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剩女”,我很好

时间:2022-09-11 03:17:50

30多岁的单身女人,人生的困扰很多。除了忧国忧民之外,我们的困扰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体重、工作、钱或者花钱。过了30岁,一切的起伏都趋于稳定,即使遇到打击也不至于捶胸顿足。

想太多,也要睡得着

我从小一向能睡,随处一躺,再乱再吵都无妨。长了年纪之后,多了心思,开始有睡眠困扰。常精神紧张磨牙把自己磨醒,然后在黑暗中睁眼胡思乱想,想到该念的书成堆,该做的事如麻,公事私事交杂,焦虑顿起,就更清醒了。

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其实不少,青春痘黑眼圈火气大或头疼都还事小,后来患了眩晕症,才知道身体真有它自己不可挑战的规律,一旦违背了,那天旋地转的滋味委实难受。正因为长期患眩晕,睡眠相关事宜成了我生活中无可疗愈的偏执。我因而非常在意枕头棉被的状态、气味和颜色,而且睡觉时绝不能有一丝光线,房里也绝不能有他人。

朋友小惠说她最讨厌的就是清晨灰扑扑的光线,有种令人屏息的肃冷,做啥事都得蹑手蹑脚。小惠是个清灵的人,睡眠对她而言根本是透明的。她患有甲状腺机能失调,此症使人少眠警醒。因此,她抱怨常常只睡几个小时就醒来,这几年清晨起床甚至变成固定的习性。她说,清晨活动的问题是绝对找不到人讲电话,没有好节目可看,BBS站上独自一人,一切社会活动都在低迷状态。人生如今已经没有念书考试等问题,因此清晨时除了出门慢跑,就只能喝牛奶看杂志。

失眠真是身心分离的状态,心管不住身,身关不住心。

医生跟我说,这病只有文明社会才有,你不要想太多就行了。看来文明的牺牲指标不只是环保和生态,人自身的存活状态也为社会机制决定,个人与自我的关系因而变得十分幽微复杂。

人如何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呢?多此一念,岂不又多一个想法了?

欢乐冒险

使用电子邮件实在像冒险。除了有邮件中毒的可能之外,还有其他许多的意外。几年前有一部电影叫《电子情书》,剧情浪漫得让人整天想上网交网友,那个故事是电子邮件促成好姻缘的童话楷模。然而在生活中,电子邮件偶尔也扮演残忍的角色,例如,前任男友或女友不好意思发喜帖,改以电子邮件告知喜讯。

我就收到这样一封电子邮件,主旨叫做“再见”。内容是他终于要辞职了,然后和女友去澳大利亚重新开始等感人肺腑的告白。他们终于克服万难厮守终身,而且可以到别处重新开始,这种幸福我真是嫉妒得要发狂了。我拼命看着信,很短。他说他很不顺,可是我总看见当年一直没有实现的蔷薇色梦想。他说:“决定远走高飞。”

那句话简直像个铅块砸得我头晕眼花。然后我想到他们可以悠闲地生活,一起去买菜煮汤。我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即希望他们过得好,又希望他们不要过得太好。

我坐在沙发上看了四个小时的电视,吃掉五个太阳饼,喝光一大瓶矿泉水,整个脑子嗡嗡作响,最后连呼吸都很困难。我不明白我生谁的气,或哪件事让我不舒服,总之只要一想到他们在澳大利亚的模样,我整个人就又乱又躁。

这混乱其实有个原因,因为我从没见过那个女孩,也没去过澳大利亚。

依据贫乏而且商业化的想象力,无论我怎样努力,都只想到悉尼歌剧院和帆船。还想到他们一起去看树袋熊和袋鼠,骑马奔驰原野,或者乘坐五彩气球,等等。很奇妙的是,这些似乎全都是澳大利亚观光局的广告片段,我连音乐都记得很清楚。即使是他旁边的女人,我都只能想成广告里那种满脸笑容的观光客模样。一想到那种灿烂的笑,我就更气了。我还想到两个人头凑在一起,戴着白色帆布帽,指着空中某一点微笑着的那种镜头,迎着阳光,看着我看不见的镜头外的事物,快乐着,我就更烦了。

我被荒谬的心中广告弄得疲惫不堪,等我终于整顿心情决定回信献上祝福时,朋友小玲发来一封电子邮件,说她要结婚了。

我立刻回信请她不要开玩笑,人生已经够烦了。小玲说这不是玩笑,她真的要结婚了,请我去参加派对。

哎,全世界都在结婚。我真是失言又失礼。

为了弥补言辞过失我负荆请罪,问小玲要我送她什么。小玲说,他们很想去澳大利亚度蜜月,不过结婚已经是个大冒险,她有点累,目前其实比较需要电锅。

我在脑子里反复播放有限的澳大利亚镜头,突然,巨大的广告词汇出现在我的脑海:欢乐冒险,尽在澳大利亚。

单身防老计划

根据人口普查数据,发现过去十年间,台湾65岁以上的人口大幅增加了52.7%,达189万人。同时,15岁以上的人口中未婚人口比重为34.4%,这还不含离婚或分居状态。也就是说,我走在路上随机遇见的三个成人之中就有一个以上的人未婚。此外,单亲家庭中家长为女性的比率高达70.5%。

这几个数据里,我和大多数朋友的都属于那34%的单身数字,少数朋友属于70%的单亲妈妈。而总有一天,我们如果活得够久,也都会成为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口,而且届时(嗯,三十几年之后)恐怕整体老年人口数远不只189万了。

这些数据每隔几年公布一次,每次这些数据都被当成社会的隐忧。单身人口好像是在社会中流窜的不安分子,只会拼命念书、工作或享乐,却不肯增产报国。近年甚至还被冠上单身公害的标签,仿佛单身就是个危害他人家庭制度的炸弹。更甚者,已经成年的单身者如果仍与父母同住,还会被说成是“寄生”,仿佛买不起房子又嫁不出去就是条家里的蛔虫。

在美国念书的小苇,她户口还没有迁出台湾,所以也算在那单身数据里。而且,她家的兄弟姐妹也全部贡献给单身数据。不过小苇对这数据很讶异,她说她以为会更高,也许达50%。

我笑说哪有这回事,以人口学的理论看来,单身百分比若是超过一半,大概就会有很多结婚优惠措施配套出炉,便如免税或配给米酒,等等。

她说:“哎,你不能光看户口簿啊,还要算进有名无实的婚姻啊,那些已婚分居的,相隔两地的,鳏寡的,同住但互相憎恨的,这些都算单身啊。”

“照这种分类法家庭这概念要重新定义了。”我说。

小苇非常认真地说:“你以为单身生活是这么容易摆脱吗?即使结了婚,老公说不定会和别人跑掉。你再含辛茹苦十几年,小孩也跑掉,还不是又单身了,变成独居老人。总之,人就是注定要单身啦。”

小苇这家伙总认为一切事物终究要回归至简单状态才是上策。她认为她自己就是一个户口,自己当户主,也许加只狗。

我想起去年曾经遇见的一位年轻朋友,他和几个人合伙搞多媒体影音工作室。她向我们描述事业的蓝图、生涯的规划等大业,却在谈到自身的未来时非常笃定地说:“喔,我已经投资了一个老人安养中心,以后等我老了失智了,就可以去住在那里,由他们照顾我。”我们几个已婚的未婚的,全都听得瞠目结舌。

我曾听过不少朋友的防老计划,有人拼命存钱,有人拼命投资买房子,有人想挑老实可靠的老公嫁了,有人只想嫁入豪门,有人花全部心思在小孩的教育上,有人全力冲刺事业,有人买一大堆医疗伤残保险(例如我自己),但还没听过如此直截了当的防老投资。

我忍住冲动没问她“那么你是不是也挑好了一家灵骨塔集团的牌位”这种大不敬的问题。毕竟,没有后来者上香就不需要花那么多钱去争那几寸空间了。

(选自《我很好》,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责任编辑:文青,定价:25.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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