记

昆虫摄影,有苦有乐,既有“惊喜”,也不乏“惊险”。

印象中,最血腥、最恐怖的一次拍摄,是在海南五指山自然保护区的丛林里。当时,与我同行的是国内一位著名的昆虫分类学家。一如既往地上山,选择住宿地,联系保护区管理局——简单顺利的准备工作使我对五指山之行会遇到什么,一开始就有点缺乏思想准备。

还在宾馆院内,就有点不太对劲儿,但却没有引起我们的重视。当时我正在院内散步,无意中撞见一条蜥蜴偷袭一只硕大的螽斯,便赶紧回屋取了相机跟去。在一堆杂乱的灌草丛,我发现了蜥蜴的踪影,便轻手轻脚地靠近它寻找拍摄角度。极偶然的,我眼睛的余光,发现鞋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晴一看,不过几分钟时间,两只脚上都已沾满细小的旱蚂蟥,全部在一伸一缩地往上爬。我大叫一声,跑到院子里就是一阵跺脚。

“你这样没用,”一个路过的女服务员笑着说。她蹲下来,教我如何一根一根地捉走旱蚂蟥。看到那一带到处都是积水,我便没有多想,更没有仔细向当地人请教关于旱蚂蟥的问题,只把刚才的遭遇当成一个小意外。谁知,这个小小的疏忽却使我们后来的拍摄吃尽了苦头。

无知者无畏。当天晚些时候,我们又多次深入丛林寻找拍摄目标。因此,当我们再次发现身上有旱蚂蟥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既没人知道这些旱蚂蟥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也没人知道它们已经吸了多少血。

虽然和同伴相比,我算是“中弹”较轻的,但身上也有7条旱蚂蟥和3处止不了血的伤口。同伴的情况更是惨不忍睹:他走过的小路,一路上都是断断续续的血迹。最恐怖的一次是当天晚上,同伴在草丛中寻找竹节虫,没几分钟功夫,袜子上就布满了一层蚂蟥,吓得这个从不害怕毒蛇、毒虫的人,也忍不住接二连三地惊恐大叫。

为了弄清在草丛中停留多长时间,旱蚂蟥会上鞋,第二天上午,我们专门做了个试验,观察旱蚂蟥是如何靠近我们的。试验的结果,让人不寒而栗:旱蚂蟥不是一条、两条,甚至也不是十条、二十条靠近我们,而是以视线所及的几十米范围内,数以百计地伸缩着迅速爬过来。而且,我们移动时,它们会挺起身躯来判断人的位置;一旦我们停下来,旱蚂蟥也就迅速调整方向,继续向我们靠近。

就在这样的围追堵截中,我和同伴冒着头皮上山下沟,进行了为期几天的野外考察,幸运的是,五指山也给了我们极大的回报:除了触角超长的长角象,长得孔武有力的螳蛉,伪装术高超的螳螂和螽斯,美丽得近乎梦幻的丽拟丝蟌……最令人兴奋的莫过于借助灯诱,发现了稀有物种中华丽叶虫。

这是一种外形酷似黄色或者绿色树叶的叶子虫,目前国内只有一个雌性标本,在我们之前,还没有人拍到过雄性中华丽叶虫的照片,因此,同行的分类学家激动万分,频频感叹遇到再多的旱蚂蟥也是值得的……

巫术般的灯光迷阵令人惊叹的“灯诱”和“夜巡”

除了常规的拍摄之外,由于夜行昆虫往往都具有趋光的天性,所以偶尔我还会利用“灯诱”和“巡夜”的方式来进行拍摄。这是一种非常令人着迷的拍摄体验:无边无际的黑夜犹如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悬挂在密林深处或者宽阔草地上的一盏盏灯,就像巫术一样,召唤着各种各样的昆虫前来“自投罗网”……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夏天,在海南尖峰岭山顶的“灯诱”经历。那天晚饭后,在屋顶的空旷处,我先用竹竿架起一个绷着白布的支架,并在支架的中央挂了一盏白炽灯,准备工作做好后,就开始安静地等待昆虫们自动送上门来。

由于居高临下,光线犹如一张撒开的巨网,辐射到了很远的地方。没过多久,就引来大量的蚊子、大燕蛾、甲虫、天牛……突然,一只挥舞着利爪,前足像凶猛的螳螂,翅和腹部却像纤弱的草蛉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螳蛉,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一只超小的螳蛉。

要知道,在野外发现螳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很久以前,我曾在西双版纳的野象谷溪边发现过一只螳蛉,这么多年来我几乎再没遇见过。来不及多想,我小心翼翼地将螳蛉从蚊蛾堆里引到草丛中,以便进行拍摄。所幸,这只螳蛉并没有发现我的“诡计”,仍然心满意足地在草叶上活动着。我赶紧调整相机参数,不断按下快门。

当晚拍完螳蛉,意犹未尽的我,还进行了两次巡游式夜拍。

一次是沿着公路,观察拍摄路灯下的“百虫图”:只见白天毫无所获的公路上,在夜晚却热闹非凡,甚至连独角仙、锹甲这些大型甲虫,也都是六脚朝天,它们被灯光搞得晕头转向,莫名其妙地在路面上挥动着触角。

另一次则是带着手电筒,进入鸣凤谷深处的热带雨林。虽然之前,我曾多次深入热带雨林进行拍摄,但夜晚的雨林别有一番风情。手电筒射出的一束束光线,每照亮一小块地方,就是照亮一个巨大的昆虫舞台:除了趴在蕨类植物上的竹节虫,仅同翅目而言,我就发现了蜡蝉、瓢蜡蝉等20多个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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