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公务员的今天

时间:2022-09-09 07:06:34

媒体人,2000年入行,曾在一家电视台、两家报社供职,目前担任《中国周刊》副总编辑。同期入行者多已转行,不走缘于——真爱并只会这一行。

第一月工资800元,比我父母加起来的收入还高。

还有什么可想的,我满意得都快啦。

1980年代,我和我的伙伴们还是祖国的花朵,常常被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拉住问:“将来准备当什么呀?”

听见了吗?当时的问题是,“当”什么,不是“干”什么。一字之差,心气儿差了九道街。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说:“要当科学家!”我相信,当我们这么回答时,两个脸蛋一定是红扑扑,一双眼睛一定是炯炯有神,两只耳朵一定是招着时代的春风……这是标准答案,一准儿能得到长辈的抚顶称赞。

那是个欣欣向荣的时代,那个时代爱用“欣欣向荣”这样的大词儿。

至于说“要当科学家”,更有具体原因:那个时代,最流行的少儿读物是《小灵通漫游未来》,内容是一个叫小灵通的小孩子(就是我们中间的一个)穿越时空,来到未来,看到了未来诸多高科技。那个故事也昭示:这就是我们将要过的生活。至于那本科幻小说的“未来”到底是哪一年,我从小就坚信,那是不知道多久才能到来的2000年。广播上也说过,到那一年,我们就实现四个现代化了。

闭上眼睛,2000年的场景,一定是满街飞小飞船、满屋跑机器人。既然都高科技了,自己不当了科学家,也太对不起未来了。

总之,我们童年时代是满怀希望地走上行线的。上辈人的理想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1980年代,楼上楼下电灯,在城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电话可能还有点困难,初装费不但高得吓死人,还要论级别。但我们坚信,遥远的2000年,一切都将不同。

“咻”地一下,2000年还真的来到了。

那一年,我大学毕业。科学家什么的,早就没影了,高中时,我们把它改头换面,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可同一个时代,还诞生另一句话:“造导弹的不如卖茶鸡蛋的。”

没有哪个混乱的时代,能诞生如此严重矛盾和同样矛盾的话语。

我倒是没什么犹豫,经过大三时的实习,决定做一个报社记者。虽然没一家报社有准信儿要我,家里也没什么关系,我倒也没着急地上蹿下跳。那个时代,好像机会丛生。

现在毕业的大学生肯定不相信,我们班50多人,没一个人毕业去当公务员的。真不是想当当不上,而是没谁想当。

一切皆有理由。

从初中开始,我的早饭午饭都是伴着广播吃掉的。广播里的世界一直在变。开始是,计划经济为主、市场经济为辅;后来是,计划经济市场经济并行;不知什么时候,就是市场经济了。然后,就打破铁饭碗,然后又不提打破铁饭碗了……

父亲在一家军工企业,他们运气好,我大学毕业前两年,才打碎了饭碗。当时国家干部(那时不叫公务员)这份工作,也以无聊且收入不高著称。广播里称赞的是一个个下海的人。等到我们毕业时,在机关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早已成为令人不齿的想法。

后来,我运气好,实习时的报社扩编了一个部门,把我招了进去。第一月工资800元,比我父母加起来收入还高。还有什么可想的,我满意得都快啦。

我低头跑新闻的时候,社会又换了模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公务员成了新的铁饭碗。

2012年,我的一位新同事告诉我个故事。她的一个同学,从小在父亲庇护下长大,功课不好,倒也读到大学毕业。成长后,心气十足地闯荡北京,可无法晋升,只能听父命回家当公务员,回京前,买了8000元的彩票,只想最后一搏。当然搏不成。在家乡,他挤掉了别的竞争者,成为自己最初不想成为的人。几乎为了这个故事,我设计了另一个封面报道《中国好爸爸》。

没有一种想象,能脱离它的时代。歌里说:“想你时你在天边”,可之所以会想你,因为你曾经就在眼前。

我相信时代还会再变个模样,因为时代总是进步的。现在,每个对未来抱着不妥协想象的年轻人,也都将有所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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