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小小说)

和在乡下任教的爱人两地分居多年,我家里家外地忙,真快顶不住了!于是,我鼓足勇气,找到市教育局的领导,把我家的实际困难和盘托出。

两周后,妻子从乡下调到了我身边。

几个哥们闻讯,闹哄哄地前来祝贺。来的都是我的铁哥们,平时说话都是直肠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都敞怀挽袖,聊起了掏心窝子的话。“我说顺子――”在机关里当行政科长的赵哥脸红得像猴腚,操着硬梆梆的舌头直勾勾地盯着我,“你小子赶紧给哥们坦……坦白,你给弟妹调动工作花了多……多少钱?”

“赵哥,我一分钱也没花,领导一听说我们两口子分居十几年了,就给解决了。”我给赵哥的杯里添满了酒。

“,你拉倒吧!”坐在上首的“秤砣”放下筷子,瓮声瓮气地说,“我说顺子,对哥们可要说实话,藏着掖着可不讲究啊!你到底花了多少钱,说出来,大伙也好有个借鉴嘛,我媳妇也想换工作呢。”

“对,对,快点交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剩下那几位也一起放下酒杯,齐齐盯着我。

这时,妻子把刚刚炖好的鸡肉端了上来,见我脸红脖子粗地辩解,连忙说:“各位大哥,俺家顺子可从来不说假话啊,我作证。办这个事,我们确实没花一分钱!”

几个人笑了起来:“我说弟妹啊,你们两口子这双簧演得可真够格啊!保密工作做得不赖!看来是甭想捞句实话啦!来,咱还是喝酒吧!”

众人于是复又举杯,不过酒桌气氛却是急转直下。

第二天上班,我发现这几个哥们对我突然间淡了,以往碰了面都是用拳头“说话”――先朝前胸来一拳。今天却只打了声招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中,我和爱人就如何恢复“睦邻友好关系”,整整想了半宿。

“要不,就说调动工作咱送了一万元吧!”爱人实在没招了。

“唉,行是行,可咱这么说,亏心啊!”没办法,就这样定了吧。

次日再见到赵哥等几位时,我就小声地“通报”:“我‘办事’花了一万元。”那几位听了之后,反应竟出奇地一致:“我说顺子,你真以为我们是幼儿园毕业的啊?不想说实话就憋在肚子里,可不能胡编来蒙哥们啊!一万元就能办事?你这谎撒得也太业余了吧?”

“我――”望着赵哥他们远去的背影,我一时张口结舌。

如是熬过了一周,我像是蹲了一年监狱。周一早上我刚到单位,就给赵哥他们挨个打电话:“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给媳妇调动工作,整整花了五万元!”

晚上,赵哥他们拎着大包小裹来到我家。赵哥进门就把烤鸭、卤鹅头往桌上一放:“弟妹,弄一桌,今晚我们哥几个要喝透、喝倒!”

“秤砣”过来就给我一拳:“你个,这就对了嘛,跟哥们就得掏心窝子,别假假乎乎的!五万元办件事,值,不多,别心疼!来,哥哥陪你整几盅!”

他们脸上阳光灿烂,我却直想哭。

(图:无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