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漫记”忆斯诺

今年中秋过后的陕北高原，是一片阴雨连绵的天气：黄河壶口瀑布的水量涨到了年度最高，游客们打着伞儿朝拜中华始祖轩辕黄帝陵，延安杨家岭故居窑洞外的石桌、石凳上也是一片水汪。当年他曾坐在这里接受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采访。站在水汪中的石桌旁，我想起了报道中国抗战的美国记者“三S”中的两外两位――艾格尼丝・史沫特莱和埃德加・斯诺。斯诺以一本对等的独家专访集《红星照耀中国》（又名《西行漫记》），打破政权的封锁，首次向全世界介绍了中国工农红军的真实情况，引起巨大关注。其实，在此前此后，作为一名自由的新闻记者，斯诺还有许多故事不太为人所知。

一

2000年4月25日晚，我曾在云南丽江古城聆听了一场纳西古乐，丽江中国大研纳西古乐会的会长宣科先生当时已年届七旬，他送我一本由他签名的、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册子，其中有一幅“一岁时的宣科坐在天井里的澡盆里”的黑白照片，署名是“洛克”。那应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拍的照片了。约瑟夫・洛克是奥地利裔美国籍人，他当时到云南的身份之一是《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摄影记者，宣科的父亲宣明德成为他的翻译。1930年12月8日，约瑟夫・洛克与25岁的埃德加・斯诺在昆明相遇了，两人共进了午餐。斯诺是乘坐滇越铁路小火车由越南河内经由老街进入云贵高原的，洛克答应与他结伴去大理。1931年2月1日，他们雇用的马帮离开昆明，3天后到达楚雄、广通，2月12日马帮到达弥渡红岩，13日抵大理。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洛克北上丽江，斯诺则和一队到腾冲的商旅结伴西行，前往马可・波罗称之为“金齿国”的“上缅甸”，历时3个多月完成了他的云南之旅。这是他为完成沿着马可・波罗横贯中亚走过的古道而进行的环球旅行计划的一部分。他把沿途经历和见闻手记，陆续寄给纽约《太阳报》发表，密苏里大学教授罗伯特・法恩斯渥斯在他去世后将这些文章辑成《埃德加・斯诺的云之南旅行》一书出版，1994年6月出中文版时翻译成《南行漫记》，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10月也曾结集《马帮旅行》一书出版。

二

《南行漫记》这样记载斯诺对滇越铁路的描述：“在全中国，包括在北方被军阀糟蹋的那些铁路在内，没有一条铁路像这里一样，搜罗了一大堆车厢，有的框架下陷变形，有的车轮踏面已被磨平或两侧已不对称，这样的列车摇摇欲坠地开到站台上，竟被称为‘云南特快’。”“列车嘟囔着，着，戛然止住。士兵们互相唤醒，临走时，还向我脱帽致意……环顾四周，还有一瓶酒、一篮子水果和一盒糕点，我全都送给他们，每人还送给滇币一块钱，他们大概觉得送的太多了，那种手足无措的表情反倒使我难为情……”他还写了《在云南高山环绕的大理府欢度中国春节除夕》及《已经来到“世界屋脊”下面了》等文章，发表于1931年8月13日的纽约《太阳报》。

洛克与斯诺分手回到丽江后，继续他的西部探险，他曾从雪嵩村出发，历经泸沽湖风情万种的“女儿国”，挺进木里强悍“男人国”，进而抵达“黄金之国”。他以240幅彩色照片、503幅黑白照片和众多的探险笔记，成为西方“香格里拉探险浪潮”的引领者。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巨著《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上世纪90年代由云南美术出版社出中文版，主编就是洛克当年给拍过一岁照的宣科。1997年12月，丽江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世界文化遗产，纳西人说：是洛克第一个向世界全面系统地介绍了丽江和纳西族。

1936年，在北平，洛克又与结婚定居北平的斯诺相遇，他将自己深入了解的红军长征故事一丝不苟地讲给了斯诺，据说这对斯诺一生的转折产生了影响，进一步“鼓动”了斯诺去陕北的山沟沟里寻找红色“乌托邦”。

三

斯诺是1927年22岁时由美国来到上海做冒险旅行的，他没有从密苏里大学毕业就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又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单调工作而决定到东方探险。斯诺乘坐的轮船驶出港口后，父母亲才收到他的信。他费尽周折于1928年7月6日抵达中国上海时，正在北平主持举行北伐胜利祭灵大典。他在《密勒氏评论报》找到一份工作，乘坐火车四处旅行，采写有关中国铁路沿线的系列报道，其中包括当年底到山东采访日军制造“五三惨案”后的济南。他与《字林西报》记者阿尔・巴特森一起乘专列赴山东，12月30日到达泰安，停留了22小时后，日本人才让这一行人赴济南。在距济南3英里处，他们的列车再次被日军截住，两人徒步进入济南城。斯诺在后来的报道中写道：“毫无疑问，是日本人阻止了济南府全部车辆的运行，他们正继续阻碍这铁路恢复开通的进程。”在返回上海的途中，斯诺在泰安爬了6000多级台阶登上了泰山，他说“山上冷得令人发抖”。他当时并不知道，一则他们一行人被日本人拘留的“报道”出现在各大报纸的头版，以致后来她的母亲写信让他立即回家：“我希望你不要再被派去搞任何调查，你冒险的次数已经够多了。”一年后的1930年3月，他的母亲因患腹膜炎而意外去世。这位母亲不会想到，他的儿子的冒险与调查，不仅影响了中国，也影响了整个世界。

参考文献：

①约翰・汉密尔顿：《埃德加・斯诺传》，柯为民 萧耀先译，辽宁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

②祝勇：《纸天堂――西方人与中国的历史纠缠》，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6月版

（作者为齐鲁晚报・生活日报常务副总编辑）