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我不怪,只是有些疯狂

时间:2022-09-10 11:48:10

平常人觉得他怪,他只是永远比别人多一些敏感,多一些不满足,多一些新意也多一些动静而已。曾经的影坛大佬徐克明白,比评论与观众更难讨好的,是他自己变幻无穷躁动不安的心。

徐克曾有一幅自画像:一头乱发、一副墨镜、一根雪茄。徐克解释道,他的自画像表现了他自己的特点:造型独特的胡子、不喜欢理发、喜欢抽雪茄。那也是他理想中示人的状态,怪异,清癯,外加一点酷。作为电影人,他的出场总会引起阵阵热烈掌声。一身黑衣的他,在各种长长短短的摄影机照相机镜头前,清瘦脸庞上一撮花白细碎的羊咩须,脸上浮现着一丝略显狡黠的似有似无的微笑,看似严肃,却实在难掩他顽童般的性格。

在华语影坛,徐克以怪闻名。工作中更是如此,他工作起来,从不克制,也不会耐着性子,哪怕不是导演,也总是喜欢超越自己的监制身份,把自己的想法和风格强加于导演,因此,常常与合作的导演闹得不欢而散,而闹腾得最厉害的一次是与胡金铨的合作。老胡与小徐闹僵。老胡中途退出,于是满城风雨,大多数人都站在了胡金铨一边,香港另一名导李翰祥甚至公开宣告:宁可饿死,也不跟徐克合作!

徐克之“怪”,“怪”就“怪”在固执与事必躬亲。他说:“我是疯狂影痴。”他的电影影像风格尖锐凌厉。那一时之快的尖锐,一意孤行的自负,一时烂漫的天真,如此种种,恰好构成一个“侠”字。除了武侠,徐克电影涉及类型众多:包括动作、枪战、黑帮、鬼怪、喜剧、动画,而多是将昔日家喻户晓的经典作品、经典人物进行重新包装,用新的电影形式,注入新趣味、新价值观,以期改造或颠覆传统。既要借古喻今、刻画人性、改造传统、张扬个人艺术旨趣,又要照顾大众商业元素,正是由于徐克有太多的信息想在影片中传达,因此使得他的很多作品内容过于驳杂,而且,为了不遗余力地传达信息,徐克为片中各类人物设计了许多调侃幽默却暗有所指的对白,个个洞悉世故人情,成了巧舌如簧的“话痨”。因此有人用“急管繁弦”来概括徐克的电影。他扬起手中的雪茄,“我拍片,是拍给性格的另一半去看的”。

“如果我知道我怪,我就不怪了”

13岁时,正值越南战争,他随家迁港。孩提时极不安定的生活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在他后来的作品里转化为一个“乱世”。徐克承认自己拥有一份根深蒂固的“乱世情结”。

“那个年代当导演是一种冒险,中学快毕业时同学们想的是当医生啊律师啊什么的,如果要说当导演人家会很惊讶:当导演能养活自己吗?”然而,一个老师问他,你喜欢什么?他也这样问自己。答案早已存在于内心,他一跃而起。这一跃,造就了多年之后香港电影某一场域的重组与崛起。

上世纪60年代的香港也跟整个世界的状况一样,处于转型与发展的起点。为了生存,人们不得不采取更为实用的人生态度。当初,父亲让他去美国,正是为了学医,因为无论何时医生都会有口饭吃。

然而,他阳奉阴违,表面应承了下来。1969年,盘缠到手后,他负笈美国,没去医学院报到,而是径直到德州大学学习电影电视制作课程。他说:“由于学费很贵,那时,我一到寒暑假就到处打工,打工的钱缴了学费买完胶片,差不多就没了。成绩不合格还会转系,压力非常大。此外,还不知道毕业后能不能找到工作,能不能养活自己。但现在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他吸了一口雪茄,吐出淡蓝色的烟雾。

8年之后,徐克学成回港。这时的香港已进入现代形态,社会文化心态已几经波折,意识和文化上逐渐追寻独立。很快地,在毛遂自荐后,他进入一家电视台,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在面试时,他撞见了日后成为他妻子以及他的电影事业的重要支柱的施南生。

在这期间,徐克拍出了《家变》等电视剧,他的艺术潜质慢慢引起圈内有心人的注意。一代大豪吴思远的出现,终于把他对电影的抱负与雄心变为现实。1979年到1980年,他连续拍摄了《蝶变》、《第一类型危险》、《地狱无门》,从而成为香港“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作为战后出生的第一代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他说,他们这一代人顺理成章地肩负了文化传递的任务,他们的作品代表了一种“新的创作感性”,代表了“对香港民生的关怀,以及对西方电影技巧的尝试性运用”。

但是,前卫的角色并不是那么容易扮演的。尽管《蝶变》在1979年列入“十大名片”,《第一类型危险》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五项大奖,在票房上却是一塌糊涂惨遭败绩。

徐克回顾说:“1981年,那是我的第一个低潮时期。当时我以为,不会再有人找我拍电影了。”

吉人自有天助。恰好这时身为商界女强人的施南生以及徐克的几个志同道合的圈中朋友拥立麦嘉、石天为首,创立“新艺城”电影公司,为徐克提供了一个重新修正自己拍片方向、挽救自己电影生命的极好机会。

1980年代开始,香港已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商业化已然成熟。1983年,他借鉴好莱坞的大片模式,酝酿已久的《蜀山》以耗资2000万港币的大制作和《星球大战》式的特技奇观以及从台湾挖过来的明星林青霞,配以洪金宝、郑少秋、翁倩玉等,构成了香港当时难得一见的强大阵容。而且,他还专门引进了《星球大战》的特技师帮助组建他自己的“新视觉”电影特技大本营。这一次的成功,奠定的是他在香港武侠电影中的大师地位。“那次的成功也是一种偶然”,他轻描淡写。

他没有停下来,酷爱尝试、做事极端、对新事物的强烈兴趣,他身上的这些特质也更加突出,于是,他赢得了“徐老怪”的戏谑称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怪在什么地方,如果我知道自己怪,那我就不怪了。”他说。

“真实才是最有力量的”

“法国的新浪潮才是真正的浪潮,我们的只是一滴水”,徐克这样定位他参与的电影运动。而在这个运动中,他的作品某种程度上也呈现了他日后的影片风格:黑色暴力、对现实的冷峻态度、寓言化的故事,还有他自始至终迷恋的视觉特技。

当借助喜剧影片《鬼马智多星》以及《我爱夜来香》走出票房困窘之后,徐克拍摄了成本极高的摩登喜剧《最佳拍档》,影片以精彩、诙谐的特技动作吸引了大批观众,从而也成为当时香港最卖座的电影。之后的三部续集,徐克与曾志伟、麦嘉、黄百鸣、高志森、林岭东等众多电影人通力合作,成功地延续了这一系列的票房神话。

“喜剧强调世俗化,关注的是当下的日常生活,主要表现中下层市民的欲望,也许是一种更适合的娱乐吧”,他总是紧锁眉头认真地听你的问题,思考,然后不紧不慢地回答。据说,他是香港导演里普通话说得最好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他还是要费力地考虑一些措词。

1984年,他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工作室,可以独立制作电影。之后,徐克事业的辉煌时代终于拉开序幕,而他与吴思远的合作也远没结束,1990年代初极负盛名的“黄飞鸿”系列的前三集便是吴思远亲自监制,并与嘉禾公司联合推出的。

1980年代中期,警匪片、黑帮片、侦探片兴起。他联合吴宇森推出了《英雄本色》,这部描述兄弟情怀的电影现在已是经典中的经典。当年的吴宇森,因票房的连连失利终至无片可拍,正值苦闷困顿精神恍惚之际,碰巧在一聚会中相遇风头正健的徐怪侠,一番长谈造就了《英雄本色》中对情义、浪漫、暴力的着力渲染,令人观后热血沸腾,侠气顿生。吴宇森也因为此片精心设计的风格与暴力场面奠定了自己暴力美学大师的地位。然而毕竟两人作风迥然不同,再三合作之后,竟也黯然相互远离。但是他说,他们依然是很好的朋友。“基本上我们把这个事情不当回事,没有觉得很严重。”

谈起他和李连杰合作的“黄飞鸿”系列,徐克爽朗地笑了起来。他说,也许是他自己想看,才这么一集一集拍了下来。

谈到今年的新片《七剑》,徐克称“这是一部写实的电影”。武侠的世界本来是一个浪漫的世界,现在,怪侠徐克要为之注入写实的特质,这或许会给武侠电影带来一种新的风貌。真实才是最有力量的,他说。那似有似无的微笑再次风一样掠过他清瘦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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