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澳大利亚,养个孩子很“惊险”

西方人对保护孩子如此小题大做,是有一番道理的。

明慧是国内一家公司的高级白领,随老公乔亚移民到澳大利亚的悉尼市后,生下了儿子乔桑,夫妇都沉浸在喜添爱子的欢乐之中。但令夫妻二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乔桑出生后居然让他们多次跟警察打了交道,甚至“连累”从国内来探亲的奶奶遭驱逐!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呢?最近,回国探亲的明慧接受了笔者的采访,详细讲述了她在澳大利亚育儿过程中令人哭笑不得、发人深思的经历――

8个月的小娃娃差点让妈妈蹲监狱

我和老公移民后,乔亚凭借自己优秀的专业技术很快在悉尼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后来我们的儿子乔桑又呱呱坠地,喜讯传到国内,双方家人都为之开心不已。

乔桑8个月大时,我带他去附近逛超市。经过奶瓶柜台时,乔桑喝奶的欲望被激起,我忘记带奶瓶了,便一个劲地安抚他,但他仍然哭个不停,甚至扯乱了我的头发,把我的脸都抓出了几道血印。我重重地照他的屁股打了几下,最后摁住他的手把他弄进汽车带回家。

到家后,我正准备给他洗澡,突然有人敲门。我湿着两手去开门,居然看到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一个示意我不要动,另一个则四处查看。乔桑正光着身子坐在沐浴盆里,笑得一脸灿烂,举着橡皮小鸭子要送给陌生的叔叔玩。原来,刚才有3位市民在商场里目睹了我对乔桑的“暴行”,他们不约而同地记下我的车牌并报了警。

警察看到我一脸的惨相和兴致正浓的乔桑,坚持要我证明和乔桑的关系,我只好翻箱倒柜找出乔桑的出生证明,并掏出护照和居留证件来洗清“人贩子”的嫌疑。半小时后,警察终于放过了我,不过临走前严重警告我要“小心行事”。我精疲力竭地回到浴室,此刻的乔桑却像个无辜的小天使,张开双臂嘟囔着“妈妈”,我一下子心软了,抱着他感叹:小冤家,妈妈今天可差点被你送进监狱了!

没想到,一波刚平,一波又起。2004年圣诞节前夕,我们带着乔桑去墨尔本玩。车刚开出市区没多久,尖锐的警铃声音就在我们车后响起,乔亚一头雾水地把车靠边停好。两个警察走过来仔细检查车内,尤其是对坐在后座的乔桑,前后左右看了又看。我心想,早知道你们喜欢没事找事,我可是按你们的要求装了婴儿安全座椅。

他们叽噜一通后把乔桑抱下来,放进值勤车里称了称,最后撕给我一张罚单,500澳元,还要扣分。在悉尼驾照被扣分,除了留有不良纪录,还附带车险暴涨,我们一下慌了手脚。可问题是我们并没有违规呀!警察不慌不忙地告诉我:“太太,你们没给孩子使用正确的座椅。”我简直气晕了,用力拍拍座椅,近乎咆哮地问:“那请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

我的不礼貌态度惹恼了警察,他翻开《儿童交通安全守则》,念道:“澳洲法律规定,开车带儿童外出,刚出生到9公斤的婴儿必须使用面朝后的婴儿座椅,9公斤至18公斤处在学步阶段的儿童必须使用面朝前的儿童安全座椅。如果车辆前排座位有安全气囊,13岁以下的儿童必须坐在后排座位。”

原来,乔桑不知不觉已经超过9公斤,但我们还是用的面朝后的座椅。警察刚才给乔桑称体重,记录是10公斤。我还想狡辩蒙混过关:乔桑昨天还没这么重,今天出门前吃得太饱,而且他脱掉衣服肯定不够9公斤……最后, 跟警察争辩的结果是:罪加一等,罚单加一张,并获得额外的一张“入场券”――我被强制去学习《儿童交通安全守则》,每周一次,每次两小时,两个月后笔试过关才能结束。

我垂头丧气地看着警车一溜烟离开。乔亚赶紧安慰我:“算了,他们都是为了咱们乔桑的安全着想啊。”我哭笑不得:难道我们不是把儿子的安全健康放在第一位吗?凭什么让这些和乔桑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来监督乔桑最亲的父母?

热心华人保姆险遭驱逐出境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我和乔亚对乔桑的照顾越来越上心和谨慎,每次带他出门,我们都如履薄冰,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到红线。

乔桑满3周岁时,我遇到一个不错的工作机会,和老公商量后就想去上班。但我们所在小区的托儿所价格很高,在悉尼找一个满意的保姆也非常不容易,她们大部分都是南美人,不光语言交流有困难,在饮食和育儿习惯上也有着很大差异。一连试了四五个,都不合适。

我正在发愁的时候,同小区的邻居、来自国内福建省的李阿姨提出愿意帮我们带乔桑。李阿姨60多岁,不久前刚随女儿来到悉尼。女儿白天要上班,她一个人整天待在家里感觉没意思,很喜欢孩子的她乐意帮我们照顾乔桑。我们自然千恩万谢,郑重地把乔桑托付给她。

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家,刚走进小区就被隔壁的达兰老太太拦住了,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要注意一下保姆的举动,说一连几天在家里都能清楚地听到乔桑的哭声,很怀疑李阿姨有“虐童”行为。我苦笑一声,这一年多来我们怕招来警察,对乔桑简直是一根指头都不敢碰,处处顺着他的意,导致这小家伙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哭得震天响。这绝对和李阿姨没有关系。相反,每天回家我们看到李阿姨都是一副很累的样子,像她这把年纪的老人要对付我家小混世魔王,还真是不容易。我和老公都很感激她,主动提高了她的报酬。

一天下午,李阿姨在家里照顾乔桑吃饭,乔桑不想吃,还调皮地把一碗刚出锅的饺子汤都浇在李阿姨手上,老人疼得大叫:“再闹就打你!”乔桑一看不妙,连忙逃跑,李阿姨怕他摔着了,就去追赶。这一情形,恰被一直密切注意这边动静的达兰老太太看见,她感觉乔桑处境有些危险,赶紧报了警。

结果,李阿姨被警察带走了,由于受到惊吓,加上英语有限,在审问过程中,警察问她是不是说过要“打死乔桑”,她不断地点头。既然李阿姨供认不讳,加上邻居达兰老太太的佐证,她很快被以“虐童”罪名关押。最糟糕的是,由于李阿姨的探亲签证即将续签,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样的大事,很可能会遭到“驱逐出境”的处罚。

我们赶紧和李阿姨的女儿一道到处找人,最后找到一名姓刘的华裔律师。刘律师一听案情就笑了,他说已经经手此类案件30多起,案情都差不多,说到底是中西方文化差异惹的祸。

在法庭上,刘律师侃侃而谈,首先出示医生证明,证实孩子身上没有任何挨打痕迹,精神状态也正常,说明他没有受到虐待。而初次口供里李阿姨的“我打死你算了”被翻译为“我要狠狠地打到你死了为止”,过于将事情严重化了。在中文表述中,“死”一词有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而是一个加重语气的修饰词,如“气死我了”、“高兴死我了”,此“死”非彼“死”。

最后,刘律师特别提请法官批准让3岁半的乔桑上庭,顽皮的小家伙一看到好些天没见的李阿姨,就特别亲热,主动跑到被告席上搂住她的腿叫“李奶奶,我好想你”,搞得李阿姨热泪盈眶,抱着这个“罪魁祸首”哭成一团。这一幕给审理法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终因为证据不足,李阿姨当庭获释,侥幸逃过一劫。

可麻烦还远远没有结束,由于我们在法庭上为李阿姨作了有利于她的证词,认为她只是言语过激,这就意味着我们可能会认可打孩子这种行为,并心存打孩子的想法。所以,李阿姨官司结束后,我和老公被要求去接受心理辅导。

主治医师是位心理学博士。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来了个下马威:“我觉得你们的问题很严重,没有不好的孩子,只有不合格的家长。”这句话还真无法反驳。金发碧眼的大胡子继续发问:“你小时候挨过打吗?挨打好受吗?有用吗?挨打就能让孩子认识到自己错了吗?我相信你如果肯动脑的话,能够想出比打好的方法来。试试看好吗?”

本来我是带着一肚子怨气来应付了事的,博士的连珠炮似的问题居然让我开始反省思考。其实,以澳洲人的思维方式来看待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以后也许可以试试转换一下角色和观念。

婆婆的探孙之旅在无奈中终结

自从乔桑出生后,我们一直没时间带他回国探亲,双方老人都挂念得不得了。最后,爷爷奶奶终于决定飞来悉尼探望素未谋面的大胖孙子。这是他们第一次远涉重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生活,语言不通,环境新奇,我们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他们,并嘱咐乔桑要多和爷爷奶奶待在一起。可从小在澳洲长大的乔桑无论从语言还是心理上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悉尼孩子”了,别看他只有6岁,对很多事情却都有自己的主张和看法。这来自中国的“两老”和澳大利亚土生土长的“一小”待在一起,非但没有觉得亲切,还常常因为种种小事发生矛盾。

9月初的一天,外面下起了小雨,乔桑仍旧和几个小伙伴在草地上玩足球。婆婆在走廊上大声喊乔桑回家,小家伙不理会,婆婆就过去强行拉他回家。她一边帮他换下淋湿的衣服,一边抱怨他不懂事:这么冷的天,淋湿了感冒生病怎么办?乔桑则说,所有的小伙伴都不怕雨淋,自己为什么就怕?奶奶这样做很让大家扫兴,真是“野蛮”!

“野蛮”这两个字让婆婆大为光火,要知道老人家在国内带过两个孙子了,左邻右舍都说她是个最称职的奶奶。没想到在澳大利亚遭到这个小家伙的严厉批评!她顺手在乔桑屁股上拍了两下。

那天,我们下班回家后见婆婆和乔桑还在为此拌嘴,乔桑中文不够用,干脆让一串一串的英语滚出来帮忙,这让婆婆更生气,以为孙子欺负自己不懂英文,用“鸟语”骂自己呢。弄清事情原委后,老公安慰婆婆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我则赶紧要求乔桑向奶奶道歉。“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谁打人谁才应该道歉!”乔桑脖子一梗,坚决不低头。中国人对长辈无条件地服从,孝即是顺,五千年的传统,怎么可能在几分钟内对乔桑解释清楚?我再三劝说无效,老人家更加生气,甚至开始数落我们:当父母的没有父母的威严,怎么可能教育好儿子!

我和乔亚对视了一眼,真是有苦说不出。澳大利亚人对孩子从小就进行安全教育,“000”是孩子第一个必须记住的号码。孩子上学后,还要接受专门的安全训练,例如:如何分辨父母以及周边人的行为对自己是否有危险性,如何快速有效地报警,等等。同时,澳大利亚所有的报警电话都有IP地址,警察会在五分钟内出现。此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在盯着你对孩子的一举一动。如此一来,中国父母想用强势保持自己的“威严”是不现实的。

类似的小冲突时而迸发,我们跟公婆详细地解释了在澳大利亚养孩子和国内的不同之处,并把以往的辛酸惊险故事一一告知,他们半信半疑,不过终于答应不打乔桑――特别不能在外人面前动他一根指头。

不管怎么说,婆婆还是经常拿这个“小洋鬼子”孙儿跟国内的孩子比,老是念叨,乔亚弟弟家的女儿蔚蔚乖巧懂事,人家只比乔桑大两个月,已经上小学了,每次考试都拿100分,还会弹钢琴、跳芭蕾舞呢!乔桑对此比较反感,经常跟奶奶顶嘴。

祖孙二人这样“斗”了2个月,乔桑终于不堪忍受,居然主动打了“000”,控诉家里的这个中国老太太整天对他指责谩骂,有时还进行殴打。婆婆很快被“请”到了警察局。等我们惊慌失措地赶过去时,审讯已经结束,警察将乔桑“控诉”奶奶的话都录了音,婆婆当即被宣布“拘留”,以精神虐待儿童罪论处!乔亚赶紧请了最好的律师,婆婆最后还是被判“有罪”,提前离境回国。

漂洋过海来看孙儿,结果却惨遭驱逐!这对于婆婆来说是极大的打击。2009年底,我陪公婆回国,同时去探望一下我正患病住院的母亲。在送别的机场,乔桑却出人意料地送给婆婆一幅自己画的全家福,像个小大人一样说:“奶奶,别难过,我原谅你了。如果我有无礼的地方,也请你原谅我,我们和好了,对吗?”婆婆颤抖着手接过孙子的礼物,百感交集,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母亲的病床前,我邀请母亲痊愈后到悉尼旅行,她实话实说:“算了吧,你婆婆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我可不敢去!还是你们经常回国探亲吧,至少咱们这里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被那小家伙送进监狱啊!”

母亲的话让我又好笑又感慨:在悉尼的8年亲身经历,让我和乔亚逐渐接受了西方的很多教育理念。西方人对保护孩子如此小题大做,其实并不是要我们没有任何原则地纵容孩子,而是要让父母不得使用家长的“威严”甚至暴力去硬要孩子服从,而是通过多讲道理,让孩子在平等中接受、在心甘情愿中顺从。希望和我们一样的所有中国父母,今后对孩子都能学会包容,让他们在平等的家庭氛围中健康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