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9-09 10:45:10
原来，自始至终，在他的戏里，我都一直未曾离开。
[楔子]
公子嗜酒，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他能饮一杯我酿的醉生梦死。
今年的桃花坞又是漫山遍野的桃花，艳红了整个村落。素手轻扬，摘去最新鲜的花瓣，丁丁点点敛入青花瓷坛，埋在桃树下，这样来年春天便可酿成最醉人的桃花酒，名为醉生梦死。
黄昏的时候，起了风。花朵簌簌而下，犹如花雨。轮椅吱吱呀呀地响，我回头看到公子姜云生，白衣胜雪，面若桃花，坐在轮椅之上，逆着光周身是浅淡的光晕，一把琴抱在怀中。
我知道，又是唱曲的时辰了。三年前，我被姜云生从戏班赎出，养在姜府，万千宠爱。所有人都以为我萦萦将成为他的姬妾，就连我自己也这样以为，却想不到，三年了，只是黄昏唱曲，别无其它。
乌亮的发髻用支步摇高高绾起。那是一支极美的步摇，簪身是条翠玉桃枝，枝头一朵怒放的桃花，碧玉的叶子，零星几个花骨朵落下枝头，一步一行，在鬓间摇曳翩跹。
姜云生指尖掠过琴弦，一串琴声倾泻而下。有如山涧清泉，有如百鸟聚谷。
我低低地吟唱，“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三年了，日日黄昏，风雨无阻，他从不点其它的曲。
[壹]
姜云生自庙里归来，便坐在桃林中，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我端了花茶过去，想劝又劝不得，一时无语。只将酒壶换成最新鲜的桃花雨露。
他唱了一口啐在地上，猛地抓住我的手，双目迷离涣散，“无缘如斯，无缘如斯……”
反反复复就这几句，我清楚他的意思，每年三月城隍节，他总进庙求签，次次只给他四个字，无缘如斯。他无缘的是一位名为凤雅的姑娘。三年了，杳无音讯。
三年前他与戏子凤雅的爱情，整个桃花坞人尽皆知。
姜云生是医药世家，方圆百里的名医，而凤雅不过是个戏子。一个被世人景仰，一个被世人唾弃，注定风起云涌一场风波。
人啊，总喜欢这样折磨自己，诸多痴情都只对一人燃烧殆尽，却不想，最终的结局不过是一缕随风而逝的烟。
爱情不过一场戏。曲终人散陌路人，徒留伤心泪。
公子的裤角有些破损，微微渗出血渍。我慌慌取了药粉，半跪在他面前，掀开衣物，果然皮肉绽开。从来进庙公子总是独行，不愿让人帮忙。庙里的台阶很高，公子断了一条腿。上台阶的时候，拐杖偏斜。重重地摔在地上。其实，他摔倒时我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上前。去年的时候，也是如此，我偷偷随他到庙里，摔倒了慌忙去扶。却换来一顿骂，只因为，他笃定如此接受帮助，神会以为他心不诚。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虔诚许愿，重复的愿望，凤雅早日归来。
而我只是一个戏子，他府里的丫头，人微言轻的道理我自然懂得。能做的，只是隐在暗处小心地跟着，百般担忧。
他单手抚过我发丝，一缕缕收到耳后，眉心那枚宛若鲜血凝滞的朱砂痣，近在眼前。
“萤萦，我第一次见你就决定为你赎身，是因为你眉心的那枚痣。凤雅的眉心也有一枚痣，你们有诸多相似的地方，就连唱曲的声音神态也是一模一样。”他唇角含笑，“凤雅走的时候跟我说，三年后一定回来。我爹说她是骗我的，可是，我知道，凤雅一定会回来。”
我低头落寞一笑，手指抚过那枝桃花簪，心中绞痛，“公子，奴婢这眉心不是痣，是伤痕。”
[贰]
姜云生与凤雅的三年之约，如期而至。那晚，公子守在桃花坞道口从日出到日落，不见凤雅踪影。
府里却出了大事。那天，老爷被杀了。是凤雅杀了他，她说老爷是卑鄙小人，三年前老爷给她的绝情丹是假的。然后，她抽出乌金剑，映一室寒光。手起刀落，快得令人措手不及。老爷的血喷溅出，发出风一样的声音，艳红刺目。
多想，只是一场噩梦，最爱的人杀死最亲的人。所有缘起只是一枚丹药。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
三年前姜云生为凤雅抛弃尊贵生活，妄想找一处世外桃源安心相守。途中被老爷姜武阳追回。老爷一直规劝他，说凤雅不是普通的戏子，她是西域百花宫的魔女，她接近他的目的是因为绝情丹。
姜云生一直不信，凤雅与他的情深似海，如何能只是一场戏呢?
直到老爷拿出绝情丹，他跟凤雅说。若你不再纠缠我儿子，我可以把这个给你。
凤雅没有半分犹豫收下绝情丹，留下公子绝然而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不过是凤雅的一颗棋子，用完便弃。只是姜云生一再执迷。他坚定凤雅临行前，给他的三年约定，三年后定然回桃花坞。只是，想不到，再回来，不是为他，还是为绝情丹。
“萤萦，唱曲。”姜云生醉醺醺地唤我。我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凤雅的替身，他最爱风雅唱曲。如今只得靠那曲子里的情深意重，来宽慰自己受伤的心。
斯时，已近春暮，桃花早早地谢了，只余光秃秃的枝丫。醉生梦死尚未酿成，我夺去酒杯，多想，他今生只饮我酿的酒，“公子，大醉伤身。再说，老爷去世，整个姜府还要依靠你。”
他笑嘻嘻地看我，湿润的指肚反复摩擦我眉心的那记伤，“怎样受的伤，伤得这样好看。”
我慌乱地躲开，左顾言他，“你的腿，是因为凤雅离开才受伤的?”
他的手缩回去，“我想不到她真会收下爹的绝情丹，然后策马而去。我拼命地追逐，不慎坠马。这条腿硬生生地摔断也不及我心中的伤痛。因为，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低头，“公子，既然早已注定结果又何必执迷不悟。你该醒了。”
他推开我，闷声闷气，“你只管唱好你的曲便可。”
泪不声不响地落下，如鲠在喉，声音艰涩地唱，“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短短几句，泣不成声。
他把一檀木丹子放人我掌心，“萤萦，那天凤雅劫走的丹药是假的。这枚真的，你收好。待她发现假冒时，会回来。我会杀了她，为父报仇。若我下不了手，那么请你将这枚丹药喂我吃下，带我离开桃花坞。”
这丹药药如其名，绝情绝爱，遗忘所有过往。到如今，即使她杀了他的父亲，他依然不舍得伤她。
[叁]
夜凉如水，烛火摇曳。漆黑的夜，皓月暂隐，炸雷突起，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檐角的灯笼忽明忽暗，摇曳几次，终是熄了。
待我慌忙赶回姜府，已是血流遍地。
那女子貌美如花，绝代风华，一身艳红的衣裳让人看不清鲜血，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刀。公子紧紧将她拥在怀里。
“公子，怎么会这样，”
姜云生语不成句，“她与凤雅一样，同是来自西域，身体有特殊的味道，我以为……她是凤雅，错伤了她……”
语音未落，一道红色魅影势如闪电，掌风烈烈地冲着姜云生而去。紧要关头，那身受重伤的女子把公子掩在身后。再收掌已是来不及，那一掌正中胸口，鲜血喷溅。
檐外的雨瓢泼而下，湿透衣裳的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那日，我跑遍整个桃花坞终于寻来最后一坛醉生梦死，未曾想公子还是没有喝到，就已轰然落地，碎了遍地青瓷片。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除却凤雅，这世间公子只爱酒。我多想他能尝一口桃花酿制的酒。如此，醉生梦死， 与世隔绝。
那坛酒流尽最后一滴，发丝上的雨水顺着眉心鼻翼一直流下，直到唇角，才惊觉威苦的味道，原来，眼泪早已潸然落下。
公子，我多想在她之前代你受那一掌。这样或许就可以在你心中占一席之地。
当女子呼吸逐渐微弱时，她的手与公子的手十指相扣，即便失去了知觉，也是牢如桎梏谁也分不开。
[肆]
又是一个不眠夜，天际渐白，百花宫静谧无声。这是我们来西域的第三天，公子依旧守在花满楼的身畔。
花满楼正是那日奋不顾身救公子的女子。而伤她的人，是花满楼的师傅百花宫主花月容。花月容原本要伤的人是公子，谁也没想到花满楼会冲上去。
看得出花月容很喜爱这个弟子，若非如此，看到花满楼血流遍地，泪流满面。救人心切的花月容怎会带我们进百花宫。因为，自始自终花满楼的手，一直握着公子的手，不愿分离。
是在方才，在百花宫我第一次见到凤雅，眉心含痣，唇角含情，不可方物的女子。
斯时，百花宫的殿中紫砂香炉袅袅烟雾缭绕，花月容指尖掠过琴弦，幽怨地吟唱，“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又是这首曲，凤雅唱，我唱，如今花月容也唱。余音袅袅却都是幽怨哀伤的味道。
二十年前，若非这首曲，花月容又怎会遇到我家老爷，姜武阳。彼时，她也是花满楼那般年纪，遇到来自中原的姜武阳。初遇在一片桃林，飞花如逝舞不尽的风华。红花绿林中，他在抚琴唱曲，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一个是闭月羞花的年轻女子，一个是风流倜傥的俏公子。刚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心动。直到后来，花月容接到百花宫的消息，才得知，那姜武阳便是中原药王，最近新炼制一味丹药，唤作绝情。绝情绝爱，遗忘过往。江湖谁人不想分一杯羹。百花宫也不例外。
刻意的献媚，万般的柔情，让姜武阳迅速爱上自己。然，不管他对她如何痴迷，仍是不肯交出丹药。她以为，他于自己并未真心，若是真心又岂能在意一枚小小的丹药。彼时，百花宫日日密函急促，只说若花月容再不带绝情丹归来，便会毁她全部武功。如此，花月容跟自己打一场赌，若他给她丹药，她会回到宫中，自废武功放弃一切，随他海角天涯。她等了许久，他一直无动于衷。原来，这场赌局，她输了。
所以，她偷了丹药，毅然决然地回宫去。
从此姜武阳成日把酒言欢。就在那时认识姜云生的母亲。那些日子，若不是她衣不解带地照料，姜武阳又怎能活命。
是在回百花宫许久以后，花月容才猛然惊觉。他不愿把丹药交给自己，无外乎，生怕她从此忘记他。
然，待诧月容蓦然回首，已是前缘误。花月容找到姜武阳时，正是他大婚之日，美人佳偶，花好月圆，美好得不像话。
他解释，有晚醉酒，糊里糊涂地与她同寝，酿成大错。如何能弃她不顾，唯有娶她。
花月容恼怒地不言语，转身离去，瞬时泪如雨下。
再然后，他离开西域，一去再没回。
[伍]
我跪地祈求，“既然如此，宫主也明白相爱不相守的痛苦，何必再让有情人分离。还请宫主成全公子和凤雅。”
花月容摇头轻笑，“三年前，凤雅回宫只是想交回绝情丹然后离开，和姜云生长相守。我没有让她走，将她关了起来。她疯一样砸门摔东西，哭泣，反抗，自杀，用尽所有办法。后来，她甚至自废数年功力表明心迹。可是，我依然没有让她走。她与姜云生的爱情。从开始就是一场错误。不可再续。后来，我把那枚绝情丹给她吃下，让她忘记姜云生，忘记过往。只是，我想不到，即便是已经忘记，她还是下意识地保护姜云生。爱得这般深，这般切。”
“你可知，为何百花宫定要取回绝情丹杀死姜武阳。因为那晚与姜武阳缠绵的人是我而非他人。我恨他。恨他有眼无珠，恨他背信弃义，所以让花满楼去取姜武阳的性命。因为，花满楼是我与他的孩子，我要他死在亲生女儿之手。可是，到如今，我后悔了，我明白，仇恨不仅吞噬他也吞噬了我，我这一生都活在仇恨里。花满楼与姜云生同父异母，如何能在一起?我对姜云生的亏欠，只有请你来弥补了。”
再然后，我见到了凤雅，只是一张易容人皮面具。
显然，花满楼是曾经的凤雅，难怪为救公子不惜以命相博，难怪她死死握住公子的手。原来，她是爱他的。
我低眉，手指抚过眉心那记旧伤，拔下桃花簪，青丝如瀑，一缕缕编成西域女子的发辫。对镜理妆，这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离公子这样近，近在咫尺。
“你果然很聪明，明白我的意思。姜云生从不知花满楼便是凤雅，这是个秘密永远的。我看得出，你对你家公子有意，也算成全你的心愿。”
我冲她摊开手掌，掌心里赫然一枚绝情丹，
“显然，如今凤雅或是花满楼都没有真正忘记公子。还请宫主把这个给花满楼吃下，我不想将来她又记起一切，我会和公子重新开始。”
瑟瑟秋风，秋已暮。
莲步轻移，步步生花。现如今，我是凤雅，公子深爱的女子。
彼时，花满楼的闺房，姜云生正小心翼翼拭去花满楼额角的冷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柔情的公子，来百花富多日，他甚至忘记寻找凤雅，对凤雅只字不提，一颗心只扑在花满楼的身上。三年了，即便两不相识，但心底的那份感觉依旧在。
花月容面色阴霆，颦紧黛眉扯着我，走人大殿愤愤说道，“百花宫素来禁止男人人内。如果不是花满楼抵死护你，即便昏迷也要与你十指相扣，我是断然不会让你进来。”
一抹自嘲的笑挂上唇角，公子目光锁上昏迷中的花满楼，懵懂叹息，“我与她分明是陌生人，却是为何感觉很熟悉，像是曾经生死相许过?”
花月容下了逐客令，“如今花满楼病情稳定，假以时日，她就会醒了，你是时候离开了。”
姜云生坚持，“不行，我要等她醒来……”
然而，公子的声音在看到我时，嘎然而止。这般身姿娉婷，罗裙曳地，一袭艳红衣裳的我，不是凤雅还能是谁?
花月容怅然叹息，“这是你要等的凤雅，是我百花宫中的人。当年中原归来，我一直困着没让她走。如今还给你，你们可以走了。”
姜云生握着轮椅，关节泛白，一字一顿地问，“当真是你。”
我微微颔首，指着眉心，“公子，难道你连风雅也忘记了。我说过三年后一定回来找你。那天是有人冒替我的样子杀了老爷，我是断然不会这样做的，公子，你要相信我。”
姜云生慌慌地转动轮椅，离开花满楼身畔，疑惑地看着我。
“你大可放心，凤雅被我关了三年，从没离开过百花宫。那天杀你父亲的人，是另有其人。”花月容点头说道。
听了这话，姜云生终于迫不急待地转动轮椅向我驶来，一双手颤抖着，
“凤雅，我等了你三年。”
我点头。“公子，我们速速离开吧。宫主仁慈放我下山，若是耽搁怕有不妥。”
姜云生明白话中的意思，他以为怕是花月容改变了主意。而我的意思，是怕花满楼醒来，再想起前尘往事。
我推着轮椅带公子一步步离开百花宫，再回头，看一眼昏迷中的花满楼，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无常。却是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一时间胸膛像被掏尽了心肺，空落落地疼。爱情最最讲究时机，我错过了最初的相遇，不得不 抓住最后的机会。
[陆]
一直到我真正见到凤雅，方才明白，公子还是记得我的。我眉心的那记伤我发间的那支步摇，始于十年前。那年。我十岁，姜云生十四。我们同在戏班学戏，戏子的苦，只有我们才懂得，一个发音不准会换来一顿毒打，次次云生都将我护在身下，挡住鞭笞，他说，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一句话，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让两个饱受凄凉的孩子靠得更近。
我们两个人，像两根摇曳在风中的烛火，相依相伴。
又是两年，我们遇到姜武阳。斯时的姜武阳已是城中大户，他能看上云生要收他为义子，是云生的福气。云生把一支步摇插在我发问，声泪俱下，他说，这支桃花簪，是我家传之物，只给最爱的女子，这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绝不分离。
我心悲苦，怎能让他放弃一步登天的机遇。拨下发簪，生生地，用力刺向眉心，刹时血如泉涌，鲜血开在煞白的戏服上，如一朵朵怒放的桃花。我说，云生，这样无论将来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可以找到我。你一定要走，过上富贵生活，这样才有能力带我离开戏班，无忧地生活。
只是十年，再相遇，我依旧是出身卑微的戏子，他是高高在上的公子，殊途陌路人。
他带我回府，是因为凤雅。然，他初遇凤雅也未尝不是因为我，那凤雅分明是我旧时模样。
[尾声]
暮色在浅淡的雾气中聚拢，月光皱褶中，床上的花满楼依旧昏迷不醒。花月容调了汤药，扶她起身，一勺勺喂进她嘴里，“孩子，别怪我无情。最后一枚绝情丹加在了汤中，永远忘记吧!早日醒来。”
分明是依旧昏迷无知觉的木偶人，却是泪如断线珠子，刹时湿透衣襟，朱唇轻启，将苦涩的汤药吞进肚里，滴水不剩。
爱情不过一场戏，曲终人散陌路人，徒留伤心泪。任花满楼百般忧伤，凤雅的戏已悄然落幕。从此公子的这出戏里，主角只能是我。
我们回到桃花坞，已是来年春日，桃花繁华盛开。我挖出去年埋在桃树下的青花瓷坛，桃花已酿成郁芳的酒，打开坛盖，香气缭绕。
醉生梦死，终于酿成了。公子，我不会炼制绝情丹。却会酿制极美的酒。此酒入口醇香绵长，到最后却是愈加苦涩，直入心扉。痛到蚀心入骨，忘却所有前尘。
公子只饮一口，唇角上扬，“凤雅，这酒我是饮过的。”
我回头看他，十年前，亦是如此。分离后，云生海角天涯地寻找我，最后，老爷也给他一杯醉生梦死，让他从此忘却我。
原来，自始至终，在他的戏里，我都一直未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