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灯节与《西游记》

时间:2022-09-10 11:19:36

元宵灯节与《西游记》

我国民间,每逢上元(即正月十五)有张灯观赏的习俗,所以又将元宵节称为“灯节”。那么上元张灯之俗究竟起于何时呢?对此,一直存在着几种不同的说法。

一种说法讲,上元张灯之俗始于西汉武帝正月十五日祠太一,如宋朱弁《曲洧旧闻》载:“上元张灯,自唐时沿袭汉武祠太一自昏至明故事。”太乙(太一)在古代一是指最尊贵的天神,二是指北极星名称。汉皇室祭祀太乙从黄昏直到天明。民间还传说当时有一名叫元宵的宫女,正月过后非常思念父母。足智多媒的东方朔有意成全她,便散布谣言,说火神君派员火烧长安城,人们一片恐慌;同时又向汉武帝献计,十五晚上宫廷内人员一律外出避灾,满城街巷、庭院屋门都挂上红灯,好像满城大火,以此来骗过天上观望的火神。武帝竟然按此下诏,宫女元宵即乘机与家人相会。从此每逢正月十五都要放灯。不过,对此说法,我们查《史记・乐书》,里面并未提到祭祀太一需大明灯火,而且事实上终西汉一代,也没有民间元宵张灯的说法,所以宋人洪迈在《容斋随笔》中指出,上元张灯之俗起自西汉的观点并不能成立。

第二种说法讲,上元张灯之俗始于东汉的道教,认为正月十五是三官下降之日;而三官各有所好:天官好乐,地官好人,水官好灯,所以元宵要张灯纵乐。(见明・郎瑛:《七修类稿》)对此,姜俊俊撰文指出,道教的教义和仪式并无张灯之说,即使以“三元”配“三官”,下元即十月十五日才是水官解厄之日,也不应在上元即正月十五日由水官越俎代庖放华灯。可见张灯之说起于道教也属附会之说。

第三种说法讲,上元张灯之俗始于东汉明帝,与那时的佛教传入东土有关,即认为元宵张灯源于佛教。佛教教义把火光比作佛之威神。《无量寿经》有“无量火焰,照耀无极”的说法。在佛教的教义中,灯一直是作为佛前的供具之一。而且佛教经典反复宣传:“百千灯明忏悔罪”(《菩萨藏经》),“为世灯明最福田”(《无量寿经》),所以每遇佛教盛会都要大明灯火。在佛教传说中,与正月十五日张灯有关系的是有关佛祖神变的事迹。据《僧史略》载,佛祖释迦牟尼示现神变、降伏神魔是在西方12月30日,即东土正月十五日。为纪念佛祖神变,此日需举行燃灯法会。东汉明帝时,摄摩腾与竺法兰东来传教,汉明帝就敕令正月十五佛祖神变之日燃灯,并亲自到寺院张灯,以示礼佛。自此以后,元宵张灯便蔚然成风。所以,姜俊俊认为,在诸说之中,元宵张灯之俗源于佛教,始于东汉明帝的说法,是比较符合实际的。

不过,应当指出的是,证明元宵张灯起源于佛教是一回事,但在佛教的发源地的天竺有无元宵灯节却又是一回事。实事求是地讲,元宵灯节应是中华之国粹,虽则已糅合进印度佛教的因子。因为将元宵观灯作为法定之事,就是从唐代开始的。时朝廷规定,元宵及其前后各一日,正式成为国定例假日,各官署都停止办公。唐代长安本实行宵禁,唐人韦述《西都杂记》却记:“正月十五夜敕许金吾弛禁,前后各一日以看灯。”这种灯节观灯的习俗,到了经济繁荣的宋代,更加热闹繁华了。《岁时广记》说,宋代灯节从正月十四日开始,直到正月十八日结束,前后共五天,而且场面宏大壮观。据《东京梦华录》说,当时的开封,扎彩棚高与楼齐,非常宏伟,所有的大街小巷到处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把整座城市点缀得辉煌壮丽,简直如同白昼,是一座不夜城了。到了明初,朱元璋为表示大明一统天下之太平盛世,将元宵灯节增至十夜,从正月初八开始,到十七日才落灯,成为我国灯节的鼎盛时期。那时人们几乎“家家走桥,人人看灯。”王侯封地正月十五还扎万盏鳌山灯。

可是,《西游记》第九十一回天竺国金平府僧人却向唐僧等介绍:“今日乃正月十三,到晚就试灯。后日十五上元。直至十八九,方才谢灯。我这里人家好事,本府太守老爷爱民,各地方俱高张灯火,彻夜笙箫……”这哪里是在搞佛教燃灯法会,分明是将中土元宵灯节搬到了天竺国土。熟悉中国民俗史的读者读到这里时,不知对吴承恩先生的这种移植法有何感受?老实说,文学是允许虚构想象的,整部《西游记》就是一部虚构想象的集大成。可是,虚构想象却总该有个章法,有个尺度,不能天马行空,我行我素,闹到信口雌黄,张冠李戴的地步。具体落实到《西游记》,既是以初唐为历史背景,以中印文化交流为历史背景,那么,就应尽量关照着这个历史背景下的人文氛围、重大史实以及风土人情。而在这方面,吴承恩大体上是做到了;不过,却在风物景致、民风民俗方面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有些大咧咧的。当然,由于条件限制,吴承恩没有到过印度,但在他那个时代,许多直接描写印度风土人情的资料、读物却并不少见,如他选取的唐僧原型――玄奘和他的弟子辩机就写过一部《大唐西域记》,玄奘的弟子慧立、彦又写过一部《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吴承恩向它们撷取了不少情节素材,可是却偏偏对其情节的自然背景和人文背景视而不见,以致在《西游记》里除了对冰雪(第四十八回)及火焰山(第五十九回至六十一回)的描写外,我们简直难寻到半点西域风土人情。换句话讲,在《西游记》里,实实在在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唐僧师徒所经之处,从中土长安到西天灵山佛祖圣地,到处都是泱泱中华风光,包括政治的、经济的、自然地理的、社会生活的。吴承恩当时是什么想法,我们不得而知。若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无论如何也当算做吴承恩的一大败笔――尽管这并不影响《西游记》整体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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